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外界助力后云领养一事总算是顺利推行了。

    云领养的捐赠按周、月、季、年分设不同的捐赠额度，让云领养人自由选择。他们还计划定下流浪猫领养的开放日，让同城的云领养人也能线下接触小猫。

    视频的热度比他们想象中更为持久，初期的工作量激增。云领养少了领养人的身份审核的步骤，多出来拍摄这一条，他们应要求端着手机候在猫身边随时准备拍它们吃饭睡觉。

    这种无序的拍摄折磨得人精疲力竭，最后站长统一了视频拍摄和发送的时间，情况才有所好转。

    新制度逐渐稳定后，他们开始分享一些经过云领养人同意的猫咪日常和他们的工作日常。

    胡牧言的手指悬在鼠标滚轮上方片刻，眼前是前几日他们账号发布的一则标题为“猫让人喝水的方法竟是……”的视频。

    她的手指终于落下，随着她手指的拨动，视频界面徐徐展出。

    点开视频，画面首先出现的是她的手，又给了她手中统一发的饮水用搪瓷杯周边一个特写。

    她听见她的声音从电脑中传出，她说：“在这里工作，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改变自己的一些喝水习惯。”

    她下意识扣紧鼠标，又凭借意志牢牢地把自己压在椅子上。

    观看原片时一切正常，到看成片的时候她却疑心说话僵硬，肢体不协调等问题了。

    视频里的她自然体会不到她此刻的心情，照着既定的轨迹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倒了水不尽快喝完的话。”

    伴着她的转身，镜头缓缓推移到她身后。一只漂亮的奶牛猫专注地舔着另一个搪瓷杯中大半的水。

    她的手端起搪瓷杯，将其端至镜头下。

    “你能得到和猫猫共喝一杯水的机会，幸运的人的杯中还会飘着几根猫毛。”

    飘着两根白毛的水杯撤下，露出后方被挡住的一只猫。

    猫抬起它的头，本来它的小爪子循序渐进地小幅度轻推，已经将一个搪瓷杯推至边缘。当发现有镜头对准它的时候，它立刻缩回爪子，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视频沉默了好一会儿。正在视频偏离杯子的时候，突然，猫大爪一挥——

    镜头晃动，陷入黑暗，视频在一声尖叫中结束了。

    胡牧言想喝水，她端起搪瓷杯，又很快放下。她转而去翻评论，用私用账号给视频高赞评论增加了微不足道的一赞。

    视频虽短，但猫把杯子拨拉下桌的镜头拍摄了好几遍。他们这的猫，经常会在他们盯着电脑手机等心思不在猫和杯子上的时候偷偷把杯子推掉，并赶在杯子发出尖叫后人抬头前飞速逃走。一旦面对镜头了，它们反倒矜持地待在原地不动，用大眼睛默默注视周围环境，成了名副其实的乖乖小猫。

    “猫成精了。”单熠放下摄像设备，和猫大眼瞪小眼。

    “不配合啊。”柳柳说。

    “换一只吧！”周心悦提议。

    “我抱来了。”胡牧言高高举起她的猫。

    “喵。”狸花猫一脸被迫营业的表情，它一个挺身，挣脱开桎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胡牧言的怀里。

    胡牧言伸出一根指头慢慢地将搪瓷杯推到边缘，然后冲猫扬了扬下巴。

    狸花猫瞪大眼睛看着杯子，没有猫能拒绝被摆在桌面边缘的东西的诱惑，它猛一抬头，竖起耳朵震撼地看向胡牧言。

    “对，你能合理地把杯子推倒了。”

    得到她的应允，后半部分才顺利地拍了下去。

    猫把杯子推到够本，胡牧言一回忆那个场景就忍不住笑。她瞄了一眼视频的专栏分类名称，笑容又僵住了。

    负责账号主要运营的柳柳特意为她准备了专栏，该专栏下的一部分视频将由她负责出镜讲述。

    当初柳柳拿着“胡说猫道”、“胡言猫语”、“胡说猫话”三个专栏名来询问胡牧言意见时，胡牧言沉默良久，缓缓道：“一定要把我的姓放上去吗？”

    得到的是柳柳不容拒绝的点头。

    胡牧言深吸了一口气。

    无奈之下，她选了“胡说猫话”这个相对不那么奇怪的专栏名。

    柳柳的起名着实艺术，有一种无论胡牧言挑了哪个都会遗憾为什么不选择其他名字的魅力。

    关于接下来的视频方向，他们初步定下的意见是不采用固定的猫咪出镜。虽然采用固定几只猫咪出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固粉，但常出镜的猫咪真的成了网红猫，想必会给后续领养带来一定麻烦。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她关注的高中公众号给她推送了一则消息。

    “百年校庆……”她轻声念出这几个字。

    她努力回忆高中校园的模样，那时的教学楼，操场，林荫道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模糊了轮廓。但记忆又给她一种一切都是崭新的感觉，似乎没什么地方和百年沾得上边。

    唯有门口校牌字体依旧落拓鲜明，据说其源于某位书法家的手迹。

    百年实在是个太遥远，太有纪念意义的数字。联想到她工作的日子，胡牧言微微笑了，忽然想起“本店距百年老店还有98年”的笑话。

    她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文章，目光在一行停住了，她悄声念出这一行的关键字句：“邀请知名校友参与。”

    ……

    她突然打消了返校看望老师的念头，本来她一边看文章一边心中暗忖学校要如何安排数届学生的参观次序，原来纯属她自作多情了。

    “那两天我正好有空啊。”胡牧言翻看了一眼手机日历，自言自语道。

    两地相距不远，交通方便，一想到她是被明晃晃的邀请门槛挡在校门外的，她竟然觉得有些心情沉重。

    不过她很快就不觉得可惜了。毕竟她高中的老师们不一定会全部参与校庆，与其和几位生疏多年的同学们叙旧，她宁愿在午后抱着猫打盹。

    正想着，她浏览的文章顶部跳出一条来自周心悦的消息。

    她手机里近来出现了一个不包括单熠的小群，眼下群中的周心悦发了个喷礼花的表情。

    胡牧言把手机藏到桌下，抬头寻找周心悦的身影。对方立刻和她对上眼神，意味深长地点一点头。

    胡牧言取出一盆东西，径直走到单熠的工位边，把手上的东西推过去。

    陶瓷花盆在桌面磕出一声轻响。

    视野的角落突兀地长出一株植物，单熠在讶异中抬头。

    胡牧言微笑道：“生日快乐。”

    单熠连忙接过花盆，欢喜道：“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最近正想在家里养几盆植物。”

    “这种多肉叫冰玉，它是越养越漂亮的品种。”

    单熠捧起花盆，将它对准太阳，缓缓转动变换角度。多肉的叶瓣经阳光一照，晶莹剔透的。

    他自下而上地仰视它：“是吗？它现在就已经很好看了，那我买点护理的工具，让它早日变得更漂亮。”

    “也不必这么紧张，如果遇到什么困难的话……”胡牧言慢吞吞地说，琢磨着给他分享几条网络上的种花建议。

    单熠快速地接口：“我能直接问你吗？”

    胡牧言接下来的话卡在喉咙里，她眨眨眼，彻底忘却了想说的话，顺应道：“可以啊。”

    单熠爱不释手地摸手上的小多肉，动作又很轻柔。冰玉养得生机勃勃，饱满肥厚的叶瓣水洗过似的，白莹莹一团，在阳光下直挺着，鲜亮鲜活。

    “你记得我的生日？”单熠埋头问道。

    “对，”胡牧言补充说，“我给所有人的备注都是名字加生日。”

    单熠抚摸多肉的手微微停滞了一瞬：“这样啊……”

    很快，他又兴致勃勃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可以请你去吃饭吗？”

    胡牧言稍微犹豫了一下：“今天我有约了，改天吧。”

    单熠捧着多肉，追问：“没关系没关系，改天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安排一个合适的时间去吃饭吗？”

    他的眼睛温柔明亮，包含了一种真切的期待。在他的注视下，胡牧言轻轻点了头。

    “生日快乐！”数道声音炸响在他们身侧。

    单熠大惊失色，险些失手把多肉打翻，等看清是同事们后大松一口气。他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悄声问胡牧言：“这是什么？”

    “员工生日福利。”胡牧言回答。

    “厉害，厉害。”单熠惊叹。

    他的桌子眨眼间被一堆生日礼物堆满了，甚至多出一个哆啦A梦大头造型的蛋糕。

    “摄影师辛苦了，其他猫造型蛋糕缺货，用这个暂时替一替。”柳柳笑眯眯地给蜡烛点好火。

    蜡烛插在哆啦A梦的铃铛上，烛光摇曳。

    “机器猫当然也是猫，”胡牧言忍笑，再次说，“生日快乐。”

    “谢谢大家。”单熠在所有人的注意下，许了愿望，轻轻吹熄蜡烛。他全程都没有放下他手里捧着的多肉。

    兴奋的心情持续到胡牧言坐回工位，她忍不住回头一瞥。她看见单熠侧过身，没贴防窥膜的手机屏幕上跳出某购物软件的首页，而单熠表情纠结地翻了一会儿，他看看多肉，下一瞬便背过身去了。

    他不会在紧急加购什么植物护理的工具吧？

    胡牧言收拾了一顿被跑过的猫蹬乱的桌面，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笔记本。看到封面的校徽，她想：单熠他知不知道校庆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