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了，陶苗苗还是没有走出去。不过生活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十岁的时候，陶苗苗搞出了简易陷阱，挖个大坑，下面倒插上削尖的竹子，有时候便能捕得几次小动物。

    但是她人矮，不敢挖太深的洞。陶苗苗估摸着自己的身高，挖的都是不超过自己腰线的洞。

    洞浅能抓到的动物小，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当陶苗苗抓到第一只小兔子的时候，这么可爱的东西，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爆炒兔丁，她变了，变残忍了。

    爆炒兔丁肯定是没条件搞的，陶苗苗拿出自己靠给隔壁村小子割三天草换来的火折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熟练地生起了火。

    陶苗苗不敢去河边，怕跑来跑去被人看见，她用割草的刀乱七八糟地剖了兔子，架在火上烤熟了，饱食了一顿，那是她这辈子长到那么大，第一次吃饱，第一次打饱嗝。

    陶苗苗听到自己的饱嗝声，在无人的林间放声大哭了一场。

    此后，她便经常趁着在山里干活的时候设陷阱。可惜，小动物并不是那么好逮的，陶苗苗十日里能有一日有收获便算不错了。

    不过好歹偶尔有了能吃饱的日子，比起小时候已是好上许多。

    昨日鸡被卖了，陶苗苗只剩下下午弄柴火的时候可以上山。她先快速地砍了一大捆柴火，又捡了一些生火的小枝叶。自她十岁起，大柴小柴的活计都归了她。

    不过恰如陶奶奶骂她的，她也不是个老实的，半个时辰能干完的活计，她硬要拖到一个半时辰才回家。

    陶奶奶又不知道她干活的速度，她十岁的时候需要干一个时辰，她便拖到两个时辰回家。

    陶奶奶骂她，她也不改，时日长了，便习惯了她这速度。十二岁了，半个时辰干完，她拖到一个半时辰回家，还得了陶奶奶的一声夸。

    真是好笑极了！

    陶苗苗放下手中的柴火，去看自己之前挖的陷阱。两年积累下来，陶苗苗在这一块儿已经挖了不下十个陷阱，都是避着人挖的，陷阱的位置都很偏僻。

    陶苗苗小心地走到今日第五个陷阱旁，她似乎听到了一点响动，陶苗苗一喜，加快了脚步。

    走到近前果然看到陷阱上面的枯草被砸了个洞，扒开枯草，便见一只小獐子受了伤待在坑底。

    虽然不是成年獐子，这么一只小獐子也够陶苗苗吃三天了。她用砍柴的刀剖了獐子，把内脏挖洞埋了，又去洞底下加固了陷阱，重新削尖竹子插在洞底。

    她拎着剖好的獐子，七拐八绕地找了个水坑，洗尽了獐子的血腥气，又往山上走了一会儿，弄了许多雪把獐子包上，确保从外面闻不到一丝血腥味，才拿着獐子去了她早先寻得的“秘密基地”。

    一个悬崖边上的小山洞。

    陶苗苗进了山洞，快速地挖了一个坑，把已经有些冻手的獐子用枯草包着放到了坑里。陶苗苗埋好獐子又看了一下早先埋的兔子和麻雀，麻雀是用网抓到的，虽然不大却很是美味，都被陶苗苗埋在了这儿。

    今日时间紧迫便不吃了，明天上山来把之前埋的麻雀吃了，存粮有两样就行了。

    陶苗苗把地上的土又狠狠踩了几脚，才出了洞返程下山，却不想走到山腰时，突然踢到了一个东西，险些把她绊倒。陶苗苗扶住旁边的树，险险地稳住了身体，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脚！

    霎时间，陶苗苗脑中浮现了很多上辈子看到过的杀人抛尸案，但是最近没听说村子里谁家失踪了呀。

    陶苗苗正打算不多管闲事，径直下山，突然注意到地上这人的衣服，是陶苗苗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好料子，有点像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云锦图片。

    陶苗苗顿住了脚步，或许，此人便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契机！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刀，把这人翻了过来。翻过来后，只见他胸前竟然刻着龙纹！龙纹已经被血迹渗透，手脚也已经发凉，鼻尖只有微弱的呼吸。陶苗苗的心砰砰直跳，这回可真是富贵险中求了。

    能在胸前刻龙纹的定然非富即贵，今日重伤在此，背后的水肯定很深。陶苗苗有些踌躇，救还是不救。若是不救，这人今晚就会交代在这儿。可若是救，救醒了是泼天富贵还是杀身之祸可完全说不准。

    日头渐渐偏西，已经超过了平时回家的时间。陶苗苗回想了一下她这辈子憋屈而无望的生活，最终还是弯下腰，扶起了这人，艰难地向“秘密基地”走去。

    这处路极不好走，陶苗苗小心地把人扶进山洞，冬日里却出了一身汗。她又去外面采了些止血的草药，在山里跑多了，多了一些山间的生活智慧，这止血的草药便是其中之一。

    陶苗苗采了药，嚼碎了敷在受伤这人的胸口和腰侧，这是最大的两个伤口，她又把此人身上的里衣撕成了布条，给他简单包扎好伤口。再给他身上盖好干草编的厚席子。陶苗苗想了想还是没给他生火，万一着了火他没醒就直接烧死了。

    陶苗苗看着人事不省的人，低声说道，“我能做的也就这些，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

    此时天都快黑了，已经远远超过陶苗苗回家的时间。她快速回到了先前砍柴的地方，背上柴火，往家里走去。

    刚踏进院子陶奶奶熟悉的谩骂声传来，“死丫头，跑到哪里野去了！你自己看看几点了！”

    陶苗苗缩了缩身子，小声回道，“我在山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到了崖下，好不容易爬上来的。”

    陶苗苗扶着那人走崖边又到处找草药，身上还有一些擦上的血迹，狼狈的模样确实很像摔着了。

    陶杏儿听到立马担忧地看过来，小妹的模样看起来着实不太好。

    陶奶奶却跟没见着似的，白眼一翻，“小丫头片子，路都走不好，以后还能干嘛？快进来吃饭！”

    陶苗苗松了一口气，放下柴火又顺手端了一碗菜过去。陶杏儿坐在陶苗苗旁边，小声地问道，“苗苗，可有伤到哪儿？”

    若说这个家还有谁能给她一点温暖，也就只有大姐了。陶苗苗轻轻摇头，“大姐放心，没什么大碍。”

    陶杏儿还想再说什么，陶奶奶过来了，只能收住话头。

    晚食虽然不是陶奶奶分配的，但是陶苗苗和陶杏儿只要夹上一次桌上最好的菜便会被陶奶奶的白眼找上门来，再敢夹便是筷子上头了。

    陶杏儿最是老实，每次一筷子好菜都不敢夹，陶苗苗却自小就是个走钢索的，每次都要顶着白眼夹上一筷子，碰上陶奶奶心情好的时候，还敢夹上两筷子。

    今天回来得晚，没有帮家里做灶上的活计，陶苗苗不敢造次，跟陶杏儿一般，只敢夹摆在面前那盘煮菜，一点油水都没有，喝牛吃草没什么差别。

    陶苗苗心里记挂着山上那人，正心不在焉地吃着晚食，突然听到陶奶奶说道，“杏儿，明日好好装扮一番，赵家的要来看人。”

    这是陶奶奶第一次叫家里的女孩子装扮，记得大姐十三岁时，绣了一块特别好看的帕子，被姑姑家的孩子用珠花换了过去，大姐第二日把珠花戴在头上，得了陶奶奶好一顿骂。骂得很是难听，小小年纪不学好这一类都算其中比较轻的话了。

    今日怎么突然转性了，要大姐打扮起来。

    陶杏儿长得跟豆芽似的，陶苗苗一时未曾多想。片刻过后，回过神来，惊得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怕死地问陶奶奶，“奶，为什么要大姐打扮起来？”

    陶奶奶没好气地回道，“小丫头片子，平日里不是和你大姐最是要好，这么一件小事就眼红了。”陶奶奶喝了一口菜汤，横了陶苗苗一眼说道，“你莫着急，过几年便到你了！”

    这话，可不就是她猜的嫁人之事？这简直是噩梦！

    大姐今年十五岁了，虽然营养不良长得像颗豆芽菜，却已经到了这年代要婚配的年纪。

    陶奶奶还说过几年就到她，求求你，可别这么快到她。

    根据陶苗苗的观察，这年头做媳妇比做闺女还要艰难。就算是得势如陶二嫂，歇了肚子以后也要不停地干活，还要带好几个孩子。

    陶二嫂之前生产时泼出来的一盆一盆的血水也给陶苗苗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而且，营养不良如她和陶苗苗，生孩子只怕比陶二嫂还要艰难。

    因为晚食时发生的事情，夜里，陶苗苗躺在破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行，我得再去山上看看，不能让那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