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

    扬州背靠水路航上交通发达,扬州城也成了贸易中心天南海北的商人皆是络绎不绝,而往日歌舞升平的扬州城此时却成了一座炼狱。

    街边林立的不再是繁华的商铺,坍塌的房屋和路边早已被水泡的发胀的死人比比皆是,有人抱着尸体哭有人对着废墟哭。

    呜呜咽咽的哭声弥漫在了整个扬州城的上空。

    饶是一向大条的羌活见了这个场面也忍不住侧脸抹泪“实在是太可怜了,那么小的孩子爹娘都没了他以后可怎么活”

    茱萸也是唏嘘不已,她只能安慰道“朝廷会派人过来的,到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话毕,一声极轻的嗤笑响在安静的车厢内,裴殊端坐一旁倒是饶有兴致的给自己泡起了茶,骨节分明的手指应着天青色茶盏行云流水间美的似幅画。

    这场景是有些诡异的,外面死伤无数,里面一番岁月静好。

    神弥能够感觉到裴殊此刻是开怀的,只是这开怀掺杂着扭曲,仿佛人间愈是炼狱而他就越是愉悦。

    她又想起系统说的反派一词,大抵就是他如今这个模样了。

    “在想什么”裴殊甚是愉悦的问道。

    神弥从他身上挪开目光看向外面“在想,你是一个反派”

    这个词很新颖,裴殊跟着读了几遍最后痴痴的笑出声甚至笑出了泪,他抬手道“我喜欢这个称呼”

    因着水灾扬州的客栈要么被摧毁要么就被驻足在这的商人给包下,茱萸架着马车在扬州城内转到了天黑才花了个大价钱要了两间房。

    客栈里人满为患吃食也比平时贵了好几倍,商人们聚集在一起商量着是等水位平息了走水路还是绕远一些走陆路。

    说着说着就又讲起了水灾爆发的那几日,运河水位暴涨全都倾泻进了扬州城,人在天灾面前就如同浮游,等雨停了整个扬州城里飘着的全都是死人。

    茱萸和羌活是个耳根子软的听不得这些,匆匆吃完了饭就上楼去收拾房间,裴殊坐在大厅里怡然自得给自己叫了壶小酒,像听到喜欢的故事一般,唇角的笑始终没有下来过。

    【这家伙怕不是有反社会人格】系统突然上线。

    神弥不懂问它是什么意思,系统耐心的解释了一遍最后还叮嘱她一定要小心裴殊。

    【裴殊心里越扭曲杀人越多,他的阴暗面就越滋长的厉害,这也就意味着净化值很难增长,我们的任务就很难完成,宿主也很难得到神魂碎片】

    【目前裴殊的净化值依旧为零这就代表无论他在您面前表现的多么人畜无害背地里也还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您自己多小心,争取不要读档重来】

    最后一句话系统说的十分重,仿佛前面说了这么多,都是在为最后一句做铺垫。

    神弥淡淡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客栈房屋紧张只有两间房,四个人睡觉就成了问题,原本茱萸安排她们三个女子睡一间神弥睡床她和羌活随便打个地铺将就一下。

    这样的话裴殊一人就占了一间房,但特殊时期总归也没有别的办法。

    茱萸铺着床道“小姐,这几晚就辛苦您和我们挤一间房了”

    神弥站起身“不用,你们两个睡,我和他一间”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怎么能行!”羌活下意识辩驳“他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这要是传出去会坏了您的名声!”

    茱萸也皱着眉劝“小姐这不妥,外面人多眼杂他一男子无所谓,到最后名誉受损的只有您,万一,万一他对您图谋不轨怎么办”

    神弥没想这么复杂,她只是听系统那样说完以后单纯的想看着裴殊,即便不能更进一步但也不能更差了。

    “只是看着他,不做什么”她解释着。

    “男人都是下流胚子,特别还是这么一个登徒子,您白天和他共处一室便也罢了,晚上说什么也不可以!”

    神弥坐在凳子上,双手规矩的放在双腿上,她仰头目光里澄澈一片“下流胚子,登徒子,是什么意思?”

    难道系统向她隐瞒了裴殊的一些问题吗。

    羌活被问的一时语塞“就,就是”

    “就是夜半闯入男子房间看他裸体还不知羞的叫登徒子,贪恋男子美色日日盯着他瞧的叫下流胚子”

    一道声音带着笑和揶揄从窗口传来。

    三人齐齐转头只见应该在自己房间里面的裴殊这会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她们房间的窗棂上坐着,大半个身子悬在外头的半空中。

    裴殊双手抱胸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看向神弥“你说我们两个谁是下流胚子谁是登徒子,嗯?”

    神弥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这说的好像是她,可是她盯着他瞧也不是贪图他的美色只是怕他跑了而已。

    最后在茱萸和羌活诡异的打量里,她开口说“好像是我”

    【傻大妞】系统暗暗吐槽没敢让神弥听见。

    “小,小姐”

    羌活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做了些事她怎么不知道!!!

    裴殊低低笑出了声是很暗沉的愉悦,这份愉悦自心口而上牵扯着他的唇角,他扶额话里夹着笑,似夸赞似宠溺的道了一句“真乖”

    相比于他的愉悦,茱萸和羌活的脸黑的似要滴墨,茱萸也不管他坐在窗棂上是否安全直接走上前砰的一声关上了窗。

    第二日扬州城里又飘起了细雨,一开始只是断断续续的似薄雾一般,午时时分天瞬间暗了下来阴云压城风雨欲来。

    “不会是又要下雨吧,别啊老天爷,再下这扬州城里可真就没活人了!”

    客栈内纷扰吵杂所有人都往门前挤更有甚至直接跪在门外朝着老天磕头盼望着这场水灾能赶快过去。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越来越暗,原本寂静的街道上忽然吵闹起来,神弥推开窗户往外瞧只见许多人都拥着往一个方向去。

    羌活跑上楼气喘吁吁道“小姐,我听楼下的商人说扬州城的码头上待会要举办一场祭祀,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祭祀?”神弥问。

    “对”羌活点点头“就是用活人当贡品沉入水中用来侍奉河里的河神,这扬州城水灾不断他们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来止雨”

    茱萸听得眉头紧皱,活人祭祀这一习俗早就已经在新帝继位的时候就下令废除了,怎么这扬州的州牧还敢让人明目张胆的去用活人祭祀。

    她望向神弥“小姐,我们要去看看吗?”

    神弥点点头,起身时她又想到房间里还有个裴殊刚想上楼去寻他,只见人已经从房间内往楼下走了。

    她连忙跟上去拉住他,问“去哪”

    裴殊侧着脸面具下表情幽深,他望着一个方向道“当然是去看祭祀,不然还能去哪”

    天空中依旧下着蒙蒙细雨,神弥撑着伞四人一起步行着往码头的方向走,彼时码头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难民有衙差有城门守将。

    高高的祭祀台上一神婆模样打扮的人正围着台子面朝江边又唱又跳,在她的身后一个十字形状的木棍上绑着一个女人,女人梳着发髻衣服也是干净的料子被人用东西堵了嘴只能无助的流着眼泪。

    羌活是个直爽的性子见此情景恼的双目通红“太过分了,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绑起来沉水跟对待牲口有什么区别!”

    茱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扬州州牧这是公然违背圣上的旨意,他怎么敢!”

    周围的人一半是扬州城的原住民一半是从外地来的商人其中更不乏有读书人,人群中不知是谁道了一句“天要下雨便下,要停便停,这是无法控制的,用活人祭祀来止雨简直荒唐至极!”

    “怎么没用”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怀抱着孩子辩驳“几年前扬州城发水灾就是靠祭祀来平息河神老爷的怒火,上次那人走运河神大人网开一面饶过了,祭祀仪式完成后如果雨不停那就是她命不好,是河神老爷要收了她,能侍奉河神老爷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先前开口说话的书生闻听此言怒不可遏“荒唐!简直是一派胡言!”

    系统又忽然上线提醒【她口中所言的上一个差点被当做祭品祭祀的人是就是裴殊】

    这段剧情还要追溯到前朝时期扬州的那次水灾,当时的皇帝是人也派了钱也拨了奈何就是震不住灾,也不知是谁跟他提了一句或许可以用人来祭祀以求止雨。

    本来祭祀的人随便挑一个便好,可前朝的皇子中有一个和裴殊不对付常常以欺负他为乐,听闻陛下要用活人来祭祀就把还在冷宫里的裴殊给绑了去让他作为祭品。

    届时年仅七岁的裴殊也像今日高台上的女人一般被做牲口似的绑着,只不过那时可没人像现在这样愿意站出来为他辩驳两句句。

    还好,他命够硬侥幸活了下来。

    裴殊撑着伞风携雨过直愣愣的打在他的脸上,一瞬间他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高台之上,豆大的雨点密集的砸在身上,孱弱的身子在风雨里摇摆,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却又在这种窒息里让他感觉到另一种无以言说的兴奋在血液里缓慢流淌。

    他的眼睛逐渐猩红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他既不压抑也不在乎,只想着撕碎些什么。

    在这种情绪里冰凉的手腕上附上一抹温热,他有些僵硬的低下头去寻那抹温热。

    “以后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我会保护你”

    少女的声音很淡被风一吹很快消失在风雨里,可裴殊却听的分明,他想嘲笑想去反驳可到最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一种酸涩自胸腔炸开,震的他耳鸣。

    【叮,净化值进度为1,请宿主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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