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市蜃楼

    一头美丽的橙发和熏衣草色的猫眼互相呼应。黑色的西装校服和大衣突显出她洁白软嫩的肌肤,左脸颊上有着一颗恰到好处的美人痣。猫嘴让她的表情看起来似笑非笑,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小诗……」

    时隔数年再次见到她,时间彷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外表上没有任何变化。但除此之外,无论是说话的语气、气质、眼神……一切都不同了。这让清司郎感到更加疑惑,到底当初发生了什么事。零碎的记忆、遗留在身上的印记、从其他人得知的消息,还有现在的这种违和感。

    「初次见面,我是温诗芸。」

    听到女孩冷清的声音和疏离的语气,清司郎隐隐的皱起眉头,同时撇开了视线。女孩扫看了他们一遍。当看到清司郎的时候,感觉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随即抿了一下嘴,刻意移开了视线。

    「你是天之河宙同学对吧?我从北斗博士那边听过关于你的事。」她故意略过清司郎,把目光投向了宙。对方虽然感到惊讶,但还是礼貌地打招呼。接着她把目光转向他身旁的棕发女生。「而你是……」

    「她是月夜野瑠璃,另一位是东御手洗清司郎。」宙有礼貌地向她介绍自己的同伴,诗芸也仅仅是向瑠璃点头打招呼而已。他感觉好像在哪听过这种感觉的名字,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瑠璃刚想开口询问诗芸的时候,后者突然把耳机拔了下来,皱着眉头看向被自己举起的蓝芽耳机。诗芸撅起嘴巴,用撒娇的语气对着耳朵说话,「哥哥,我耳朵要疼死了。我回去会乖乖听你念的,所以现在别对着计算机发火了。」

    因为诗芸刚才擅自和菲利斯兽做出这么危险的交易,所以全程听着的清和直接被气昏了。不过他们兄妹是用中文对话的,所以宙他们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见她说了一大串后,就突然离开了。

    「那么各位,下次再会吧。」

    宙他们感觉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橙发女孩就消失不见了。清司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一直沉默不语。而瑠璃看着诗芸消失的位置,完全想不通。「那个人是怎么回事?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

    「说不定是鬼哦,嘻嘻嘻嘻……」海蜇兽兴致勃勃地看向清司郎,却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他一反常态没有因为听到鬼怪而吓得直发抖,反而呆滞地附和了它的话,「可能是也说不定……」

    瑠璃盯着诗芸刚才站的地方,在雪地中发现了一个深蓝色的物体。她走上前拿起一看,才发现是一张薄薄的塑料卡片。「这是什么……学生证?」

    「这个年代还有人用实体的学生证吗?」宙凑近一看,发现和他们的平时用的电子学生证样式是一样的。只是在这个年代,基本上已经没有人用这种实体卡片了。他上一次看到,还是在父母念书时留下来的东西中找到的。

    「我看看,深泽中……二年级?!原来她比我们大一年啊!」瑠璃看到年级那栏后感到无比意外,她和宙一直都以为那孩子是小学生。但仔细想了一下诗芸语话时的感觉,特别是和菲利斯□□涉时的冷静,确实还挺合理的。

    「她的名字……她和上次跟前辈去度假胜地遇到的人有什么关系吧?」宙想起了那个叫「利维」的男人,也是外国人模样再加上中文姓名的。他把目光投向清司郎,颇肯定后者是认识她的。

    清司郎淡淡的点头同意。明明说话内容的感觉和平日差不多,语气里却没有了以往的那种自信,「她是清和的妹妹。顺带一提,她刚才说的是中文。」

    「月夜野同学。」突然被点名的瑠璃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应了清司郎。对方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只是语气平淡地问她拿取刚捡到的卡片。「那张学生证能给我吗?我会拿去还给她的,连同之前的吊饰一起……」

    把卡片给了清司郎后,瑠璃拉着宙走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小东今天真的很反常,到底怎么了?」

    「刚才前辈和那个女生完全都没有对话,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不认识的;但现在看来,他们就像是在刻意无视对方。」宙也发现了这点,而且直接认为原因是在诗芸身上。他仔细回忆起两人的互动,察觉到很多奇怪的地方。

    听着宙的分析,瑠璃脑中闪过了一个离谱的可能性。她在心中默默否定,把目光投向了当事人的拍档身上。「海蜇兽,你认识那个女孩吗?」

    「Me当然是知道那个女生。毕竟,嘻嘻嘻,她可是darling的手机壁纸上的人呢。」海蜇兽的回答意外地把线索拉回了瑠璃那个离奇的猜想上。她拉长声音「诶」了一声,表情看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笑而不语地看了眼清司郎,然后富含深意地挑了挑眉。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宙他们再也没有遇到诗芸。而在某个平日的下午,诗芸放学时听到周围的同学看着校门的方向吵吵嚷嚷的,而且总感觉那些描述好像有点熟悉。

    「外面有个外校的男生在等人诶,那身制服不是这附近的吧?」

    「好像是樱叶学园的。不过那个人手里绑着绷带,该不会是小混混吧?」

    「他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人,倒不如说……」

    如果不是听起来像清司郎的话,诗芸完全不想听那些人的对话内容。她真的不喜欢那些擅自给别人下标签,然后自顾自地取笑别人的同学。不过她也没精神去留意她们的对话内容,因为有人向她搭话了。

    「温同学,有空吗?」

    声音的主人是个戴眼镜的黑发少年,清透白皙的肌肤加上没有攻击性的五官,给人一种温和脆弱感。然而,这张脸却和诗芸最恨的人长得有几分相似,配合他扭曲的性格,不断地引发她的恐惧。

    诗芸强压着自己的不安,尽量以避□□露出自己情绪的方式去响应,「请问有什么事吗?前辈。」

    「还真是冷淡呢~」他的第一句还是保持着平日对外的温文儒雅形象。然而当他看到走廊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就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这个学校里,除了我可没有别的人会找你说话,你却对我这种态度不太好吧。」

    「我是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性格,所以你动这么多手脚也没用的。而且前辈你也快毕业了,珍惜一下和『朋友』的校园生活比较有意义吧。」诗芸板着脸与他对峙,故意咬重了「朋友」两个字。突然间,她轻笑出声,露出了虚伪的笑容。「抱歉,还是我装作很难受的样子会比较顺你意呢?」

    「你这家伙……」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子反击,直接被气得说不出话了。但这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很快便变回了那个游刃有余的感觉。「没想到小猫也会有挥舞爪子的一天,真想看看你还能逞强多久呢~」

    「别想着能有好日子过,你这个杀人犯。」他在离开前,还故意留下了一句话。诗芸握紧拳头,把嘴唇咬得发白,不甘地瞪着他的背影。

    她也没有继续留在那个地方。她下楼站在鞋柜前,看到校门站着一个银发的少年。『还真的是清君……』

    她心里有些窃喜,但又感觉到心慌。女孩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况,确保了暂时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她才主动上前搭话。「Boa tarde(下午好),你是在等我吗?」

    「是的。有些事情……」尽管已经在脑中想好了要和她说什么,但当他见到她时,还是把握不好那份距离感。感觉到来自教学楼的视线,诗芸回头看了一眼,那里没有任何人。她指了指外面的方向,提议到:「站在这里也不方便聊,我们边走边说吧。」

    当初的他们总是肩并肩走路,然而现在他们的中间,都能走过一个人。两人之间弥漫着尴尬的空气。一人看着前方,另一人则低下头;但其实他们都在偷偷看着对方。

    清司郎试图把脑海中那个笑容可掬的女孩跟眼前的少女对上,而诗芸在仔细观察少年在这数年间的变化。诗芸深吸一口气,开口打破了此时的僵局。「好久不见了,清君。」

    「嗯,好久不见。原来你还记得我,我以为……」听到她熟悉的关西口音和称呼,清司郎也放松下来一点。虽然他的话还没有完整说出口,但他们都很清楚他想说什么。诗芸小声自言自语,说了句像是抱怨的话。「会忘记的人也不是我吧……」

    「你说什么了吗?小诗。」

    「我还以为你会和另外两人一起过来呢。」

    「不……我是来还这个的。」清司郎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两个东西——学生证和地球吊饰,那两个本来都是属于诗芸的东西。她停顿一下,好像有什么顾虑的,然后才接过了他手上的东西。「ada,帮了大忙呢~」

    「小诗,你密码没有换呢。」

    「就算换了,你不也很快就会破解了吗?毕竟这本来就是你弄的……看了里面的东西,应该知道姐姐的事了吧。」

    「抱歉,我现在才知道。那个,我想问你点东西,有些事想弄清楚。」

    「你问吧,不过我不一定会回答你就是了。」

    「是关于在美国时的事……」对于清司郎的说的事情,诗芸基本上是只字不提。从她的神情来说,他能看出她又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女孩望向天空,目光似乎在凝视着某个地方。「遗失的记忆,有时候可能也是神明大人的保佑呢。」

    「我还有一个请求……」

    「我要先告诉你,我是不会和你们一起行动的。」清司郎的话再次被她打断了,而且语气和刚才不同,明显更为坚决。

    清司郎以为她是因为跟宙他们不熟悉的关系才这样说,正准备为他们说两句解释一下时,诗芸的话完全超出他的想象。她的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眼底下全是她逐渐被磨灭的真实情绪。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和你们站在同一阵线的呢?请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即使他是你的旧友,因为那也可能是你的敌人。」

    说完这句话,诗芸再次回到了那个令人感到陌生的状态。清司郎看到她的表情,想说的话都卡在嘴边了。

    『只要温柔的人,才会提醒我的,傻丫头……』

    在沉默的短短数秒中,两人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最后,是由清司郎打断了这段微妙的氛围。

    「我明白了……」

    「想知道关于数码世界或者北斗博士的事情的话,哥哥应该会告诉你们的。你们找时间三人一起来一趟我家吧,他之后会把地址发给你的。」

    诗芸说到一半便停下了步伐,她把头轻轻靠在清司郎的背上。闻到他身上那般熟悉的、令她感到安心的味道,目光扫过他绑着绷带的右手,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除此之外,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虽然清司郎无法看见女孩的表情,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清司郎转过身,伸出手想抓住她的手腕,然而指尖却只是刚好碰到她的衣角。「小诗……」

    「再见,东·御·手·洗·同·学。」

    诗芸向后退了几步,撑起笑容挥手道别。清司郎背对夕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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