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观祺被风吹得一抖，吸了吸鼻子，“怎么？你前女友啊？”
明倚秋噎了一下，没想到她会往这个方向想，“瞎说什么？脑洞也不是这么开的！”又补充，“就是觉得听起来有点像，而且当时初中学校里染头发的不多，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程观祺心里反复有块大石头稳稳落地般轻松，她倒不是介意明倚秋谈过恋爱，只是在乎对明倚秋听到这个名字的反应，又想接着逗逗他，“那你刚才干嘛捏我手。”
“天冷，你手暖和而且软。”明倚秋说。
“你又耍流氓！”程观祺听了气急败坏，说着就要把手抽出来，明倚秋抓得紧紧的不放开，那双朦胧深情的桃花眼笑如月牙弯弯。
夜幕降临，四周都像围着块幽蓝的轻纱，远处看又像覆了层浓霜，大道上车水马龙，时不时有鸣笛声，人行路上熙熙攘攘，程观祺和明倚秋拉着手也涌入这川流不息的人海中。
——
郭礼和顾与他们几个趁着自习课，去门口快递站把衣服搬了上来，人一进门，班里瞬间沸腾，一拥而上。
老李这两天讲课讲的嗓子哑，让柏溪庄在台上喊了一嗓子，班里又恢复安静，她脸色才微微好一点，又拿出之前大家报的尺码表一一念了名字，让人上去拿。
可能在搬上来之前就已经分好类了，效率很快，大家都拿了衣服又在老李同意下，一窝蜂挤向楼下更衣室。
沿途几个班都探头探脑得想看看什么事情搞这阵仗，被各个班主任吼回去了。其中七班班主任何老师嗓门最大，吓得几个跑得慢的都停下来回头看，老李才出来，哑着声音让他们都小点声走。
换好衣服又浩浩荡荡上楼，有几个骚包的还掏出魔法棒在头顶晃悠了两下，一路又惹得各班人瞩目，整个五楼左侧都热闹起来，压都压不住，老李立马让人走快点赶紧进班，几个爱嘚瑟的，故意绕了一圈，让人老李提了两下耳朵才放进门。
程观祺选的是拉文克劳，黑色衣袍前面绣着院徽是一只雄鹰，明倚秋是格兰芬多，胸前是一只威武的狮鹫。
他双手一撑坐上窗台，窗外面有个围栏，里面放的是空凋屋外机，倒不用担心掉下去，他一双长腿坐上窗台也能够到地面。
程观祺和林妙婷几个女生，兴奋的聊起电影，喜眉笑眼，手还时不时比划上了，明倚秋从口袋里拿出魔杖，伸长了手戳了戳程观祺。
程观祺聊得正起劲，突然被打断，一头雾水地回头问：“干嘛？”
几个女生里有两个是刚转来的，面对明倚秋还是容易脸红，林妙婷倒是很淡定，不动声色的和人接着聊。
程观祺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到底干嘛？”
明倚秋凑近了一点，低声说：“待会咱一前一后出去，去拍照。”
然后身子往前倾越过程观祺，从包里翻出个相机，程观祺见他的胸膛都要贴上了，脸一热退了一步，“要死啊，就不能走过来，多危险！”。
明倚秋说：“这不没事嘛，看看看，新买的。”
一个米白色外衣的立得相机，镜头圈是棕色系的，还贴了许多小贴纸，几只熊猫憨态可掬的趴在竹子上。
程观祺眼睛一亮，“你什么时候带来的？”
明倚秋把相机收起来，怕被别人看到，“我带了好几天，就想这衣服发下来，用它拍第一张照片，只有咱俩。”
言下之意，如果现在被别人发现，可能会有人拜托拍照，又不好拒绝。
程观祺点点头，耳尖发红表示同意。
班上热情还没退散，分学院的分学院，拿魔杖“阿瓦达索命”和“除你武器”的，聊最喜欢电影里的谁……老李也难得没制止，任他们胡闹半节课，关上班门，尽量不要把声音发散到外面。
俩人趁乱一前一后从后门溜了出来，明倚秋关门的那一刹那，看见程观祺已经跑到走廊尽头了，沐浴着夕阳的金光，到电梯门停下等待，看到他出来后还对他调皮的比了个耶，眼睛里闪着光，梨涡深深。
明倚秋拿起相机，拍下了属于他的光。
快门按下的那一刻，他边走边等相片出来，然后紧紧捂在手心。
“不是说第一张要咱俩一起拍的吗？”程观祺看他掌心的照片，嘟囔道。
明倚秋就给她看了一小会，小心地放回自己里面衣服的口袋里，“这是我的，你也不许看了。”
“你拍的是我，我为什么不能看，我还没看够呢。”程观祺不服气地想把照片拿出来。
明倚秋力气大，把程观祺手牢牢抓住，现在他还握住了自己的光。
“快点，待会就下课了，咱们去小花园。”
电梯门正好打开，老师有教师电梯，学生在上自习，里面空空无人，程观祺就大着胆子没挣开。
明倚秋轻车熟路，对巡逻老师巡到哪都很清楚，而且到了操场还有田径队训练之类的，俩人出现也没有特别突兀。
过了小花园的圆拱门，法国冬青绕满围墙和栏杆，里面衔接的是片芙蓉花丛，里头还有棵常青的香樟树，太阳还没彻底下山，地上树影斑驳陆离，风一吹，花丛树冠发出沙沙响。
有几个刚刚翻新的红棕长椅在小路旁，附近没什么人，明倚秋拿出相机，揽过程观祺，“啧，早知道把刘文杰拉过来了。”
“怎么了？”
“就咱俩，这怎么拍？”
程观祺轻轻白了他一眼，哪有拉着人非往嘴里塞狗粮的，“傻啊？你手长举着，反正只要咱俩都在里面就行了。”
花园外突然有几个同学经过，好在冬青藤郁郁葱葱盖住了里面所有，明倚秋笑得有点傻，揽过人把相机反拿着。
“喀嚓”
和以往不同，不是只存在手机里，这是实打实俩人第一张成片合照。
下课铃正好响了，程观祺起身，脸红扑扑的，“你怎么突然想拍这个？”
鬼知道自己抽的什么疯，答应他背着那么多人来这，就为拍一张只有俩人的合影，就想问问他抽的什么疯。
“我就是想！”明倚秋一跃起身，笑得张扬恣意，然后把相机塞到程观祺的手里。
恋爱中的人都有点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上网的时候看见这个相机，当时广告里的男生搂着女生的手站在台阶上，迎着烈阳合影。
他突然想起自己和程观祺好像还没有那种可以夹在书里，本子里的照片，就兴冲冲的买了，又刚好想起班服这两天到，索性等到了今天。
程观祺拿着相机楞了会儿，也撒开腿追上去，想把相机还回去，结果明倚秋跑得飞快，就是不让她追上。
放学了，不少人都背着书包，打算回家，程观祺跑了会儿就累了，瞪了那人远去的背影，慢悠悠回了班，发现明倚秋翘着二郎腿，坐在位置上转笔。
程观祺走过去坐好，才从魔法袍里拿出个相机，横了他一眼，“搞什么鬼？”
“送你的啊，照片是我的，相机是你的，你赚翻了好吗？”
程观祺一梗，运了几口气，“那你不能直说？非得这么给。”
“我直说你肯定就不要了，现在我不管，那么多人都看到你拿着它了，它就是你的了。”明倚秋说我，提高了声音对班里的人，“你们有谁想拍照的？”
程观祺吓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相机，放学没多久，班上人几乎都在，四十多双眼睛直唰唰看向这边，瞬间围过来。
“观祺，你什么时候带了相机来。”
“还挺可爱的。”
“给我们拍一张呗。”
程观祺尴尬地应和说好，起身拍照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踹了下前边明倚秋的椅子。
程观祺咔咔拍了二十几张才罢休，结束的时候，明倚秋又从书包里拿了个盒子，晃了晃，“胶卷管够，大摄影师。”
程观祺无奈地收了起来，明倚秋自从在一起就喜欢财大气粗的送送她这个，带她吃吃那个。她一开始不太适应，除了家人还没人对她这么大方，所以还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
别人一对她好，她就想加倍返还回去，不然总感觉欠着什么。明倚秋因为这个生了好几次气，又各种谆谆教诲什么他俩是一对，这不能叫占便宜……
程观祺每回都被他说得懵懵地点头，主要小狗惹人怜，回回说到最后都一副你不接受就是拒绝我不要我的可怜劲。
明倚秋从七岁开始就没得到过别人的爱，导致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爱和喜欢，只知道把他认为好的东西都给你。
他喜欢程观祺，所以一遇到什么好的，就恨不得第一时间分享给她。
——
明倚秋回到家，发现屋子漆黑一片，就知道唐妈有事回家了，长指摸着墙，把灯打开。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换鞋悉索声和放钥匙的响声，不去客厅，不去厨房，单肩背书包，套了个拖鞋往二楼走，爬楼梯的时候，突发奇想说了句“我回来了。”
意料之中的毫无回应。
不管这样过多少年，还是会在某个时刻被无边的孤寂裹狭得喘不过气，一进房间，就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
要是能一直在学校就好了，可惜四中的住宿是要出示家庭地址远得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到校证明的。
明理徵和李卿舒在第一次出国前，就特别贴心，在离四中很近的别墅区里买了房子，又安排了司机接送，处处体现为人父母的用心。
明理徵安排的人他本是理都不想理，司机叔叔和唐妈不一样，他们都是外婆介绍的，唐妈会做外婆最拿手的菜：蒜香排骨，白灼虾。
妈妈还没生病那会儿，也会给自己做。
明倚秋盯着灰暗的天花板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再起身的时候，眼尾有点泛红，但还是面色如常地去洗漱。
洗完出来，直接坐在床头，双手搭在长腿上，头发上还有水珠沿着发尖滴落，一点点浸湿柔软的地毯。
顾不得秋季容易着凉感冒，小心翼翼地把今天的两张照片收进枕头里，这两张照片犹如帮他对抗孤寂的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