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污染者？”
在去污染局路上的车子里，钱文山问莘言。
莘言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出手很果断，做到及时报告，很好。”他下意识就对莘言方才的行为进行点评，“不过这种污染者情绪极其不稳定，有严重的毁灭倾向，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
钱文山指的是这个女人最后奋力攻击自己的情况。
莘言点头：“污染者都是这样么？”
一旁的工作人员说道：“她精神力低，污染后最明显的特点就是神志不清，出现幻觉，毁灭倾向一般是受到污染后一周左右才会出现的。”
污染者，就是受到城外污染影响，人体发生巨大变化的人类。
污染者最初是精神问题，而后迅速转化为身体问题，如果受不到治疗，一个月内便会死去，如果受到治疗，则能活一年。
那个女人已经被他们压在车子后面的专用位置上，打了镇定剂，昏昏沉沉睡去。
污染局在下城区，因为一个城区内污染者出现最多的地方便是下城区，上城区的人除非工作需要，通常是不会经常外出，而下城区的人为了赚钱，低精神力还经常跑到污染严重的地方，最有可能出现污染者。
几人到了污染局，其中两个人押着女人离开，另外两人带着莘言他们。
两人分别被安排在了不同的房间里，来之前钱文山对莘言说过，可以跟这里的人提到地下擂台，反正也没有牵扯到廉价治疗仓，他们不需要隐瞒什么细节。
而擂台里都是老油条，肯定早就把重要东西撤走了，也不需要担心他们那里受到过多牵连。
给莘言做笔录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她扎着一个高马尾，神色很温柔，她进来时还给莘言倒了一杯水。
“谢谢。”莘言接过水，温热通过杯壁传到她的掌心。
“你不用紧张，只需要把方才的所见所闻回忆出来就好。”她说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莘言点了点头，她回忆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一字一句把每个细节全都告知了女人。
“嗯，我了解了。”女人将莘言说的内容整理好，将屏幕转向莘言，“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她整理出来的文本非常详细细致，按照时间线一一写明，边上还有着备注，简直是将莘言发生的事情一比一用文字还原了出来。
莘言说：“是的，没有问题。”
“我还需要你的光脑联系方式。”女人说道，“过些时候还有可能需要联系你，不过你放心，不会过度打扰你的生活。”
莘言摇了摇头：“没关系，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你是军校生么。”女人一边记录她的联系方式，一边问道。
“对的。”莘言说，“马上要升二年级了。”
她点了点头：“你成绩应该很好吧。”
莘言微微一笑，十分谦虚：“还可以。”
“做事非常果断，也没有伤到污染者，汇报过程也很流畅顺利。”她笑着夸莘言，“你很适合我们这里呢，将来有想去的地方么？”
莘言说道：“将来想报海卫处。”
女人点了点头：“海卫处也不错。”
她在光脑上操作了一番，便起了身：“可以了，辛苦你来这一趟了。”
说罢，便拉开房门，带着莘言一起出去了。
她把莘言送到休息室：“钱先生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在这里等一会吧，时间太晚了，我们会派车把你们都送回去的。”
说罢，她冲着莘言笑了笑，离开了房间。
莘言这才有空拿出光脑看消息。
现在已经快要晚上九点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需要慢慢消化。
之前她在小群里发了那条信息，也还没来得及看回复。
[本群第一弱：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记得买牙膏：已经叫人了。]
[习哥：我们一起过来。]
习商那条消息和连山的消息之间隔了有两分钟，估计是感觉自己失联的时间长了，便叫上了他两人一起，结果路新月和钱文山看他们都去了，便也跟着去了。
而后的消息则是莘言和钱文山两人被带走后发的。
[习哥：到家发条消息。]
[本群第一弱：我们已经回去了。]
[记得买牙膏：擂台那里可能要封一段时间。]
莘言抬手回道：
[大聪明：我这边差不多好了，过会会有人送我回去。]
[记得买牙膏：没事就好。]
[本群第一弱：连山，你是不是忘记买牙膏了。]
[记得买牙膏：……你为什么刚刚不说。]
[本群第一弱：刚刚这么吓人，谁还记得这件事情。]
莘言看着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却要在群里说话的两人，轻笑一声。
接着她又看向路新月给她发的消息。
[新月：你没有什么事吧。]
[莘言：没事了，已经做好笔调，在等你舅舅出来。]
[新月：虽然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躲掉那个攻击，但刚刚真的吓死我了。]
[莘言：你可别说，我也被吓了一跳，还好平时练得多，条件反射了。]
两人聊了几句，莘言听到门口传来声响，她抬起头，钱文山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等久了吧。”
莘言摇了摇头：“没等多久。”
“车已经安排好了。”门口的一个员工说道。
“先送小姑娘回家。”钱文山说道。
在车上，钱文山便开门见山跟莘言简单讲了一下刚刚检查出来的一些事情。
“那个污染者是下城区的居民，儿子生了病，她没有固定工作，没钱给儿子治病，就报了收集员的工作。”他说着那个污染者的身份，“买的隔离服是最次等的，她本身精神力又差，很容易遭到污染。”
“那她的儿子……”莘言想到这个女人疯癫的模样，“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钱文山简短的一句话，莘言便没有什么可以再问的了。
莘言转移了话题，问道：“所以她因为频繁外出，就成为污染者了？”
钱文山摇了摇头：“我们怀疑她接触过异化生物。”
莘言心下一惊。
她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两年了，还未亲眼见过活的异化生物，但是连山他们遇见过。
几人第一次相见，就是因为他们的团队接触到了一只活的异化石鳖，于是这个小队死伤惨重。
那个女人看起来身体素质就一般，要真的接触异化生物，怎么可能有命活下来。
钱文山说道：“她上一次的出城记录是半个月前，回来测试的污染指数在正常范围内，刚才的检测中，她的污染指数已经在飙到中级了，以她的精神力等级，还是在城内安全区，不可能有这种增长趋势。”
莘言似乎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您的意思是……她在城内接触过异化生物？”
城区内是不可能出现活的异化生物在街上跑这种情况，至少在莘言目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中，即便异化生物被运进来，首先必须是死的，其次要经过严密的流程去除污染，最后才会送到工厂加工。
像他们下城区的收集者，收集来的全都是死物，虽然是异化生物身体上脱落的一部分，但也是有污染性的。
下城区的城门其实比看起来要大得多，连山他们每次做检查，都要花上一个多小时，有一大半地方安置的都是污染检测仪器，以及去除污染的机器。
老刘和习商受重伤那次，他们其实早上就回到了城区，但是下午才能去找人卖壳板，正是因为城门口需要花一段时间确保他们带进来的东西污染指数是在合格标准内的。
“虽然只是猜测，我们怀疑她要么是长期与异化生物待在同一空间，要么就是与异化生物有过不自然接触。”钱文山思索了片刻，还是说出了他的判断，“大概率……她是食用了未经过完全除污染的异化生物。”
这些信息实在是太爆炸了，莘言完全呆愣住：“这些……告诉我真的没什么问题么……”
她只是一个学生，知道这种看起来就像机密的信息真的可以么！
钱文山看了一眼莘言：“你是她的近距离接触者，在调查出她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前，污染局应该也会多次对你进行调查。”
他顿了顿：“而且我有私心，觉得你应该需要知道一些有关污染者的信息。”
莘言一歪头，没想到是钱文山的私心：“为什么？”
钱文山深深看了莘言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转了话题：“你将来想进海卫队？”
莘言点了点头。
“将来来我们第三支队吧。”他拍了拍莘言的后背，语气爽朗，“我很中意你。”
她眨了眨眼，这是在向自己抛橄榄枝么？
“将来如果真的能进海卫队，那这就是我的荣幸。”
这橄榄枝她当然要接，不过不能表现的很明显。
钱文山很满意莘言的回答，看着窗外的景色，神色中透着一点怀念。
莘言记得路新月曾跟她说过，他们一家曾经是下城区的人，后来搬到了上城区。
这其中，钱文山应该付出了常人想象不到的努力。
莘言被送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楼下，钱文山和她告了别。
彼时已经要到晚上十点了，莘言看着已经熄灭大半灯火的下城区，慢悠悠晃到了楼上。
她一直没有表露出来，但实际上对那个女人嘴里呢喃的话耿耿于怀。
她说“你是被神选中的人，带我们走，带我们杀光所有人……”
莘言在跟污染局的那个女员工讲述今天的经历时，把她听到的每句话都说了出来，其中就有这一句话。
女员工告诉她，污染者神志不清，什么话都有可能会说出来，他们之前还抓到过一个污染者，称将来有一天，所有人类都会回到大海里，变成鱼。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人类一旦进入海洋就会因为污染当场死亡，更别提这种反进化论的观念了。”她说道，“所以你并不需要把疯子的话放在心上。”
但是莘言却莫名觉得，那个女人似乎真的从她眼里看穿了什么，那眼神即便是莘言现在想起，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莘言知道她是疯子，但是其他人却不知道莘言是个穿越者。
她过去是个无神论者，至少在原世界她是，经历了穿越这件事情，她起初还会思考原因，想试着用科学的方法解释，后来就放弃了，这不是她的特长。
她躺在床上，用光脑给几人都报了个平安，慢慢冷静了下来。
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太过于虚无缥缈，不值得她花上大量脑细胞去思考。
或许只是个巧合吧，莘言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