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孜孜不倦地在头顶轰鸣，员工惊慌的逃窜声和尖叫充斥在工厂的每个角落，小宇越往外走便越觉得不对劲。
因为他发现，令警报盘旋与顶的并非工厂外的攻打，而是那些如同祭典中走街窜巷的火龙一样的生产线。
生产线上的员工全都四处逃散，大力拍打着车间的出口门，只不过这根本无济于事，由于保密性缘故，在工作时间只有生产线班长才能用指纹打开门。
小宇立刻奔跑回车间，穿过乌泱泱挤在门边的员工，将手指摁在指纹锁上，可那扇门却没有任何反应。
明明指纹锁还完好无损，可那把低沉的机械音却在无情提示：您的指纹不在使用范围内。
此时火光已将站在门边最外一层的员工吞噬。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着火？”
小宇抓着旁边一个员工的肩膀询问道。
那员工满脸惊恐，一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本来好端端地生产着，突然流水线上的一瓶饮料炸开来，然后整条生产线都着火了……”
“车间内的灭火器用上了吗？”
“用了……可是根本没用！那饮料就像助燃剂一般，火变得越来越大！”
那位员工讲述时，瞳孔里也映着火花，小宇似乎能从中看到那完全灭不了的噬人之火。
“另外一位负责班长呢？”
知道是工厂内部着火而非受外部攻击后，小宇便觉得当务之急是逃出这个密闭车间，而今晚的生产负责班长有两位。
他的指纹不知为何行不通，但另外一位老班长的应该可以。
“应该也在这吧……”
浓烟已经让大家已经有些呼吸不畅，纷纷蹲下抱着头，用衣袖捂住口鼻。
小宇深憋一口气，在滚滚浓烟中辨认着那些在烟尘中相似的身影，可最后只在火光中依稀辨得出一个被火烧得蜷缩半焦的人影。
生产线老班长阖着眼，双手早已被火光灼得焦黑，莫说是指纹，那双手都已算不上完整。
“这群贱人……”
在浓烟的另一端，除了那些噼里啪啦的火花与物什倒塌声，小宇忽的捕捉到连绵不断的咒骂声。
随后几声重型武器的轰鸣声响起，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钢门。
小宇冲过浓烟去往另一端，看见李仓浑身狼狈，形容疯狂地举着重型武器轰击着禁闭的钢门，那扇钢门已被轰出点点裂缝，只需再轰几下，所有人便能逃出车间。
而钢门旁边的指纹锁分明还完好无损，李仓作为一个经理完全可以摁开指纹锁掏出，不需要大费周章用重型武器轰门。
一些猜测从小宇心中生出。
“经理。”
小宇喊了一声。
李仓闻声回头，却是对小宇嗤笑一声：“上头要弃卒保帅，想让我跟你们这些低贱的员工一起陪葬？不可能！”
“删了所有人的指纹又怎样？”李仓往门又轰击了一下，“我自有办法出去！”
“这场火，还是由你们这群喽啰享受吧。”
李仓见门已被轰开，滚烟纷纷涌到小小的出口，自己也挤了进去，狰狞的表情消失殆尽，又变回从前笑吟吟的模样。
“这边有门可以逃出去！”
小宇大喊了一声同时尽力挥手，不顾涌进口鼻的浓烟，直到陆陆续续有人冲来这里。
“快……”
小宇拼命地呛咳着，却仍执拗地当着员工们的引路牌，把更多人召来此处。
只是一群人准备随着那股浓烟一起冲出出口时，看不见人的出口拐角某处传来疯狂的轰击声。
“哈哈哈哈哈哈，说了要让你们享受这场火的，你们怎么能让上头失望呢！”
尖锐的嗤笑声刚落，随之而来的是钢柱的坍塌，彻底把轰炸出来的裂口掩盖住。
“没希望了……”
所有看到生的希望又被重新困在车间员工纷纷绝望地哭喊起来。
因吸入过多浓烟而虚弱趴在地上的小宇嘴巴一张一合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被埋得严严实实的出口。
他心里还有希望。
因为尹归月对她说，成秉玉的陇星军团会知道工厂的位置。
在小宇心里，伴他一起成长的成秉玉哥哥一向无所不能。
“工厂十点钟方向有人逃出。”成秉玉拿起对讲器指挥士兵，“所有人集中力量，把十点钟方向的废墟作为救援突破点。”
工厂自燃已有一段时间，可工厂内部结构复杂，像是一个隐蔽自燃的地核，成秉玉带领的救援军从外部难以快速分辨火势起源点。
而直到看见李仓出逃，成秉玉便快速判断出工厂的人员集中处，而后开展救援。
干粉和白气汹涌而来，将冲天的火光敛住，士兵们用武器轰开工厂墙体，同时十几辆机甲出动，搬开堆在外面的废墟，终于发现一群被熏得灰扑扑、奄奄一息的员工。
“发现员工所在地！医疗救援准备！”
成秉玉也驾驶机甲冲了上去，可第一眼却没看见心中所想的身影。
“小宇……”
正当四处张望时，成秉玉望见被抬上担架的小宇，立马跳下驾驶舱，神情焦急地开口道。
“归月姐……”
“归月她没有与我汇合。”成秉玉一向冷淡的声音是掩不住的焦急，“她还在里面吗？她有与你在一起吗？”
小宇对成秉玉的话反应了许久，半阖上的眼睛突然睁大，手颤颤地抬起，虚握住成秉玉道。
“院长……纸巾……地图……”
成秉玉听及小宇的话，来不及思考是什么意思，立刻去寻程院长拿小宇所说的纸巾。
程院长立刻从贴身的内里拿出叠好的纸巾，一脸茫然道：“小宇让我收好的，说按照纸巾右上角的顺序排好，可以救人。”
成秉玉立刻在桌上将纸巾摆好，而后看着纸巾上那已经变得暗红的方块，立刻面无表情地跳上机甲舱，冲进火还没完全灭的工厂。
工厂内部几乎已经变成废墟，钢柱和流水带七横八倒，阻挡着去路，成秉玉却不管一切阻碍，开着机甲往目的地冲去。
最后成秉玉在一扇半开的钢门前停住，用武器轰开一个大大的口，露出内里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边的铁笼如同被洗劫一空般，门只虚掩着，铁柱被火灼得通红，用微弱的红光把这个昏暗的密室照得通亮。
机甲伫立在这条走廊许久，望着没有一丝人影的铁笼，成秉玉才发现，自己握着机甲操纵杆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尹归月乖顺地挤在一群alpha中间，努力地扮演着试验品之一。
那些被称之为试验品的alpha一路上都十分安静，甚至一动不动，尹归月觉得即使没有镣铐，这些试验品也不会逃走。
不知飞船飞了多久，期间后仓还被打开过，被人投下类似干粮一样的碎粒，身旁的alpha立刻如同猪猡一般仰头吃着投食。
尹归月不想如同畜生一般被对待，却又忍不住饥饿，最后无奈吃了几口。
只是那些干粮实在难以下咽，尹归月忍住干呕才能吞下，干脆在下次投喂时一粒不吃，如此又饿了许久，飞船才到达目的地。
飞船停在一座豪华美丽的庄园外面，后仓里的试验品alpha被退推出飞船，统一被拉到一个澡堂似的房间，由机器冲刷身体后换上统一的带有编码的素净衣服，最后一起被带到花园。
乌泱泱一大堆试验品alpha就这样呆呆地站在繁花错落的精致花园中，乍眼一看去显得十分诡异。
尹归月被身上浓郁的香粉味弄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发现旁边的那个alpha明明也对香粉过敏，鼻涕早已滴落在衣领，可却好似浑然不觉，像是没有自己的情绪。
一群试验品alpha在花园站了好一会，尹归月才看见在一群女佣的簇拥下，一个身着军装的beta和一个衣着华贵的omega往这边走来。
“子远，那些便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omega娇柔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带着疑惑和些许嫌弃。
名唤“子远”的beta微勾起嘴角，一身军装显得挺拔又儒雅，温声开口道：“是啊，可以治你的病。”
“真的？”
“真的。我请到了柯若苓，她答应为你做腺体移植手术，你到时候从那些omega中选取你喜欢的信息素味道，再用这些试验品测试一下，那种信息素是最吸引人的。”
那beta耐心解释，而后亲上身旁娇小的omega。
“我的妻子是全天下最迷人的omega，拥有最迷人的香气。你也不用再为你的信息素敏感症而烦恼了。”
那omega听完这一番话，立马高兴地蹦向那群试验品，而后巡视般拖着长裙走了一圈。
尹归月微微一撇头，在看到那张一闪而过涂抹得精致的侧脸时，一股震撼在心中轰然炸开。
宋颖？
尹归月记得最后一次看见宋颖还是在白雨学院的教室里。
当初陆松陵便是因为替宋颖出头，找成秉玉麻烦，才被其父亲从军队中革职。
再之后，宋颖便活在人们的唏嘘中，作为一个等级不高的omega，还得了信息素敏感症，整日不能出门，最后嫁给了一个beta。
尹归月实在没想到在这种情境下与宋颖重逢。
“只能挑三个哦。”那beta站在宋颖旁边开口，“剩下的要送回军中，等你测试完，便把那三个试验品投喂给家中的元兽，知道吗？”
宋颖甜甜应了一声，又在那beta脸上亲了一口：“知道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那beta似是军务繁忙，听见宋颖答应便乘搭飞行器离开，留宋颖在花园挑选试验品。
宋颖皱着眉，绕着试验品走了几圈，才堪堪挑出两个身材挺拔的alpha，示意仆人将这两人带到一旁，又神情嫌弃地走了一圈。
“挑不出三个啊，两个好像也够了……”
宋颖拨弄着修长的指甲，准备转身离开，可指甲的宝石不知何时勾住一个试验品alpha的衣服，只是转身的力气便把那人高马大的alpha摔在地。
宋颖吓得往后走了几步，抬眸间看见被摔在地上的alpha掩在身后的尹归月，脸上立马露出惊讶的神色。
尹归月与宋颖对视一眼，立刻放空眼神，装作一副与试验品一致的痴呆模样。
宋颖呆呆地望着尹归月许久，而后姣好的脸出现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就她吧。”
三个被挑选出来的alpha被仆人带到花园的另外一处，脖颈处被套上铁链，宋颖坐在伞的阴影下，慢条斯理地喝着下午茶。
一个仆人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四瓶晶莹的液体。
仆人毕恭毕敬道：“这是您之前挑选好的信息素气味。”
宋颖点点头，示意仆人上前，仆人听从指令，打开其中一个瓶子，撒在三个alpha试验品面前的水槽。
除了尹归月外，其余两个面无表情的alpha开始躁动起来，露出渴望的表情，仆人却不管这些躁动，换下原先的水槽，然后撒开第二瓶。
在这个过程中，原本如同被剥去感情一般的alpha试验品，在闻及其中一瓶信息素时，甚至如同疯狗一般趴在地上躁动着，把铁链装得哐哐响。
“夫人，数据已经记录完毕，三号瓶的信息素所引起的波动最大，应该是腺体移植的最佳选择。”
可宋颖却一时听不进去，只皱眉看着虽同样跪在地上，却是一脸淡定和隐隐疑惑的尹归月，问仆人：“她怎么没什么反应？”
仆人望向尹归月，解释道：“也许是试验品个体的差异。”
宋颖却是站起身，提起裙子走到尹归月身旁，而后蹲下身子，用指甲掐着尹归月的脸。
“怎么你成为试验品了，还这么清高？不喜欢这股信息素气味吗？你现在还有资格不喜欢吗？”
宋颖干脆把一瓶信息素怼在尹归月鼻子前，尹归月被呛得一阵咳嗽，忍不住用手拨开宋颖的指甲。
可试验品应该不会攻击他人才对。
“你不是试验品？！”宋颖看见尹归月的反应后惊讶开口，更要把那瓶信息素往尹归月鼻腔灌，“你说，你为什么假扮试验品？”
尹归月连忙打掉那瓶信息素：“拿开，我不喜欢这股味道。”
宋颖倒是气笑了：“你撒谎！这瓶信息素能迷倒最强壮的alpha，让他们为之疯狂，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不喜欢？”
“等我做了腺体移植，有了这股高级信息素的味道，所有不曾喜欢我，拒绝我的人都要后悔。”
宋颖颤声执拗对尹归月道。
似是要把曾经经历的委屈全部控诉出来。
“为什么喜欢一定要建立在信息素基础上，把生理的冲动完全当成是爱？你与beta成婚，不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吗？”
尹归月用一双明亮的双眸望着宋颖。
“你话太多了。”宋颖却是没看尹归月，“我马上告诉子远，你伪装成试验品混入其中，你将会得到最严厉的酷刑。”
“顾夫人你的手术费我可以不收。”
一把清脆的声音遥遥传来。
“等价交换，能不能把你面前这个劣质试验品让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