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阿照要放弃自己了。

    李洛渊心头有些闷,同想象中的豁然开朗不同。

    不知为何,只是听着这句话,心头就涌上一股难以明说的闷痛。

    似乎有另一个人,在不断敲击沉重的围墙。

    一遍又一遍大声呼喊,放我出去!别这样对她!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

    每一次,李洛渊每一次贴近锦茵,伤害阿照的时候,都会这样。

    有一个无形的人在哭泣,他说他不要,他说让他停下来。

    三人走,江陇明他们去的是北面,三人往反方向走去。

    谢临简给了错误的信息,他知李洛渊的隐瞒,也明白苏沐晴会作出的选择,既如此,他只跟着苏沐晴就好。

    再者,他还有些愉悦,也总算是和苏沐晴一路,还没有江陇明。

    他不明说,心也还是有所介怀。

    江陇明是人尽皆知的苏沐晴未来的夫婿,苏沐晴也总对他有年少的情谊在。

    到底如何做才能不让苏沐晴生气的情况下永绝后患,这实在是让人费解。

    不过他也万分明白,苏沐晴不会害他,就算是害他,也是因为爱,不然苏沐晴何以不去害他人,偏偏只害自己?道理说不通。

    他也曾见过书上有言,打是亲骂是爱,看来还是得让苏沐晴多打打他。

    苏沐晴不知谢临简想法,却只见着人一脸笑意跟着自己身后,苏沐晴有些无奈,手也顺其自然的被谢临简轻缠着,脑子里不断思索。

    怎么才能在谢临简不还手的情况下把他废了关在自己后院,既能永绝后患还能快活安乐呢?真是令人费解。

    “洛渊。”

    有一不速之客挡在三人面前,是锦茵。上次的事儿,锦茵受了不少伤,身形也跟着日渐消瘦。

    李洛渊愣住,心头不免思索,锦茵为何会出现在此?

    虽未做什么,倏地冒出一股子被抓包的恐慌。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到底在做什么…李洛渊,你究竟在做什么…

    “不请自来,锦茵吓到诸位了,在此抱歉。”锦茵谦谦有礼,无半分愠色。

    “锦茵?”李洛渊低头,缓缓挪过去,有些不敢抬头。

    “洛渊,我知道你的想法,我陪你一起去。”

    “锦茵此举凶险,我…”

    锦茵抵住李洛渊的嘴,仍旧温柔,“我也想看看,你所遗忘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你且放心便是,我不会拖后腿。”

    三人见劝不过,若是贸然走,只怕锦茵也会偷偷跟上,到时候万一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莫不如跟在身边,里里外外都能有个照应。

    众人既都同意,锦茵也放松下来,同苏沐晴说话,她早就注意到苏沐晴脖颈处的痕迹,不禁偷笑,打趣道:“娘子脖颈处还是遮遮好。”

    苏沐晴脸刹那间也红起来,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却不知谢临简是否故意,也把脖颈处苏沐晴留下的痕迹暴露出来。

    谢临简闷不做声,一双眸子却勾勾盯着苏沐晴,小心思众人了然。

    锦茵了然于胸,苏沐晴尴尬一笑,道:“我…我那个牙口还不错哈。”

    “自然。”锦茵接过话茬,并未曾让话落在地上。

    四人去租了两批马,二人共乘一骑,本是要租借三匹马,谢临简却是不太欣喜,站在苏沐晴马前委委屈屈,只说自己之前伤痛未愈,不敢擅自骑马,又不敢耽误进程,口头说着让苏沐晴不必管,一双眸子却婉转。

    苏沐晴无奈,知他心思,也就直接放弃挣扎,同他一骑,谢临简就是如此,他要的从不说,可你无法不给他。

    外头还是冷气多,夹着湿气,丝丝入骨,实难好受。

    谢临简带着苏沐晴驾于前引路,二人贴得极紧,苏沐晴能感受得到谢临简蓬勃的心跳,是莫名的心安,苏沐晴干脆卸了力气,恍若无骨一般缩在谢临简怀里,把玩谢临简手腕系着的墨白珠串。

    “绾绾。”谢临简低首,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脖颈,引起一阵发痒。

    苏沐晴故作镇定,她受不得这样若有若无的招引。“何、何事?”

    谢临简道:“绾绾,我脖颈处微痛。”

    记忆上涌,苏沐晴整个人臊的不行,谢临简偶尔说话太过于令人脸红耳赤,现下倒是急切需要让谢临简短暂性失忆的方法。

    “谢临简,你放开我,我自己下去走!”

    谢临简柔声道,“我没在笑你,绾绾,别生气,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儿,你说的,我也把这句话给你。”

    苏沐晴抬眸,撞进那双深情溢满的眸子。

    谢临简每次都这样,搞得自己像是急色不已的好色之徒,是惦记肥肉的豺狼虎豹。

    本打算赌气不看,谢临简却小心翼翼,又满带期许的唤她名字:

    “绾绾?”

    二人四目相对,距离不断拉近。谢临简似乎对这种唇齿相依之感上了瘾,如同妖艳勾人的罂粟花,丝丝缕缕缠绕于心,再难相忘。

    苏沐晴叹气,对这张脸,她真太过于抛不开了,手指缠绕谢临简的发丝,苏沐晴感叹自己的不沉稳。

    “绾绾,你不想吗?”谢临简撇嘴。带着委屈和诱惑,“半日了,你不想嘛?”

    “想。”

    苏沐晴坦然,也就这样做了。借着谢临简后背的遮挡,两片温热触碰,近在咫尺的距离,苏沐晴感受着谢临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鼻息之间,是好闻的藏香气味。

    双唇分开的间隙,谢临简呢喃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苏沐晴的名字,眼神脆弱而疯狂,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缰绳,把苏沐晴安然护在怀里,是极其愉悦的满足。

    “绾绾,不要离开我。

    日日月月,月月年年,年年此生,

    都不要离开我。”

    “谢临简。”苏沐晴莞尔一笑,“我不会离开,我离不开。”

    “绾绾”

    谢临简长长吐出一口气,把头靠在苏沐晴肩窝处。

    李洛渊有些尴尬,不知为何,总是有些抗拒锦茵的接近,可他是爱锦茵的,他心里头是有锦茵的。

    锦茵感觉到李洛渊的僵硬,心下了然,她此次跟来,其实也有私心。

    锦茵道:“洛渊,你能靠我近些嘛?”

    李洛渊却控制不住自己,本能抗拒。“这是马上,小心为妙。”

    锦茵笑笑,带着些嗔怪之气,“你总是这样小心谨慎,草木皆兵。”

    随后锦茵轻叹口气,李洛渊总是稳当,她便可以肆意些,撑开双手。

    “你知道嘛?”锦茵道,“幼时父亲教阿兄骑马,我就很想试试,可父亲说怕我受伤,一直不肯带我,我便想着,等哪日带我寻到如意郎君,定要踏马巡游,快意快活,如今这样竟也就勉强算了。”

    李洛渊小心护着,锦茵温柔的话语抚平了他躁动不已的心,他是爱锦茵的,是许过一生一世的,等他恢复记忆,还了那份亏欠,他们就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死生不离。

    他知道,他似乎欠阿照些什么,他要偿还。

    所亏所骗,都藏在那段被遗忘的回忆之中,找到那段过往,才能解开他们三人之间的死结。

    ————

    四人在一处树下休憩。

    郢州本就偏僻,此处就更是人迹罕至,如今唯一选择,也就是风餐露宿,将就将就,以天为盖地为塌了。

    众人都算是疲累,顾不得多说话,只安排好了守夜顺序,各自睡了。

    谢临简守头夜,李洛渊是后半夜。

    夜半无声,谢临简盯着那堆将要燃尽的篝火,又随意填了木,火势又旺了起来。

    苏沐晴靠在树上,睡的很是安稳。嘴角含笑,是做了好梦。

    谢临简双眸温柔,看着苏沐晴勾起一抹笑意。

    乌鸦降落在谢临简肩头,顺从用头去蹭谢临简的手指。

    谢临简有一搭没一搭点着乌鸦的头,一双眸子随后淡然无光。

    黑暗之中有人影晃动,谢临简抬眸看了眼,神色并不出奇,回身给苏沐晴把斗篷又往上头提了提。

    苏沐晴睡觉并不老实,看在谢临简眸中,着实可爱。

    “我很快回来。”

    苏沐晴模模糊糊“嗯”了一声,又陷入沉睡。

    谢临简这才抬步,向着密林深处而去。

    “少主万岁无极。”黑衣人见着谢临简,很是恭顺行礼。

    “你吵到她了。”谢临简面色不悦,乌鸦此时飞停在谢临简肩头,眼眸发出暗红的光。

    明明只是简单一句话。黑衣人便觉出了极大的压迫,急忙跪地。

    “得罪少主,还请少主责罚。”

    “罢了,她不喜欢我太凶。”谢临简道,“怎么,发生何事?”

    黑衣人道,“少主,大盛那头,已然尽数准备好了,暗影卫都皆数待命,不知少主这头近况如何,奴是来请教下一步的。”

    又撇烟看了眼苏沐晴他们那头,黑衣人从刚才起便察觉自己少主有些许不对劲,便壮了壮胆子,道:“不知那苏三娘子可曾喜欢上了少主。”

    “程衣。”谢临简一字一句开口,不容质疑,“你且等等,现如今你不能动她,明白吗。”

    程衣有些震惊,这计划已然进行,哪里还能有更改的可能,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临时更改,后果不堪设想,多年来的苦心孤诣,就会弹指成灰。

    “少主,若是突然生变,怕是……怕是不好。”

    谢临简望着上京方向,“程衣,我说,她不能死,也不能出事。我自有办法,你且放心,计划并不会改变,之后…等她知晓…”

    “少主…”程衣还未继续开口。谢临简一阵大力,把人直接提起来,手死死卡住程衣的脖颈。

    “这天下,我要得;她,我也守得。你回去告诉那个人,若是苏沐晴出事,他会付出百倍代价。

    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他。

    一层一层,剥了他的皮。”

    程衣双眼充血,他陪伴在谢临简身边多年,从未曾见过谢临简如此,一个步步为营冷血无情之人的真心,竟是如此?他真会爱人?

    “少主…我…我有话说…还请少主听我一言…”

    谢临简薄唇含笑,一双黑眸清冷,融进夜色。

    “程衣,别说让我生气的话,好嘛?”

    程衣被猛地松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空气从鼻腔涌入,带来生的实感,大口大口呼气。

    程衣之前并不了解谢临简,纵然陪伴多年,谢临简就如同一块石头,你感受不到他的喜怒哀乐,你没办法同一块石头谈判,也没办法在一块石头面前逃生。

    可如今可以。程衣想,谢临简有了心,有了软肋,那块石头裂开了缝,曝露出里头的人性来。

    程衣一生别无所求,为之浴血,为之牺牲的,也不过这多年的谋划,是为家国。

    他要亲眼看着大计得成,看着谢临简君临天下,才不辜负这一生。

    千里之堤,决计不能溃于蚁穴。

    纵然万劫不复,他也要做一回坏人。

    “少主觉得,苏三娘子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程衣,你是在觊觎她嘛?”

    程衣无奈,道:“少主,程衣绝无此意,不过,少主应该明白,无论如今苏三娘子是否对少主也同样的情根深种,若有一日东窗事发,苏三娘子也会即刻去到少主对立面。”

    “毕竟少主,无论您是真情还是假意,您你都是要利用她的,苏三娘子性子果决,是遇硬则硬之人,少主,您真的没想过?”

    谢临简低眸,光是想想,他心头都是忍不住的刺痛。

    苏沐晴会讨厌他,会厌弃他,会离开他…

    “程衣,你再敢说一句,我要了你的命。”

    “那个名唤江陇明的司丞,已然发现了端倪,他总会顺藤摸瓜,会发现这一切的。”程衣强忍住心头的恐惧,继续道:“少主,作为属下,也应为您排忧解难。所以少主,您想让苏三娘子,一直留在您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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