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不疾不徐,足够三个人听到,却坚定有力。
谢款冬猛地抬眼,她攥紧了手指,嗓音收紧,“你不用签。”
“干妈,我们……”
她想告诉干妈他们本来就是协议结婚,不用签这个,却在和严听寒对视的时候,被他制止。
他轻轻摇了摇头,接过那份协议,看也不看直接掀到签字那页,唰唰几笔写上自己的大名。
谢款冬微微瞪大了眼睛,他就这么直接签了?不用仔细看看吗?
钟女士拿着协议看了两秒,把它递给谢款冬,语气款款,“行了,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一起留下来吃饭吧。”
她站起来作势就要走,又停住脚步,“不过,你可别以为过了我这关就行了,我们家老许可还不知道呢。”
说完,她抚了抚披肩走了。
中午只有他们三人吃饭,许明远出差去了不在,干爸也忙着公司的事没回来。
吃完饭,严听寒公司还有事情,他们俩就早早的回来了。
车上,气氛有些凝滞,谢款冬抿了抿唇,“你为什么要签这个。”
她的语气不自觉加重,“这个协议对你很不公平,我们本就是协议结婚,没必要再签这个,”
“我只要跟干妈解释清楚就行了。”
“解释了,然后呢?”严听寒掀了掀眼皮,反问,
“她会同意吗?协议结婚,听起来就不靠谱,”
“这个协议能让她安心,签了又何妨?”
谢款冬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那你也不应该如此冲动,”
她抿了抿唇,扭头看他的侧脸,有些愠怒,“我们说好的,凡事要有商有量。”
严听寒挑了挑眉,“我不是跟你商量了吗,”
谢款冬:“……”
合着你看我的那一眼是在和我商量?
“你这样……”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复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知道严听寒签这个协议是为了她好,为了让她家人放心。
可她气的是他没有考虑自身,也没有考虑她的想法,更没有考虑他们只是合作关系,
万一这个协议将来真的出来什么问题,谢款冬自认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心里乱成一团麻,扭头看向车窗外,胡乱看了几眼,淡淡开口,“你公司有事就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吧,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严听寒看她一眼,谢款冬却并不看他,坚持要下车。
车慢慢停在了路边,谢款冬打开车门下了车,她没回头,向前走去,路边刚好有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锦上庭。”
“好嘞”
出租车行驶在广阔的马路上,谢款冬心烦的盯着后视镜中的那辆黑色大G。
他开的速度不快,就慢悠悠的跟在出租车后面,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不是公司还有事吗,干嘛跟着自己。
谢款冬抿了抿唇,“师傅,能不能开快点。”
司机师傅应该也是看到了后面跟着的车,不过他很有眼力见的没多问,
“好嘞。”
一路很顺畅,加大马力后连红绿灯都没等过,十分钟后,直接到了家。
谢款冬付了钱下车,严听寒的车也慢条斯理的停了下来,谢款冬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要回家,自己先进去了。
她打开门,把钥匙放在玄关柜上,又从鞋柜中拿出拖鞋,坐在座椅上换鞋,还没等她换好鞋,男人打开门进来了,也拿了双鞋做到她身边。
谢款冬换鞋的手顿了下,就当没看见,换好之后站起身,放好鞋转身就要走,
“你饿吗?”他的声音压的有些低,
谢款冬顿了一秒,斩钉截铁,“不饿”,
其实是假的,因为这事,她没什么胃口,也没吃几口饭。
又在车上跟他吵了一架,奥,不对,应该算是她单方面生气,她扯了扯唇角。
抬脚就往主卧走去,等谢款冬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打算去客厅拿一下吹风机,路过客厅却看到厨房里站着一个身影,
他漫不经心的倚着厨房柜,肩膀塌陷,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手机,很是散漫,好像是在等水开。
谢款冬没什么反应,仿佛就真的只是路过,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吹头发,五分钟后,谢款冬将吹风机放到电视柜下面。
转身的时候,严听寒正在盛面,没回头,
“不小心下多了,帮我解决点?”
谢款冬:“……”
一分钟后,谢款冬还是坐到了餐桌前,面前放着一碗简单的清汤面,上面飘了几根小青菜和香菇,就是摆的有点丑,
谢款冬没吭声开始埋头吃面,
“咳咳,”严听寒轻咳两声,
谢款冬抬起头,他嗓子不舒服?
“面味道怎么样?”
谢款冬点了点头,
“所以你接受我的道歉了?”
谢款冬以为自己听错了,道歉?什么道歉?
她一脑门问号,给严听寒送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严听寒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面上用菜摆了个‘dbq’啊。”
“吃了我的面,就代表默认接受道歉了。”
谢款冬被这短短的一句话震惊了两次,
老天,这是什么无理的流氓发言,还有,他那个青菜和香菇丝摆那么丑,原来竟然是三个字母吗?
良久,她喃喃道,
“严听寒,你长这么大没被人打过真是命大。”
“是吗,谢谢夸奖。”他眉梢微扬,看起来真的有些愉悦。
谢款冬:“……”
她决定扳回一局,低头慢条斯理的吃了口面,毫不留情,“你的道歉一点也不认真,不予批准,驳回。”
“行,那什么时候能批准?”
谢款冬都气笑了,语气凉凉,“这么没诚意的道歉永远都不会批准。”
“诚意?懂了。”严听寒了然的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回了房间。
所以他懂什么了?
————
翌日,谢款冬收拾好准备去仁济堂,刚走到客厅就看到严听寒在餐厅坐着,谢款冬看了看表,不到八点,她走过去。
看到餐桌上的东西时,她沉默了。
这次严听寒用她最爱的鳕鱼肠摆了中文的“对不起”,
谢款冬:“……”真是好大的“诚意”
谢款冬算了一下,这三个字起码用了一整袋鳕鱼肠!
“这就是你的诚意?”
“是啊,怎么样。”
谢款冬用筷子用力夹起一根鳕鱼肠,面色淡定,“做的不错,以后别做了。”
谢款冬边吃心里边默默的想,我能这么心平气和完全是看在鳕鱼肠的面子上。
吃完早餐,两人各自去上班。
入了秋,谢款冬也越来越忙了,她白天要跟着两位老师坐诊,偶尔也会遇到一两个态度不怎么好的病人。
空闲时间要处理馆内公务,晚上回家要抽时间看书备考,日子就这么充实且忙碌的过着。
这段日子,随着谢款冬对医馆的了解程度加深,她越是觉得,医馆的发展经营遇到了瓶颈。
不过她并没有贸然提出这个问题,而是决定再观望一段时间,她毕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有书上的理论知识,不能妄下断言。
这天早上,谢款冬跟诊遇到的第一个病人是一位七旬老奶奶,步履蹒跚,是她的女儿陪她来的。
在她女儿说了她的一些情况后,孟老没多说,要给她把脉,老太太半信半疑,嘴里一直嘟囔着,“这能行吗,不会是骗钱的吧。”
她女儿一直在后面扶着她的肩,极力劝说,这才把她安抚好,愿意配合看诊。
把脉后,孟老收了手,示意谢款冬上手看一下脉,一分钟后,“脾胃受损严重。”
谢款冬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孟老点了点头,一边给她写药方,谢款冬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回答孟老提出的问题。
老太太看着她,心下一动,“丫头,你怎么年纪轻轻来学这个,咋不去当医生呢?”
谢款冬礼貌回应,“奶奶,中医和西医是一样的,学什么都可以治病救人。”
她撇了撇嘴,“那可不一定,我看你们这个不一定靠谱嘞,”
她女儿在后面尴尬的赶紧拍了拍老太太的胳膊,并连连对谢款冬点头致歉。
谢款冬摇头,这样的话她听的多了,不可能跟每一个人计较,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半月后,老太太和她女儿过来复诊,孟老把了把脉,“这几天的脾胃状态好多了,吃下去的饭不会吐了吧。”
“不吐了不吐了。”老太太笑眯眯的回答,再不复上次的刻薄态度,这种事谢款冬见的挺多的,摇头笑了笑。
“是,不仅不吐了,胃也不怎么疼了,睡眠质量也好了很多。”老太太的女儿在后面补充道。
最后,又开了几包药给她带回去,谢款冬送她们出门,出了诊室,“丫头,我现在信了,也认可中医啦。”
“你们呀,比大医院的医生还厉害!”她朝谢款冬竖了竖大拇指,
谢款冬失笑,“奶奶,不是我们厉害,是中医厉害,能帮到您就好。”
“唉唉唉,帮到了,”老太太连连点头,
“在我们那小地方,要是也有你们这样的厉害的中医馆就好了,”
“要是我能早点调理,是不是也能少受些苦。”说到这,她的语气也带上几分沧桑。
“我那些老朋友是不是也不会走这么早了。”
谢款冬微怔,不知道如何作答。
送走了老太太,她有些出神地回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