期中考试很快就结束了，程观祺心里一沉，她的直觉很准，这次没考好。
明倚秋以为她又是谦虚，因为往常程观祺觉得自己有点乌鸦嘴，所以哪怕考得不错，对了答案十拿九稳，嘴上还是嘴硬说考得一般，考砸了因为好面也说考得一般。
所以很难从她的反应去观察她到底考的怎么样，一直到周一发成绩，明倚秋发现她学年榜上无名才知道她这两天闷闷不乐的原因。
北面识心楼和德才楼四楼有个空中走廊相连，两楼围起的块空地就是休闲区，有个很大的便利店，草坪上都是胡桃木色实木桌椅，边沿有好几个书架，学生出了便利店就可以坐下吃吃喝喝休息。
程观祺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把手机藏里在书页里，惴惴不安的点开小程序输入学号姓名。校园网有点卡，加载线缓慢的爬了好久，界面才蹦出结果。
年级排名六十三！
高中头一次没进前五十，程观祺心情烦闷，关了手机塞进兜里，往后靠在椅背，把书盖到脸上，想着回家要怎么应付父母。
没一会儿，程观祺眼皮突感一阵光亮，脸上的书不知道是被谁拿走了，下意识睁开眼睛又被光刺得眯了回去。
伸手揉了几下，慢慢适应过来，看清来人。闻嘉为长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光看五官很是冷峻，偏偏脸上总带着笑，身上反而满是书卷气。
“没考好吗？”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问。
程观祺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落寞，有气无力地说：“是啊，没考好，回去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妈交代。”
闻嘉为又问：“哪里的问题？”
“我选的理科，你说呢？”
闻嘉为眉头一皱，程观祺和他说过，但是他一直不知道原因，“那你为什么选理科，阿姨逼你了吗？”
程观祺心里浮现一个人，脸微微泛红，“不是，我自己想学。”
闻嘉为捕捉情绪很敏感，结合暑假程观祺生日上和那个明倚秋的相处，心里明白了几分，“不后悔吗？观祺，这事关你的未来，现在转还来得及。”
程观祺摇摇头，“决定了就不回头，何况现在有人陪我。”
闻嘉为惊讶于她的坚定，但随后笑说：“对，决定了就不回头，阿姨那边别担心，要不今天我陪你回去吧。”俩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放学回家了。
闻嘉为妈妈和张霜兰是好闺蜜，闻妈妈年轻丧夫，是个坚韧的人。
比张霜兰夫妻还先来辰升打拼，开过包子铺，烧烤摊，跟人合作火锅店都失败了却越挫越勇，这两年终于稳定下来，现在在开早餐店。
俩家经常一起吃饭，很熟悉。如果说程观祺如果有早恋不被骂的万分之一概率，那肯定是因为对象是闻嘉为。
程观祺一听刚想答应，可又想到自家的醋坛子，还是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可以解决，而且嘉为哥你最近不是要准备竞赛吗，这可关系到你保送的。”
闻嘉为嘴角的笑变得有点苦涩，疲惫地伸展脖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不过。”他顿了顿，又说：“我觉得我没问题。”
他少年老成，从小被人夸做事稳重，也没有过十几岁叛逆期，秉持谦逊为人，唯独在成绩上他能略微骄傲的昂起头，说自己没问题，英俊的脸庞有几分平日里难以想象的狂。
程观祺打心底替他高兴，无论什么时候，闻嘉为都是让她觉得非常亲切的人，现在马上就要熬出头了。
俩人又说了些话，程观祺心里好受多了，闻嘉为走的时候留下一句：“人生不如意事常□□，都会好起来的。”
程观祺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又靠在椅背上。
“程观祺！！”
后面传来一身低吼，她回头看，明倚秋凶恶恶的走过来。
“有空和别人约会，没空看我发的信息是吗？”
“你胡说什么，什么约会？”程观祺不满的反问。
明倚秋努努嘴，指向闻嘉为离去的方向，程观祺噗嗤笑出声，“醋死你。”
明倚秋还是黑着脸，像只炸毛的小兽，“你没考好，不找我找他，我就是醋。”
“是嘉为哥看到我一个人在这难过，过来关心我，不是我主动找他。”程观祺耐心给人顺毛。
明倚秋心里还是有点小疙瘩，但想到程观祺考不好，心情估计更差，就消停下来，“我看你成绩了，别难过，总会上来的。”
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说成绩不重要，别太在意？放屁！那他们没到考试前拼死拼活的复习为了什么，而且程观祺家的情况他又不是不了解。
程观祺见他别别扭扭的，心里的阴郁消了一大半，主动握住他的手，“你不是不是有你在，我不用怕吗，你担心什么？人生不就是起起落落的，再说了，我学习底子好着呢。”
明倚秋反客为主，把她的手收在手心里，趴在桌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不是怕你说我美色误你嘛，陛下。”
“怎么会，我是明君。”程观祺挑眉自信地说。
一踏进家门，还没换上鞋子，张霜兰劈头盖脸就冲过来，拽她的书包，“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考成这样，是不是天天在学校看小说还是玩手机，啊！你想死吗？考成这样？！”
张霜兰说完，就把她的书包整个打开倒翻过来把书都倒出来，然后扔地上。
她眼睛充红，经常梳得一丝不苟的低马尾，现在有一点散乱，狼狈的散到脸前。
程观祺的手肘生疼，张霜兰刚才拽书包的时候非常用力，书包的肩带刮到手隐隐发红，她低着头不出声，缩在门和鞋柜中间的角落里。
张霜兰从地上的书中大概扫了一眼，没有什么小说漫画，脸色才好一点，“说！这次怎么会考成这样，补习班都是白上的吗？”
程观祺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高一的开学考，张霜兰知道她没进重点班之后的反应也是这样歇斯底里，怒不可遏。
“该学的我都学了，该努力的我也努力了，就是这个结果，我也没办法。”声音没有一丝毫波动，脸色麻木。
张霜兰拔高音量：“你学个屁，我看就是我最近太放纵你了，什么一会儿这个同学找，那个同学生日，跑出去玩，从现在开始你手机十一点必须上交，除了学校，补习班和家你那也不许去。”
程观祺终于抬头和她对峙，眼眶都是红的，泪水在不停打转，模糊了她面前妈妈的脸，“凭什么！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我是个人，不是你的一个作品！”
最后一句好刺激到张霜兰了，她颤抖着声音，手指都快戳到观祺脸上，“你觉得父母拼了命得为你创造这些条件，是把你当成一个作品是吗！养你这么大，你有良心吗，程观祺！”
爸爸程舒凛还没回来，他虽然不会怎么插手张霜兰对她的教育，但也不会允许妈妈对自己这么凶。
程观祺不知道拒绝被限制人生自由和没良心，白眼狼有什么联系，但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不想张嘴辩驳。
保持沉默，等张霜兰发泄完怒火就好了，她又垂眼低头。玄关里母女俩谁都没有再开口，空气中有无形的压力像把尖刀，悬在程观祺头上。
“叮咚！”
门铃响了，张霜兰语气不耐地问：“谁？”
“阿姨，是我，我妈妈让我给你拿点东西。”闻嘉为温和礼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张霜兰梳了梳头发，有点匆忙：“嘉为啊，你等会儿，阿姨马上就来。”说完，眼神看向地上的书，示意程观祺赶紧收拾。
程观祺反应过来，马上蹲下去迅速把书都捡起来放在鞋柜上，张霜兰恢复了冷静的模样打开门。
门口的闻嘉为没有丝毫的不耐，还是风度翩翩的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这是我妈前几天回老家带上来的，说这肚脐饼观祺总念叨，就我让我拿过来。”
张霜兰点点头接过去，努力想扯出一丝笑却没能做到。
闻嘉为跟没看到一样，徐徐说：“观祺在吗？她这学期压力大，之前有找过我，可我一直在忙竞赛的事就耽搁了，我想找她聊聊。”
张霜兰眼底闪过一丝愧意，程观祺从门的那边走出来，“学长，你找我啊？”
拍了拍左肩的小背包：“你之前不是找我要高二物理笔记吗？我这不就给你带来了。”又转向张霜兰，“阿姨，我带观祺出去吃吧，顺便跟她讲讲我自己的一些学习方法。”
张霜兰也有点心累，开始后悔刚才对女儿的态度，闻嘉为是好孩子，能帮着安慰安慰也好，就点点头，让俩人走了。
程观祺走在闻嘉为后面，谁也没先开口，直到走到楼下拐弯处，程观祺才憋不住，蹲下来哭。
闻嘉为走到她身边，跟着蹲下身，摸着她的发丝。女孩连委屈的哭都不敢太大声，呜咽地小声抽泣。
寂静的小道上，老旧的小区不是每条路都开着灯，程观祺后背贴着墙根，试图让自己淹没在黑暗中。
哭了有十来分钟，程观祺慢慢平复下来，把头从膝盖里抬起来，睫毛眼周处还带着闪闪泪珠，看向闻嘉为，抽噎说：“嘉为哥，谢谢你。”
闻嘉为轻柔的把她拉起来，替她擦去眼泪，“哭吧，哭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程观祺挤出一丝笑，“我还以为你要说哭出来就没事了。 ”
闻嘉为伸出食指最后蹭了下她的左脸，“哭不会解决问题，它只能让情绪稍微发泄那么一点，聊胜于无。”
程观祺吸吸鼻子，还是哭腔的声音问：“那怎么样才能解决问题。”
“把成绩提上来，观祺我知道这可能是句废话，但是我们这样的人，只能相信天道酬勤。”
闻嘉为收回手插兜，垂眼看脚下踩的小路，有几处泥泞和水滩，居民楼的边角还有行人乱扔的垃圾，不远处的昏暗路灯时不时一闪一闪。
程观祺顺着他的目光扫视，心里了然，小声地说：“我知道。”
闻嘉为笑着摸摸她的头，宽慰道：“我不是责备你学习不认真，你现在是刚分班没多久，一时没适应过来很正常。加上你以前都不怎么重视数学物理，学习不是你突然发奋就可以补救的，都是慢慢积累。”
他一边说，把斜挎在左肩的书包拿下来，拉过她的手把包放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