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这几天上衙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楚清漓旧事重提。只要楚清漓在衙门里他就找借口外出,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像是开小会这种实在避不开的,他就站的远远的不和楚清漓对上视线,可见他有多么忌惮楚清漓。
开完小会,程瑾如往常一样以下乡劝农为借口准备走人,就见楚清漓开口道:“程大人留一下。”他脚步一顿,心里慌的一批。
转过身强撑着笑脸问道:“楚大人有何贵干?”
“之前让你看的公文怎么样了?”
“都已经批好了,请您过目。”他从桌案上找出一本被在压箱底的公文递给楚清漓。
为了避免被楚清漓刁难,拿到公文当天,他通宵查找资料,核对计算,按楚清漓的要求将事情做完,谁曾想他第二天上衙的时,楚清漓竟然没有提及此事,他自然也就没有把公文交上去,这些日子他都快忘了这事,没想到这人又开始旧事重提,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对于程瑾的心理活动楚清漓无暇顾及,她正捧着程瑾写的公文看的津津有味,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看的下面的程瑾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她找借口为难自己。
良久楚清漓合上册子对着他鼓励的说道:“程大人这份预算写的不错,你先下去忙吧。”
他吃惊的看向楚清漓似乎没想到这事就这么揭过了,人走出大厅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轻飘飘的,没有一丝真实感,直到被寒风吹了个激灵才回过神来。
屋子里楚清漓看着桌案上的公文,拧眉沉思:有了程瑾的这份预算虽然能省下不少银子可对于修路这个计划还是杯水车薪,不够的钱该从何处得来?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叹了口气,放下公文,往府衙外走去:也许换个环境能想到好办法呢。她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走着走着,她停在了舶来品居门口,从外面就能看到柜子里摆的玲珑剔透的琉璃制品。这时候店里没什么人,小二有一下没一下的用鸡毛掸子轻轻拂过琉璃制品的表面,去除尘埃,齐掌柜这会坐在柜台前,用手撑着下巴,打瞌睡。
打扫了一圈的小二回头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门口,连忙热情的招呼道:“楚大人。”
齐掌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没好气的骂道:“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没见我正睡觉呢吗?”
店小二指着门口说道:“楚大人在外面。”
齐掌柜脸色一变,原本一脸怒容瞬间就笑的灿烂上前招呼道:“楚大人怎么站在外面,赶紧进来喝口热茶,别看这天气开始回暖了,其实还冷着呢,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好。”
本来打声招呼就想走的楚清漓无奈的被齐掌柜拉进去上了二楼。
舶来品居分成上下两层,一楼用来展示商品供人观赏,二楼设有雅间,专门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
“恭喜楚大人高升。”齐掌柜谄笑着递过去一杯热茶。
楚清漓结果热茶,杯壁传来烫伤手的感觉,送进嘴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哪里哪里,运气好罢了。”
......
对面雅间,齐云暄所在的包厢正是在大门上面,因为开着窗户他能听到楼下的动静。
齐云暄大年初三那日便赶着回江南,而不过短短两月他又出现在河间府,这次比上一次见到他要消瘦不少,整个人也变得更加阴郁。
不明原由的人以为他是因为身体不适导致的,但真实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上次他之所以过完年就回去是想趁着齐父还未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齐父的书房查找线索。
也不知齐父是对自己书房的密室太有信心,还是太相信齐云暄,因此并没有派很多人守着书房。
齐云暄几次三番潜入书房都没有被人发现,不过齐云暄也不得不承认齐父书房里的暗室确实隐秘,他前两次也是无功而返,要不是第三次发生意外他也不一定能发现。
在密室里他发现了不少些年齐父以齐家商队作为掩护暗中发展其他势力的证据,以及他和前朝余孽沟通的信件,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在密室里发现一个镶有宝石的小盒子,盒子里装的都是他父亲外室,以及其儿子寄来的信件,每一封都完好的保存着,可见收信人对其珍视。
他仔细的看过每一封信件,从最初的伤心到最后的麻木,直到看到一封跟自己母亲相关的信件。
原来母亲的死真的和是那外室子有关,而自己的父亲早已知道凶手,却选择包庇,这让他生出无边的怨恨,想要不管不顾拉着齐父和那外室子一起死为母亲报仇。
也许是愤怒到极致,他反而冷静下来,将密室里的一切小心复原,而后返回房间。他想要齐父去死,但是齐父犯的是株连九族的罪,他不能舅舅他们也被牵涉其中,经过几天的考量,他把目光放到了陆皓钰身上。
陆皓钰是皇帝表弟,也是当今皇上最信任的人,自己可以和他合作扳倒齐家,有他帮忙说情,有很大概率帮自己母族脱罪。
而自己作为那人的血脉想要免罪十分艰难,除非用那个方法,可是......
为了不引起齐父的怀疑他便用了给河间府舶来品居送货为借口。
这两日他一直在河间府思考着要用怎样的方式告诉陆皓钰这件事情。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舶来品居先遇到了楚清漓。
听到对面包厢的门打开,齐云暄顺势打开了自己包厢的门。
楚清漓正在和齐掌柜说话听到动静忍不住抬头,就看前清瘦了许多的齐云暄正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齐公子,你不是回江南了吗?”楚清漓看着本不该出前在这里的人疑惑问道。
“是回去了一趟,河间府这边有货物要送,我只能再跑一趟。”语气里听不出异样,好像是真的有些无奈。
“那你还挺辛苦的,怪不得瘦了这么多。”话音一转道:“生意是重要,但是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啊。”
齐云暄轻笑。
“时候不早了,衙门里还有一堆事情,我就先走了。”楚清漓对这两人说道。
齐云暄看着楚清漓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心里想着:其实那个方法也不是不可以。
楚清漓这头,和齐掌柜聊完之后只觉得豁然开朗,心情雀跃的回到府衙。
翌日一早楚清漓就提出要请河间府的富户来衙门一叙。
程瑾不解其意,所谓富户其实大部分都是商户,然而自古以来官商就有明确的阶级划分,大部分商人都是卯着劲和官府攀上关系,当做靠山,很少有官员主动邀请商户的。
“大人,您这是?”经过公文的事情之后程瑾就没那么怕楚清漓了大着胆子问道。
“我计划在修一修府城周围的路,可是府衙账上没什么钱了。”楚清漓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
“那咱们问那些富户要钱他们也不会给啊,您不会是想威逼吧。”程瑾大胆猜测心想:对嘛,这才是你的作风。
楚清漓翻了个白眼,“你乱七八糟的在想些什么,我可不是那种人,我可是打算以理服人的。”
以理服人。程瑾啜之以鼻,他又不是没有和那些商人交手过,那些人都滑溜的很,让他们白白从口袋里掏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威逼利诱才可能抠搜的从口袋里掏出点钱来。
见程瑾全然不相信,楚清漓不欲多说只道,“你记得将请帖写好送过去,一家都不能落下。”
河间府收到楚清漓的邀请函的富户,聚在一起,猜测这位新上任的知府打算干什么。
很快就到了那日,楚清漓一早就让人准备好场地,桌子上摆好,瓜果茶点,让程瑾和自己一起待客。
程瑾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着楚清漓折腾。
河间府的富户一进衙门就收到了热情的招待,着让他们心中更加忐忑,来那么多次府衙还第一次感受到衙役们这么热情。
衙役把他们引到客厅楚清漓和程瑾已经在门口准备就绪。
见到来人楚清漓立马热情的招呼,“几位辛苦快,里面坐。”
程瑾只能拉下脸来跟着招呼。
面对两人的热情,富户们心里都有些毛毛的感觉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到所有人都坐好,楚清漓站到前面清了清喉咙。
她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和心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对富户们的夸赞,肯定了他们对河间府经济发展的重大贡献。
这让平时光有钱却地位在最底层的商人听的心里一阵火热。
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之后她话音一转:“这次我召集大家过来也是希望大家能为河间府的发展再贡献一份力量。”
听到这商户们原本火热的心瞬间凉了一大半,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哪能不知道她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钱呗。
因为楚清漓的站的比较高,自然是看清楚了那些人的神色变化。
在旁的程瑾对他们这副模样见怪不怪。
见众人气氛不高楚清漓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这次捐赠的银钱我们将会用来修建河间府的路,届时我会让人在路旁立碑将捐钱修路的人的名字按银两多少从上往下刻上,捐赠最多者将碑上的名字独享一行,并且比后面的会大一些。”
这话一落就像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场面瞬间沸腾,在碑上刻字,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尤其是他们其中好多都是商贩,名声这种东西他们做梦都想有。
“我出两千两。”
“两千五百两。”
“五千两。”
......
富户们跟不要钱似的喊价,看的程瑾叹为观止。
一场捐赠会下来楚清漓拢共收到了七万两银子,其中以河间府商会会长捐的最多,一人就捐了八千两。
数万前楚清漓得意的看了一眼程瑾,“我就说了以理服人,那些富户还是很讲理的。”
程瑾: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