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回应什么？

    叶月的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她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

    毫无疑问，眼前的女子不是什么替身，也不是异能作用的结果。也就是说，除她以外，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第二本「书」。

    ……怎么可能呢？

    ……世界基石独一无二。除非被摧毁，否则绝不可能诞生出第二个。哪怕有十年火箭筒这样独一无二的道具，能做到的也只是让平行世界的两个人交换5分钟，而无法让两个人同时存在于一个时空。

    “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四年前，害我被关进复仇者监狱。几周前，袭击沢田纲吉，让我被彭格列和港口Mafia怀疑。现在又对黄金之王和异能特务科的人下手。你想夺取73和德累斯顿石板？你要做什么？”

    面对叶月一连串的提问，女子沉思数秒后，自我介绍道：“瑟琳娜，我的名字。你以‘月’为名，于是我便以‘月光’为名。没有月亮，月光将不复存在。就像没有「书」，作为锚点、投射到「书」内世界的影子也将不复存在。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书」能够改写现实，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它是如何改写现实的。

    以现实世界为蓝本，「书」衍生出了无数个「书」内世界。这些「书」内世界的发展都与现实世界不同。每一次的改写，都是从「书」内世界截取相关内容，拼接到现实世界。当然，如何避免拼接得太生硬，如何做到自然丝滑地过渡，不引起任何人怀疑，其中的细节非常复杂。总而言之，「书」内世界只是依托「书」而存在、作为现实世界影子的小世界，它并不稳定，随时随地都有旧的投影世界消亡、新的投影世界诞生。

    叶月没想到，她由「书」变成人，竟然还会影响到投影世界，继而衍生出一个形如她影子一般的“人”。

    如果对手是其他人，那不足为惧。但是，如果对手是她的影子，那就真的棘手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搞清楚对方的目的。

    想到这里，叶月冷静下来，直言道：“你说投影世界开始走向崩溃，但是「书」内的那些投影世界本身就不稳定，崩溃一个，也会有新的诞生。不管我是「书」，还是人类，都不会影响到基石的稳定性，更不会影响到世界的稳定性。”

    瑟琳娜点点头：“没错，一个世界的崩溃并不值得关注，但无数个世界都开始走向崩溃，那就证明「书」（我们）的状态并不稳定。舍弃人类的姿态，回归最初的姿态，才是正确的选择。”

    叶月心下一惊，但她很快就恢复正常：“我不认同你的观点。至少在我知晓的信息中，不管是「书」（我），还是73和德累斯顿石板，都没有任何异常。现实世界的运转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在我看来，哪怕投影世界全部崩溃瓦解，也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交涉失败，两人谁也没能说服对方。

    一时之间，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瑟琳娜垂下视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叶月就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叶月的身后传来。

    “——我早就说过了，瑟琳娜，你是说服不了她的。”

    叶月回头看过去，只见原本紧闭的房门已经被打开，白兰正双手环胸，依靠在门框上。象征医生身份的白大褂被脱掉，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被摘掉。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再无任何遮挡，温和与知礼褪去，暗藏锋芒。

    面对突然出现的白兰，叶月一点也不惊讶。事到如今，不管再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都没什么可稀奇。

    目光在白兰和瑟琳娜之间来回移动，叶月问道：“一个世界不可能存在两个相同的人。所以，他是这个世界的白兰，还是和你一样，来自投影世界？”

    “不如叶月小姐先猜一猜？”

    “他也来自投影世界。”

    白兰和瑟琳娜的声音同时响起。

    空气静默一瞬。

    “……”

    “瑟琳娜，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

    白兰鼓起腮帮子，发出控诉，然而，回应他的却是瑟琳娜瞥过来的、无机质的一个眼神。

    瑟琳娜与叶月不同，空有人类的外表，内核却还是非人。她没有人类的感情，自然也无法理解白兰的话。

    对此，白兰早已习惯。他很快就收拾好表情，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正事上。

    “没错，我和瑟琳娜一样，都来自投影世界。叶月小姐，你的诞生给投影世界可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归属的那个小世界已经崩溃毁灭，如果不是瑟琳娜，我也会跟着一起消失。所以——”

    白兰眯起眼睛，笑容温柔地说道：“叶月小姐，为了无数个投影世界的安危，可以请你主动牺牲自己，与瑟琳娜融合，再变回「书」吗？”

    叶月：“我拒绝。”

    “啊，果然……”

    白兰耸耸肩，没有再继续尝试说服叶月，而是将目光转向瑟琳娜。

    “你看，我——”

    瑟琳娜淡定接话：“早就说过，你无法说服她。”

    “呃，瑟琳娜，那应该是我的台词。”

    “嗯，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做重复的工作，因为那样毫无意义。”

    瑟琳娜平静地陈述事实，然后不再理会白兰。她对上叶月的视线，继续之前因为白兰的插入而被打断的对话：“四年前那么做，是为了让你明白，你是「书」，不是人类。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宁可待在复仇者监狱里，也不愿意接受真实的自己。”

    叶月皱眉反问：“你凭什么认为现在的「我」不是真实的我？我是「书」，也是人类叶月，这两者并不冲突。如果你还是无法理解，那么我只能说声抱歉了。至于所谓的融合，我还是那句回答，拒绝。”

    “……”

    瑟琳娜垂下视线，思索数秒，解释道：“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获得你的认同，只是在陈述已经发生的事，以及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最终的选择权在你。

    我擅自揣测，让你留恋人类身份的原因来自两个人，一个是织田作之助，一个是中原中也。前者已经死亡，剩下的就是后者。只要切断你们之间的联系，事情就迎刃而解。只是没想到，在你失踪的那四年里，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你。在你身份明显有问题，陷入袭击彭格列首领的风波中，他依然信任你，甚至还想保全你。就连这一次，牵扯到黄金之王和异能特务科，事情明显比上一次更棘手，他也还是信任你，也还是在为你奔走。”

    “咳咳，那个，他也没你说得那么好吧……”

    瑟琳娜：“？”

    “没事。”叶月摆摆手，脸上的羞涩散去，重新摆正态度，“既然你明白，也该放弃了吧。”

    瑟琳娜摇摇头：“虽然不好解决，但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在这三天里，我已经将「书」页被盗，异能特务科长官和黄金之王双双遇害的消息，通过御柱塔向外散布出去。以你和中原中也的关系，港口Mafia将面临非常大的压力。或许，这一次你们也能化险为夷。但是，只要我的目的不达到，那相同的情况还会继续上演。我无法逼你做选择，你也无法阻止我行动。届时，他们还会再相信你第三次、第四次……乃至无数次吗？就算他们相信你，在严重危害到组织利益的时候，他们还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一边吗？”

    话说到这里，一旁的白兰也附和道：“中也君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惜森鸥外不是。不得不说，同样都是Mafia，但在对待家族成员这一点上，还是纲吉君更值得信赖呢。”

    叶月垂下眼帘，脸上表情辨不出喜怒：“你说无法逼我做选择，却处处都在逼我。那要是我依然拒绝呢？”

    瑟琳娜语气平静地说道：“那我只好公开你的真实身份。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书」，当那些觊觎「书」的组织纷纷找上你，你作为人类叶月的身份也就名存实亡。你的坚持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叶月：“……”

    一想到那些觊觎「书」的狂热分子，叶月就感到一阵恶寒。不过，即使最坏的情况，身份暴露，她也没想过要向瑟琳娜妥协。

    万一到那个时候，是寻求彭格列的庇护，还是浪迹天涯呢？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让中也跟她一起走。

    强行绑人肯定不行。用「书」的能力改写现实也肯定不行。

    要不然，想个办法让森鸥外提前下线，港口Mafia散伙？嗯……好像也不行。以中也的负责任态度，肯定不会放任港口Mafia不管。

    叶月一时陷入纠结，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在瑟琳娜眼中，这被解读成了妥协。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做到那一步。”

    叶月收回思绪，正打算再次拒绝瑟琳娜。

    却在这时，异变突生。

    哗啦——

    房间一侧的窗玻璃遭到外力攻击，全部碎裂。高楼风倒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等狂风平息，原本只有三个人的房间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身漆黑装束的青年背对叶月，挡在她身前。青年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腰间，另一只手抬起压住帽檐，钴蓝色的眸子紧紧盯住对面的瑟琳娜。

    四周全是悬浮在半空中的碎玻璃和纸片。因为重力异能的作用，它们没有落到地上，也没能落到位于中心的两个人身上。

    看到熟悉的身影，叶月瞪大眼睛，满脸都是震惊。

    “……中……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