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分别的时候，只有闻嘉为和她同路，程观祺知道眼睛闭了又睁开，小心翼翼地开口，“学长觉得他人怎么样？”

    闻嘉为给她庆祝了十次生日了，今天是最不开心的一次，原因不详，语气无法如以往一般，却也尽力平静，“挺好的，对你很好吧？”

    “嗯！”程观祺重重地低头。

    闻嘉为忍住摸她头的冲动，“放心，我给你保密。”

    程观祺松了口气，心里乐开花了，闻嘉为竟然不反对，证明这事没那么可怕，也没那么“不可为”。

    微风吹过，这天难得有这么舒服的风，闻嘉为却只觉得难受。

    程观祺回去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一进家门，就看见父母在餐桌前低声交谈些什么，听起来像是公司的事情，程观祺就没过问。

    “赶紧的，把手洗干净了，一起吃饭。”张霜兰满脸笑意，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程舒霖站起来，从冰箱里端出个蛋糕，什么画着程观祺最近喜欢的动漫人物——旗木卡卡西。

    “你是不知道，我去订蛋糕的时候，想了好久才记起来这个名字，也太长了吧，下次喜欢个简单好记。”

    程舒凛故作嫌弃地打趣道，每年的生日蛋糕印的什么图案，都是取决于当时程观祺喜欢谁，张霜兰把蜡烛一个个插上，嘴里边念叨：“我们家宝贝，今年就要十六岁了……”

    说着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屋里灯光一暗，在这一天中，她相继收到了朋友父母的祝福，尤其是父母深厚而无言的爱，满怀感恩的许下愿望：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睁开双眼，父母盛满笑意和泪光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

    八月的酷暑难耐，一直到了九月暑气还没消散退去。九月一开学典礼，骄阳似火，程观祺一早吃饱喝足来的，倒没觉得有多难熬。

    还是老校长照常他那一字拖着一字的演讲，说的也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程观祺规矩地站在队伍里，看到前边的明倚秋正低着头和学生会的纪检部部长核对人数，心绪又飘到半年前。

    场景好像没变，一样是烈日高照，一样开学，一样是手里边被人塞了巧克力。不过塞巧克力的人现在变成男朋友了。

    程观祺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突然前边那人任务完成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又迅速站好，当排头兵。

    周围立马响起一小阵躁动，程观祺侧耳听了一下，无非几个同学在讨论：“快看，刚才明倚秋朝这边笑了！”“好帅啊！”之类的。

    程观祺又觉得这艳阳实属招人厌烦，闷热死了。

    此时 “罪魁祸首”还在前边心不在焉地把校长的演讲内容左耳进右耳出，哪知道自己惹女朋友生气了。

    典礼结束，所有人推推搡搡着要回班，七嘴八舌地聊天，几栋教学楼都闹哄哄的。

    刚坐下想灌口水，往背包一摸，早上便利店买的冰水已经不见了，随之替代的是一个小猪水杯，浅粉色的外壳，中间缀了个桃红色的领带，黑色网红鲸落字体写着“今天猪猪喝水了吗？”

    直男审美，没救了，程观祺心里吐槽但还是默默打开喝了一口。

    明倚秋和刘文杰上完厕所进班，刘文杰拼命地往他身上蹭水，明倚秋防不胜防，左边衣服还是沾到了水，气得他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擦了擦自己手然后扔进刘文杰的衣领里。

    刘文杰嗷的一声叫了出来，上下不停地抖动衣服，像只躁动的猴，班里看到的人不少，发出稀稀拉拉的一片笑声。

    李敏辞拎着个资料袋，神情严肃的进班，看不出资料袋里是什么，昨天大家都提前到校领了书和练习册，不会又是老李另外开的小灶吧，那也太薄了一点？

    程观祺众人已经被虐的，就是遇到格另外的学习资料，第一反应都是怎么这次这么薄，而不是抱怨又要刷题。

    嬉笑打闹的都飞快地各归各位，明倚秋猛地坐到椅子上，背毫不客气地往后靠，窗外的热气仿佛被他带了进来，透过他衣领里好看的颈部线条往上冒，衣服被丝丝热汗弄湿了星星点点，长腿肆无忌惮地曲放在桌子外，好像又长高了。

    程观祺想到自己从去年个子就没蹿过，前面这家伙已经是过了一米八的，却还有往上长的趋势，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妒忌得又给他记了一笔。

    明倚秋递给了她一张纸，好看手指夹着那张纸巾晃啊晃，程观祺刚想说自己不需要，那人又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指着纸巾，又指了指脖子。

    意思不言而喻，看了眼班上没人注意这边，都聚精会神地想知道老李在卖什么药，抽过纸巾，摊开又折了两下，贴在他的颈部，还不忘狠狠地拍两下。

    明倚秋假装被拍疼了，故意咳了几声。李敏辞正讲着新学年要新气象……被这几声咳嗽声打断，她什么都好说，就唯独非常讨厌别人在她讲话的时候插嘴，眼神撇过来，“明倚秋，你嗓子怎么了？大热天的感冒了？”

    “对，我反季节生病。”明倚秋提了下裤腿，语气慵懒，顺着杠子往上爬。

    班里传来低低笑声，李敏辞见他面色红润，气色好得不得了，知道他又在胡说八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转过来说：“都认真点，我也不跟你们多啰嗦了，直接进入正题吧，一个星期后就要文理分班了，这是分科表，思思，上来拿一下，你们回去和家长好好商量，周五前交齐，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甚至决定了你们的人生方向，不要嘻嘻哈哈。”

    盛思从她手里接过分科表，分了一半给坐在第一排的学习委员陈悦，无视班里的躁动，很快就发完了。

    明倚秋拿着分科表，手转了几圈笔，分科对他来说是毫无疑问的，可在落笔的时候还是回头盯着程观祺，程观祺正低头勾了理科，就抬头与他对视。

    明倚秋一定会选理，她也没犹豫，反正张霜兰也是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对她学理这件事，估计是求之不得。

    明倚秋怔楞住，“你不再想想？”

    “怎么？你想学文？”

    俩人视线交汇，答案不言而喻，明倚秋呆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有我呢，你别怕。”

    程观祺压低声音，怕被人听到一样，“我知道，有你呢，我没怕。”

    把名字班号填好，就差家长签字了，程观祺庄重地放在数学书里的夹页里，明倚秋懒得和父母商量这个，他们不在乎他学哪个，只有学得好就行。到时候让唐妈代签就行了，明理徵早就和老李打过招呼，有什么需要签字和家长会，唐妈来是一样的。

    □□的另外两个，姚欢欢还是想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所以就直接放进书包没管，刘文杰自然也是理科，程观祺心里祈祷着姚妈妈和姚欢欢建议的能是理科。

    少年不知愁滋味，能愁的无非就是突如其来的考试和分别。

    最后一节班会老李让人提前做完卫生，放了学，班里陆陆续续地走人，偌大的教室很快就空了。

    空调被关了，只剩下几个风扇在头顶嗡嗡地吹。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空，照进窗口，不偏不倚，落在四人所在的桌子上。刘文杰也不打游戏了，就一个劲地问姚欢欢想去哪，时不时地提两句学理的好处。

    程观祺整理好书包，坐在位置上没有想走的意思，明倚秋从桌肚里拿出竞赛题，拉了旁边的椅子趴在程观祺的桌子上开始写题，程观祺时不时揪揪他的头发，第三次的时候，手直接被抓过去，明倚秋右手拿笔，左手握着另一只捣乱的手不放，顺便替他按住习题册。

    姚欢欢难得沉默，没打游戏没怼刘文杰，时不时接他的话，可在刘文杰问她想选哪个的时候，也只是笑笑说：得听听她妈的意见。

    刘文杰最后放弃了，拿出手机，问要不要开一局，姚欢欢点点头，都拿出耳机，不想打扰做题的明倚秋。

    四人享受着静谧的时光，天边的最后一点绯红淹入夜色，几颗零星散落在各处，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明倚秋盖了笔头，姚欢欢和刘文杰打完了游戏，程观祺起身停了风扇关了灯，几人拿起书包往电梯方向走去，这会儿没什么人，不像平时刚放学，挤都挤不上去。

    结果到了电梯门前，程观祺就提议要走楼梯，刘文杰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您老怎么就这么闲？刚刚怎么不说？”

    明倚秋也有点惊讶，但还是维护地把程观祺揽了过去，“走就走呗，别废话了。”

    姚欢欢也点点头，表示想走楼梯，刘文杰双标地闭嘴跟上。

    八班在五楼，一层层往下走，程观祺想起自己高一刚开学，惶恐又期待地爬上五楼，想看看接下来与自己共度三年的人会是怎么样的，好相处吗，开朗吗？自来熟吗？因为她慢热，所以希望别人能向自己先踏出第一步。

    她很喜欢他们每个人，特别是现在身边的三个，姚欢欢虽然没明说，但是看她的态度，姚妈妈大概是希望她学文的。

    第二天，大家又像平时一样打打闹闹，没有人再追问姚欢欢想学文还是学理，仿佛没有这件事一般。

    第二周周一，班里少了近一半的人，陈悦，盛思沈，高晋…… 程观祺身边的座位也空了，姚欢欢还是学文了。

    程观祺心里一酸，看到刘文杰沉默地坐在座位上随意划拉着手机屏幕，心里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友情和爱情的分别哪个更难受？

    都难受吧，暗恋也是恋，何况刘文杰都快明恋了。可现在最难受的莫过是和所有人分开的姚欢欢了，程观祺拿出手机想给她发个信息，可怎么措辞都觉得不好，又放下，又拿起，反反复复……

    明倚秋弹了下她脑门，“就是隔了个楼层，又不是见不到了，走，我现在就带你见她。”

    “都快上课了，这可是项静雯的课。”

    “不管，走，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