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

    下班了,胡牧言舒展了坐木的手脚,弯下腰深深地摸了两把路过她脚边的猫。

    走前她看了看单熠,可惜后者没注意到这视线。如果不是早两天就被约了时间,她会点头答应单熠的邀请的,顺道问他一个在她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

    在单熠注意到她的注视前,她匆匆离开了。

    约她去吃饭的是一位领养人,领养过她救助的一只猫。他们线上断断续续地聊过猫近况,线下见过几面,只能算是泛泛之交。他的猫误食了异物,观察后情况不容乐观。胡牧言有带“三花20”去做取异物手术的经验,给他推荐了靠谱的宠物医生。

    猫在手术中足足缝了六针,康复期后,对方坚持要请她吃一顿饭。

    盛情难却啊,她停止回忆,抬头看向等在餐馆门外的男人,礼貌地对他点一点头。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胡牧言走上前问。

    “没有,我刚到没一会,”对方笑一笑,“进去吧?”

    坐到位置上,对方让她先点菜。谨慎起见,胡牧言点了招牌的烤鱼,剩下的交由对方补充。

    等菜的空闲漫长而无聊,胡牧言率先打破沉默:“猫现在怎么样了?”

    对方仿佛等着她的这句问话,很快答道:“猫恢复得挺好,肚子上的毛长出来就看不出来疤了,一天天活蹦乱跳的。”

    胡牧言欣慰地笑笑:“能恢复健康就好。”

    “它能恢复健康要多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是医生医术高明,猫自己也非常坚强勇敢。”

    她说完后,服务员将烤鱼的餐盘端上了桌,话题到此告一段落。

    不锈钢餐盘正中躺了一条硕大的黑鱼,身上撒着鲜红青绿的辣椒碎和鲜嫩的豆芽。它的另一面浸没在金灿油亮的汤汁里,周边漂浮着花菜、豆皮和豆腐。

    黑鱼烤得外皮皲裂紧实,内里细腻白嫩。豆腐也吸足了汤水,软乎乎地在筷子夹取间悠悠颤抖,香辣味浓。

    店外夜幕低垂,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

    与此同时,谭明远坐在副驾驶抱怨:“我之前就和你说生日出来聚一聚,你偏不肯,这时候还不是拉着我出来了?”

    单熠手握方向盘,看着窗前的车流窘迫道:“没想到今天不忙。”

    “在这座城市,除了我还有谁能被你一通电话就喊出来?”谭明远怪腔怪调地说,说到后半句语气又正经起来,“礼物丢你车里了,回去自己拆。”

    “谢了,你不陪你女朋友吗?”

    闻言,谭明远挺着脖子瘫在车座上,有气无力地回答道:“秋秋带猫去打疫苗了,她不要我陪。”

    单熠哼出一声笑。

    两人一时无话。

    开到目的地,谭明远先下车,他指了指招牌:“这家烤鱼特好吃,吃了想当回头客的好吃。”

    “那么夸张啊,商家给你多少广告费,我出双倍。”单熠笑着回侃。

    谭明远跨进店门,他的头探进去,像是看到什么似的,整个人陷入了静止。过了一会儿,他缩回脑袋,朝单熠一挥手:“走吧,换一家吃。”

    单熠不明所以,伸出胳膊把人拦住:“都到门口了走什么?”

    谭明远脚步一顿,退到他身后,露出一个有点欠收拾的笑容:“那你先进。”

    单熠盯他,他笑意不变。

    然后单熠默默收回手,兀自跨进店门。

    正是忙碌的时刻,餐馆内人头攒动,空气里飘荡着食物的馨香,光是闻着这股温暖诱人的香味就令人腹中饥饿。但餐馆装修得十分寻常,实在难以解释谭明远一开始的异常,总不能说他是被店内的香味吓退的。

    单熠四下张望了一番,第一眼没看到什么,看到第二眼,他的视线突然凝固了。

    远处那个背影披散下来的头发和穿着都是如此熟悉,以至于单熠能确定她衣服正面别有一枚猫轮廓的胸针。几个小时前,她还站在他身边祝他生日快乐,胸针闪闪发光。眼下她和他置身在同一家餐馆,对面坐的却是一位陌生人。

    一抹红橙色悄然而至,似乎是说了话。单熠目视远处,他的心脏怦怦直跳,什么都没听清。

    “两位。”谭明远突然出声,并且拍了单熠一掌。

    这一掌把单熠魂招了回来,他霎时回神,看着候在眼前笑容客气的服务员,他迟疑道:“……我刚才没回话吗?”

    谭明远推着他走了几步:“行啦,别杵着啦。”

    单熠身不由己地被推走了,他临走前又朝胡牧言的方向看了一眼。

    好巧不巧,服务员领他们坐的位置正好位于胡牧言那一桌的斜后方。这个位置虽然听不到对话内容,但能把胡牧言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

    胡牧言和她对面的人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说说你吧,最近工作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和有趣的人吗?”

    胡牧言回忆道:“有趣的事吗?最近在忙云领养和视频宣传,都挺有意思的。我那的猫在拍摄和不拍摄的时候简直两个样子,不抬摄像头就闹腾,抬起摄像头就特别安静,不过大家看猫睡觉也看得很开心。”

    对面的人轻轻说:“吸引人的画面总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慢慢来。”

    场面寂静了几秒,对方和胡牧言突然同时张口。

    “我觉得你……”

    “是有……”胡牧言刚出了一个音就止住了,“你先说吧。”

    对方彬彬有礼地笑笑:“没什么,你先说。”

    “我刚刚在组织语言,”见对方打定主意不说了,胡牧言才继续未完的话,脸上满是笑容,“是有个有趣的人,但不是最近遇到的。”

    对方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些。

    “之前接到电话,有位老人家在电话里说小猫上树下不来。我和他去帮忙救猫。到了之后他看那树挺直的,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分枝,就说要自己爬树。爬到一半他上不去了,卡在那和猫一样不上不下,滑下树的时候裤腿还被小树枝勾破了,万幸没划伤,”胡牧言边回忆边笑,“最后还是我借到梯子把小猫抱下来的。”

    对方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不过淡了许多。

    “听着确实挺有意思的,猫后来怎么样了?”他没有继续他之前未完的话。

    “他们在聊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单熠看了一会儿,看着碗里的鱼肉小声嘀咕,“她好像只有对着猫的时候才这么笑。”

    “我懂,秋秋看到猫会用猫砂盆也笑得这么开心。”谭明远感叹道。

    问题是,胡牧言面对的并不是一只会用猫砂盆或者乖乖吃猫粮的小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谭明远挑起一边眉毛:“我是不是不好对你说生日快乐?”

    单熠没理他。

    “早叫你表白,不知道你在等什么。”谭明远一筷子戳破鱼皮,夹走了一大块丰腴的鱼肚肉。

    “我不想让她有压力,她最近要忙的事太多了。”

    而且她对待不擅长的事总是慎之又慎。单熠默默想道。

    “拒绝不喜欢的人怎么会有压力啊,一句话的事,”谭明远笑笑,“你不会是怕被拒绝吧?”

    单熠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又别过头,目光虚渺地盯着空气。他夹在碗里的鱼肉红油凝固,显然已经凉透了。

    他坐正身体,吐出一口气:“我原本打算今晚和她提的。”

    “哦——”谭明远眼皮不抬,回了长长的一声,不知道信没信这番说辞。

    他说完就埋头大快朵颐新鲜鱼肉和蔬菜,不想浪费一盘美味。

    单熠心中腾起一股子焦躁,说到底,夏日的尾声依旧是很热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数不清的食客挤在一方餐馆之中,大口吞咽眼前的食物,没有人关心他在想什么,包括对面坐着的也是一个说不通的家伙。

    现在,他又往胡牧言的方向偷偷看去。

    那头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但明显是吃得多,说得少了。气氛仿佛在几句话的来回间冷却下去,不如之前那般热络了。

    单熠注意到了氛围的变化,心倏地一动,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个方向。

    这时候,胡牧言的头侧偏了一下。

    单熠立刻回转过身,没有任何胡牧言发现他的迹象,那只是一个再随意不过的动作。即便如此,他也决计不再往她的方向看了。先前掠过他心头的焦躁,仅仅让他的心阴霾了一瞬便烟消云散了。

    “单熠,老高中百年校庆那事你知道吗?”谭明远被辣得呼哧呼哧喘气,换了个话题。

    单熠把水壶推给他,来了点精神,问道:“他们也邀请你了?”

    “我是其他同学联系的,反正没时间,我拒了。”

    单熠不置可否:“我有空,我打算回去看一看。”

    谭明远朝胡牧言的方向扬扬下巴:“邀请人家去,回忆一下你们青葱的校园情谊,态度郑重点。”

    单熠失笑:“哪有多少校园情谊。”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不由自主地代入了这个情境。谭明远的话给了他灵感,邀请她去校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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