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正午的阳光还是很刺眼，偶尔有微风吹过。轻拂过公告栏上的红榜，红榜的边角被轻轻翘起，像是在和人招手，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在它面前驻足，有的人看完嘻嘻哈哈和朋友结伴离开，也有人看完默默落泪低着头快步走掉。

    顾为已经站在榜前快十分钟了，皱着眉反反复复看着那两行数字，路过的同学看到他笑着和他打招呼“顾为！你这次虽然还是第二，但跟第一就差了一分，牛啊！”抽动嘴角，顾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敷衍道“谢谢。”

    “大哥别看了，不就差一分，下一把就追回来了，走了吃饭去，我要饿死了。”站在告示栏边上的几个男生手里拿着篮球连拉带拽的把他拖到了食堂，打饭阿姨看到又是这群小伙子，每人都给多打了几勺。

    高三时间紧迫，不像之前课间都有时间出去玩，他们只能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去篮球场玩一会，玩的满头大汗，再加上饿一上午，打饭的时候都会嘴甜的跟阿姨请求多打点，打饭的阿姨也很吃这一套，久而久之打饭阿姨也习惯看到他们几个就多给几勺了。

    吃饭的时候顾为还是冷着一张脸，思考着成绩的事情，连最爱的炸肉块都不吃了，几个男生互相挤弄一下眼睛，偷偷的分走他盘子里的肉，也不打扰他一脸的苦大仇深。

    *

    其实之前的顾为一直都是年级第一，从来没有变过，直到高二的时候来了个转校生，转校生成绩好的很，直接霸占了第一的位置长久不下，顾为自然就成了万年老二。

    刚开始顾为以为是自己玩得多耽误学习了，直到在高三上学期期末那年，他挑灯夜读终于拿回了第一，兴奋的想要找那个转校生，看他痛失第一懊恼的表情。

    结果却在办公室门口听到老师们说那个转校生获得了保送生资格，他知道那个奥奖大赛保送生资格的事情，他也尝试了，但因为复赛没有通过，这个事情也就被他抛在脑后，没想到那个转校生居然进入了集训队拿到了保送生资格！

    这种打击就好像自己刚学会走路，对手就已经会开车了。

    巨大的落差感给顾为当头一棒，当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的时候，奋斗的目标突然消失了，他感到一阵迷茫，逃了晚自习，坐在二楼的杂物室里放空自己，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他现在不想被自己的那些哥们儿找到叽叽哇哇的在旁边夸他终于拿下第一，只想安静的一个人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只白净的手，拿着一张手纸递在他身边，他疑惑的拿了起来，回头看才发现是一个坐着轮椅脸色苍白的残疾男孩。

    “我不需要。”顾为在说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嗓音，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

    “谢谢”犹豫了一下，顾为还是接过了手纸，擦干脸，顾为看向男孩：“你是...宋燕青？”

    转校生叫宋燕青，一来学校就有很多人八卦他，因为他长得很干净清秀，而且学习也很好，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是个残疾人，还是重度残疾。

    可能是身体的原因，宋燕青很少来学校，偶尔来了几天又会请假回去做康复训练，因为成绩的优异，学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和顾为不在一个班级，所以顾为也只是从别人口中了解他，没有见过本人，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相见。

    “嗯，我是宋燕青，杂物室虽然乱，但很安静，适合背题。”男孩清冷的嗓音在身边响起，他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随后自己操纵着轮椅准备离开。

    “等等....恭喜你，拿到保送资格。”顾为本来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但是嘴却快一步的叫住，他也不知道自己叫对方等等干什么，只好硬邦邦送出一句祝福。

    宋燕青歪了一下头，嘴角含着笑“谢谢，也恭喜你拿到年级第一。”

    没有想象的嘲讽，骄傲或者别的什么态度，顾为真的感觉到宋燕青是发自内心的在祝贺，他不觉得自己和对方相比有什么好祝贺的，可能是被对方认出来之后的小尴尬，也可能是宋燕青和善的态度，顾为突然想和这个一直跑在他前面的男孩聊聊天。

    “咱俩都不在一个班，你居然认识我！”

    宋燕青把轮椅转了回来，慢慢挪到顾为旁边，“嗯，他们说我抢了你的第一，现在连球都不打了就为了学习。”

    “哪有，我确实学的不如你，本来想证明一下自己，结果你没来考试，反而拿了个奥赛的奖，你要是来考试，哪有我第一的事儿了。”顾为听到宋燕青的话也很不好意思，平时说第一被抢都是开玩笑，哪个傻子还真把这话传到人家本尊耳朵里了，现在还被人当面说出来，这也太尴尬了。

    “所以你感觉你拿第一是因为我没来，受到打击才在这里思考人生？”

    宋燕青的话直接戳中了顾为内心的真实想法，当着对手的面被对手猜中心思，顾为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尴尬都尴尬完了，现在的他和当街裸.奔有什么区别！

    “你不用这么想，老师把卷子给我了，我做完没你分高，你这次是名正言顺的第一。”宋燕青看着顾为满脸透红，抓着耳朵，骄傲得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疯狂的压着上扬的嘴角，不由得笑出了声。

    被自己一直追赶的目标夸奖，顾为本来就很不好意思，听到他的笑声耳朵更烫了。

    “那你都保送了，下学期还来学校吗？”顾为觉得自己和对方很有缘，两个人性格也很合拍，他觉得他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于是默默在心里祈祷宋燕青还会来学校。

    宋燕青沉默了一会，不来是因为有时候排了很多康复训练，再加上学校的进度对于他来说确实很慢，干脆就在家里复习了。

    “你希望我来？”

    “当然，在家憋着多无聊啊，你来学校咱俩以后天天在一起，还能一起探讨学习，中午一起去食堂，我不骗你，食堂的炒肉块超级好吃，比饭店的都好吃！打饭的阿姨贼喜欢我，每次给我的量都贼大，跟着我，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宋燕青看向顾为充满期待的眼神，感觉恨不得写一篇作文来夸来学校的好处，不想让他失望，也是想交一个朋友，一个不在乎他残疾，不嫌弃他的朋友，最终宋燕青笑着点了点头答应。

    在他点头的时候，顾为兴奋地都要跳起来了，他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又一次找到了目标。

    “那说定了，最后这个学期，你平时要是有事就算了，考试可一定要来啊，我可是要光明正大的把你从第一的位置上赶下去！”

    “好，那我期待这一次的到来，你可不要做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啊。”

    两个男孩就在乱糟糟的杂物室，相视一笑，碰了一下拳，现在的顾为还不知道，如果时间能倒流，他和绝对不会祈祷宋燕青留下来，也不会约定这个破对局。

    接下来的时间顾为再也没有去过球场，总是往宋燕青的教室跑，两个人也开始一起去食堂吃饭，有时候是聊天，有时候是探讨一些今天看到的拔高题，这样的日子大概维持了两周，宋燕青说他要去复查身体，顾为便又和自己打球的朋友们一起吃饭，慢慢等到了第一次考试发成绩的日子。

    *

    “顾哥，你这次就差一分，下次就超过他了，别愁眉苦脸的。”身边的男生安慰道。

    顾为倒不是因为又一次输了难过，而是最后数学那道大题思路想到的太晚了，导致没来得及检查试卷，收卷才想起来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小错误，本来以为这次成绩会和他差很多，结果宋燕青也掉了很多分，虽然还是比他高一分，但按照他的水平，不可能差距这么小。

    怎么会退步这么多？宋燕青不可能故意放水让他赢，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一产生，顾为饭都吃不进去了，让身边的男生把餐盘帮忙倒了，自己起身回教学楼找宋燕青。

    顾为是住校生，宋燕青是走读生，上次复查完回来宋燕青说他家里人天天给他带饭，就不去食堂了，所以这也是最近第一次顾为在中午去找他。

    来到宋燕青的教室，顾为站在门口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宋燕青的影子，厕所也没有人，只好返回教室问门边的同学：“你好，请问宋燕青去哪了？”

    “刚才看到五班王宏杰他们跟他说了几句话，就推着他走了，可能是一起吃饭去了吧。”门口的女生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四五个人一起来的。”

    顾为谢过之后就在走廊里漫无目的的走，思考着他们会去哪，学校吃饭走读生也都是去食堂，宋燕青在教室吃也算是特批，况且王宏杰他们一堆混日子的差生，宋燕青怎么可能跟他们有交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趴在走廊的窗户边沉思，余光看到操场踢球的人，几个男生为了抢球撞到一起，这一幕突然让他站直了身体，‘宋燕青一个残疾，没有反抗能力，不会被欺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