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们是安静下来了，但如何解决确实一个问题。
如今子夜林的结界消失，自然不能把它们放走，可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两人目前相处还算融洽，郁青行建议：“你可以找个宗门送过去。”
“怎么说？”禾昭昭问。
“一般来说，大宗门有许多修炼资源，妖兽便是其中一样，主要用途是作为弟子们的磨刀石，而这些妖兽许多都是从各处捉回去的。”郁青行解释。
禾昭昭沉默片刻：“磨刀石……也就是……负责挨揍？会不会太惨了点……”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吱吱吱的声音，禾昭昭转头一看，居然是那只先前和他们打过架的松鼠，竟然一直苟到了现在。
松鼠看着禾昭昭又叫了几声，然后四肢仰起，平躺在地上。
神态安详。
这一刻，禾昭昭莫名读懂了它的动作——
死了算了。
“……”
禾昭昭没想到它居然能够听懂他们的交谈，颇觉尴尬地咳了出宫，随后视线忍不住落在那只松鼠身上——
鼓囊囊的腮帮子。
圆溜溜的大眼睛。
蓬松的大尾巴扫来扫去。
禾昭昭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觉得有些发痒。
这副模样，若是天天挨揍，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她看向郁青行：“咳，还有没别的去处？”
“我听说，无定宗里有一派专攻驭兽之术，他们独占了一整座山，对妖兽来者不拒。”
禾昭昭不解：“既然宗门中不缺妖兽，为何还会这样？”
郁青行冷笑一声：“因为他们菜。”说完在禾昭昭的视线中继续道：“他们虽说是习驭兽，但其实……还不如你这放羊得来的本领。”
禾昭昭拳头硬了。
“无定宗有许多门派，驭兽山攻击力弱一些，驭兽的本事又不怎么行，所以用来当磨刀石的妖兽都是别的派系抓过去的，自然轮不到他们分。”
“可这个驭兽山，我怎么……”
郁青行思考片刻，甩给她一块牌子：“你看看这上面。”扔过去之后，解释道：“这叫做玉方，许多修真之人会在上面发布交流信息。”
玉方这玩意儿，禾昭昭自然知道，这是她到了这里之后仅有的娱乐活动，此时装作好奇的样子：“我看看。”
首先入眼的是郁青行的昵称——
战天下。
就，很郁青行。
郁青行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这个昵称有什么问题，他又把玉方拿回来，点进一个叫“摸尽天下狗”的主页：“这个人是驭兽山的弟子，你看他发的内容。”
禾昭昭细细扒拉摸尽天下狗的文字和影像。
那里的妖兽待遇极好，不仅好吃好喝供着，还有人专门负责刷毛洗澡陪聊讲故事。
所谓驭兽之术，居然一半是靠境界，另一半靠哄骗，他们甚至把这种哄骗方式取了一个名字——
共感术。
顾名思义，也就是只要长时间和妖兽待在一起，体会它们的思维，感受它们的喜恶，长此以往，就能够驾驭它们。
禾昭昭看着影像中彻底沉迷rua毛茸茸的驭兽山小弟子，以及表情高傲的犬兽，一时之间，不太能确定到底是谁驾驭了谁，也难怪他们驭不动。
她甚至有些羡慕。
大家都是动物，为什么她却要过这样的日子。
“好，那就把这些妖兽送到驭兽山！”
说是送，她也不可能千里迢迢，真的像赶猪一样把妖兽们送到无定宗。
于是，禾昭昭拿着郁青行的玉方反手私信小弟子：
战天下：在？
光速收到了小弟子的回复：在忙。
应当是自动回复。
禾昭昭略有点惋惜，但仍然不想放弃。
战天下：“打的妖兽太多了，免费送！人在子夜林，先到先得（此条是群发，勿回）
刚刚还自动回复的小弟子突然出现：
“道友，妖兽在哪里，给我留着，我全都要了！”
“道友，你别唬我，你真在子夜林？”
“道友，在吗？”
“还在吗？”
“我马上到！”
禾昭昭最后发一个“速来！”，然后退出界面，没再回复。
她拿着手中的玉方，瞅了一眼似乎从刚刚松鼠的动作中得到灵感的郁青行。
这种灵感过于明显，以至于禾昭昭一眼就能看穿——
既然它们是可以动的，那为什么不能和他打呢？
于是他开始举着剑一一挑战。
并且他还果真有着猫憎狗嫌的神奇体质，妖兽们竟然强撑着压制也要上去扒拉郁青行两爪子。
见郁青行完全没有注意自己这边，禾昭昭再度把心神放回他的玉方界面上去，造出来这东西的人心思颇巧，个人主页上竟然还有浏览记录，她熟练地点开了郁青行的浏览记录，除了驭兽宗小弟子的各条帖子之外，大致就是——
求败贴：【战！萧山之巅等一个有缘人来与我一战！】
发疯贴：【哈哈哈，我就是天下第一！果然无人与我匹敌？】
装逼贴：【用剑荡平天下，万事无忧矣。】
矫情贴：【战至生命最后一刻！麓城等你！你不来，我不散~】
……
禾昭昭发出怒骂：“淦啊。”
幻面发出赞叹：“妙啊。”
-
邱明看着手中的玉方，不论他发了多少消息，那个叫战天下的人都再没有回复过。邱明挠完头，只觉得挠心挠肺。
若是离得远些，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正好就在子夜林附近。
来这里其实也是机缘巧合，先前有人求救说是在子夜林外碰到了魔教的人，宗门就安排他们过来救人，但他们还没到子夜林，对方就撤了求救信息，说是仅仅花了三两招，就把魔教大总管王云飞打的落荒而逃。
邱明和一起的人左思右想，觉得这些人是在吹牛逼，拿着他们开涮呢，大家气归气，但求救之人用的匿名，他们无法追究，只能各自散了，分了几波，各干各的事情。
却不成想，又在后台收到了战天下的消息。
搁以往，他必然要把这个骗子骂上几句，毕竟子夜林有结界核心地段有结界的事情人尽皆知，但偏偏他就在半刻钟前，碰到了郁家人。
郁家是尚九城中的大族世家，无定宗又在尚九城外不远的青岐山上，彼此相隔不远，所以虽然说不上交好，但还算熟络，邱明见到其中有相熟的人，免不得寒暄几句。
这才听说，他们寻回了那位新鲜出炉的真少爷，而且是在子夜林结界散了之后，在林子深处寻得的。不仅如此，还遇到了一群妖兽，妖兽虽猛，但子夜林中如今还有一位大佬，他们离开的时候，妖兽尚且被那位大佬的气势压在地上不敢动弹。
妖兽中修为高的足足有元婴后期将近化神的修为。
这得是多大的佬啊？
邱明难以想象。
然后就收到了玉方上的消息。
平时看到，他只会觉得战天下这个名字中二又傻逼，但现在只觉得写实且牛逼。
邱明想到刚刚那些人描述中趴了一地的妖兽。
一瞬间只觉得，那么多的毛茸茸，怕是摸都摸不完吧。
他意动无比，更何况……
邱明再度偷偷瞅了一眼身侧之人：“莫琅师兄，若不然，我们去子夜林中历练一番怎么样？”
被称作莫琅的是一个一声白衣的持剑青年，身材笔直修长，面容俊朗但表情冷肃无比，声音仿佛也淬着冰：“可以。”
邱明眼睛一亮，丝毫没有被莫琅的声音冷到，他兴奋地从储物带中翻出来纳兽的法器，简直迫不及待：“我们这就走！”
有莫琅师兄做依仗，即便是遇到骗子也不怕了。
若是再有拿他开涮的人，必须得狠狠揍上一顿。
-
禾昭昭自己都觉得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偏偏郁青行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一句都没有多问。
闲下来，禾昭昭终于有功夫细细打量自己刚得来的剑。这剑出场的时候很牛逼，但被禾昭昭握在手里之后，看起来就有些平平无奇，那棵剑穗看上去还有点像塑料玩具。
不过首先还是要取个名字，她思考许久：“要不然就叫小树吧。”
幻面：“……难听。”
禾昭昭懒得搭理他。
虽然小树剑并没有剑灵，但禾昭昭却名明显感觉到它对自己的亲近之意，甚至在她说完之后，剑柄上缓缓出现两个字——
小树。
一瞬间，禾昭昭也不觉得它像塑料玩具了，还有点可爱，她甚至拿着短暂地挥了两下。
……
察觉到有人到了附近的时候，禾昭昭和郁青行迅速藏好身形，暗地里偷偷地压制住那些妖兽。
来人的脸和摸尽天下狗的影像中一模一样。
禾昭昭放下心来，看来确实是那个驭兽山的小弟子。
小弟子两眼放光。
他在来的路上越想越觉得自己莽撞，心底其实已经做好了被骗，甚至被坑害的准备，但谁知居然是真的！
他晕晕乎乎，掏出纳兽法器，把乖巧的妖兽们装进去，激动地恨不得原地跳起来。
他要通知师父，师兄，师姐——
驭兽山，发达了！
战天下从此就是他的神！
邱明小心翼翼地问：“莫琅师兄，你要不要分上几只？”
莫琅仍旧是一脸厌世，兴致缺缺：“不用了，你都拿走吧。”
邱明早就听说莫琅最近修炼遇到瓶颈的事情，思索他应当是为此而苦恼，他帮不上忙，也就不再多想，继续收拾。
却见莫琅骤然眸光一闪，看向远处的树：“什么人？”
说话的同时持着剑猛地飞了过去。
禾昭昭在莫琅盯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好，但却怎么都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一剑劈了过来，她和郁青行仓皇躲开。
莫琅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就站在劈开的树旁：“你们为何躲在这里？”
禾昭昭语气尴尬：“路过……”
郁青行则是：“好剑法！来吧！”然后反身一击。
两个人瞬间打成一团。
仅剩禾昭昭和邱明面面相觑。
禾昭昭：“嗨…… 我们没有恶意，我朋友他就是那样，嗯……喜欢打架……”
邱明深以为然：“我师兄也是……”
有了共同的吐槽方向，两人距离迅速拉近。
邱明年龄尚小，对人没有多少防备，虽然觉得禾昭昭可疑，但她长得实在好看，加上他此时心情好，于是隔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问：“你们怎么在这里居然没有受到妖兽攻击？”
禾昭昭：“大概是，有人暗中帮忙？”
邱明一脸兴奋：“你们可有见过一位前辈？”说罢，猫着腰：“他叫战天下。”
禾昭昭：“……没见过。”想到了什么，问：“你来的路上，可有见到郁家的人。”
邱明：“碰到了。”
禾昭昭：“你可有听他们要回来？”
邱明仔细回想：“没有，只见他们带着新寻来的真少爷跑得很快……莫非？”他指着郁青行：“他是郁家那位假少爷？”
郁青行还算出名，瞒也瞒不住，禾昭昭点头。
邱明欲言又止：“他们倒是带了一捧土，说是假少爷死了，用来纪念的……”
禾昭昭：“……”
知道郁家的那群人心黑，但也没想过这么黑，亏她扯了个垫后的幌子，私底下担心过他们回来发现她的异样。
可他们居然就真的就那样头也不回的跑了？
-
子夜林结界破了的消息不是秘密，更何况还有禾昭昭和郁青行进阶的传言。
于是短短一日的功夫，林子外就聚集了许多人，来争先恐后寻找机缘。
邱明十分热情，在知道禾昭昭和郁青行的境遇之后，便非要邀请他们一道，说是安全一些。
树木浓密，遮天蔽日，总是比别的地方黑下来得更早一些。
那些人探索许久也没有碰到机缘，难免有些郁闷，扎了堆一起烤火。
这些人分别有着不同的出处，有些是宗门出来赚外快的弟子，也有些是修为不错的散修，此时天南地北的聊起来，各有一番乐趣。
但聊着聊着，话题就难免引到八卦上面去，有人偷偷看了一眼禾昭昭：“那位姑娘，可当真美貌，我自人见多识广，如今也算是开了眼了……这怎么说都当得起个天下第一吧？”
本来互不相干的另一波人，突然遥遥喊道：“可若要我来说，论美貌，那还得是当数我们尚九城的瑰宝——”
刚刚夸禾昭昭那人问：“什么瑰宝？”
“当然是在北水桥头卖花的灵犀姑娘。”
“我们怎么从未听过？”
说起漂亮姑娘，尚九城中的人简直表达欲爆棚：“那可不是，灵犀姑娘不仅美貌，而且温柔似水，她卖的花，每次都还不等到桥头，就都卖完了，我回回都抢不到……”
“上次我还见到有一个书生见到灵犀姑娘竟然激动地晕过去了！”
许多人被勾起了兴趣：“那如此说来，必定是美貌的，我日后也得去看看。”
“绝对不亏，这世上绝对没有谁比灵犀姑娘好看！”
话落，忽有一个灰色袍子的少年插话：“那也必定没有缥缈宗的红缨师妹好看！”
他旁边是许多衣着和他相似的弟子，应当是出自什么不知名的小宗门。
小弟子被所有人盯着脸越来越红，但还是努力据理力争：“我曾远远见过一面，那可真是……”他似乎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思索半晌才道：“总之，见过红缨师妹的人都说，全修真界的蜜都长在了红缨师妹的梨涡里。”
这个说法虽然抽象，但却足够引起许多人的遐想。
尚九城的人不干了，拍地而起：“我不信还有人能比得上我们的瑰宝！”
小弟子梗着脖子：“甜妹才是永远的神！”
两个美女都没见过的人：“昭昭姑娘这眉眼，还能有人比她好看？”
一堆人争得脸红脖子粗。
活脱脱一副颜粉为了爱豆和对家撕逼的模样。
禾昭昭远远地看着，忍不住咳了一声。
有人听到了，以为是在为他们讨论的话题难过，安慰到：“昭昭姑娘，我们并不说你不好看的意思，只是萝卜青菜……”
禾昭昭扶着额头：“我懂！”
只求你们别说了。
只会让当事人觉得尴尬。
那些人却没能理会禾昭昭的意思，只觉得她实在善良。
一直在给战天下刻牌子打算回去供起来的邱明眼睛一亮，他也就不过是个十四五的小少年，对这种事情自然感兴趣：“郁少爷，我听说这两位姑娘都钟情于你，你想必与她们很熟，谁更好看一些？”
在场的其他人——
“？！”
“你是郁青行？”
“怎么可能？”
郁青行在修真界其实算有名，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半步元婴，即使无定宗最出挑的弟子也远远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但十五岁之后，郁青行修为跌回练气，可与此同时，他又开始借着桃色新闻出名。
据说但凡是见到他的女子，都爱他爱的一塌糊涂，关键是他一个都看不上。
众人又想到一直和他一路的禾昭昭，扼腕叹息，以前还不怎么相信，如今眼见为实，居然是真的。
妈的。
这全天下的好事怎么都被郁青行一个人给占了，这谁不气啊。刚刚还在吵架的人瞬间同仇敌忾：“郁青行，灵犀姑娘温柔似水，美貌柔情，你别不识好歹！”
“红缨师妹风采斐然，玉质纤纤，你绝不可能不心动，你简直虚伪做作！”
这两拨人之前还对禾昭昭颇有好感，但此时却视她为敌：“是因为她吗？”
禾昭昭叹了一口气。
她有幻面在手，又早早地知道了攻略对象是郁青行，所以一开始就没有用自己的真实面目出现，辗转换了许多张脸天天邂逅郁青行。
但除了红缨，灵犀和圣女之外的身份，禾昭昭都当做一次性消耗品，一日一换，连她自己事后，都记不清各自长什么样子。
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郁青行硬生生成了修真界顶流，当之无愧的万人迷。
想到这里，禾昭昭看了一眼郁青行。
怨念满满。
郁青行本来早就已经适应了众人的眼神和议论，此时看着禾昭昭恨不得剁了他的表情，觉得对方必然不爱自己，放下心来，与此同时却又不知为何，脊背一凉。
他努力摒弃这种古怪的感觉：“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何会喜欢我……”
众人：“……”
就连一直厌世脸的莫琅也看了他一眼：“郁兄，你这样能活这么多年是真的很不容易。”
其实他年龄比郁青行大一些，但两人自从比试过一场之后，同为金丹，莫琅居然败了，他非但不生气，那张厌世脸都活泼了几分，管郁青行叫兄。
郁青行觉得自己确实不容易，不论到哪儿，都会冒出来一堆人，把他当做拱白菜的猪阴阳怪气一番，可他打心底觉得自己很冤。
于他而言，三年前修为倒跌固然难受，但出门遇迷妹的经历让他更为怀疑人生。
毕竟，他始终坚信会打败生子顽这个邪物，重回巅峰，但迷妹无解。
郁青行自认心念坚定，说话耿直，不为任何女人心动。但那些人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一般，一天换一个，他甚至记得有一个七旬老太，说是要用儿女孝敬的钱养他，还有一个十岁稚女，说是要用父母给的零花钱请他吃饭。
郁青行把老太搀回家，当天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他自掏腰包把女童送进学堂，每每半夜醒来都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他是真的不想要这张脸了。
至于灵犀和红缨，他对她们实在没有多少印象，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湖上就传言这二人痴恋于他，他甚至还莫名其妙担了个始乱终弃的罪名。
他对她们的印象，远远不如老太和女童高。
众人眼看着饱享艳福的郁青行在他们面前露出来一副痛苦模样，恨恨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郁青行叹一口气，表情深沉：“其实，我觉得练剑胜过情爱百倍。”
众人已经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了。
莫琅：“可你明明全都有。”
郁青行继续将自己撇的清清白白：“还有就是，我对未来伴侣的要求极高。”
禾昭昭突然抬眼：“多高？”
郁青行似乎从她身上找到了灵感：“就比如禾姑娘你，我就觉得你嘴唇太薄，不像好人。”
禾昭昭：“哈。”
她忍，她这张是魔教专用脸。
郁青行继续：“在我看来卖花女的年龄稍有点大。”
禾昭昭：“哈哈。”
年龄不大怎么做知心姐姐？
郁青行坚决把女人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缥缈宗师妹的身体太过瘦弱。”
禾昭昭：“哈哈哈”
胖了怎么仙气飘飘。
你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