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一旬的休沐很快就过去了,衙门里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忙碌。

    看着门口府衙二字,楚清漓只觉得恍若隔世,她有些记不清上次来府衙是何时了。

    这次来,她是为了来见李绅。

    年前齐云暄虽然是因为找金矿被发现而招致杀身之祸,但他并不知道金矿的具体位置,只能大致猜测出是在两县交界的地方。

    过年期间陆皓钰一直在增派人手查找,但是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金矿的下落,而陶子赫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此时并不适合上山。

    唯恐迟则生变,两人把目光放在了可能知道金矿位置的李绅身上,然而李绅的嘴巴太硬任凭陶子赫再怎么威逼利诱都问不出有用的信息。

    本着试试的心态,陶子赫找上了楚清漓,希望她能从李绅口中套出些东西。

    刚到河间府时楚清漓对李绅的感官挺好的,这股好感主要是她听府城里人提起李绅都是夸赞,打心底里觉得他应该是个好官。

    只是没想到天意弄人,他竟然跟反贼有联系。

    地牢因为常年不见光的缘故空气阴冷昏暗。

    楚清漓见到李绅时,他正端坐在草席上,挺直的脊背对着牢门,哪怕是落魄了,也维持着曾经世家贵族的姿态。

    牢门被打开,李绅以为是陶子赫又过来了,一天三次的审问,他已经习以为常。

    “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开口,听得出他是真的铁了心的不会透露任何消息。

    “李大哥。”

    “嗤,原来是楚大人啊。”听到熟悉的声音,李绅转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楚清漓。

    曾经他是上位者,如今身份对调,他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我只是一介阶下囚,当不起楚大人的大哥,楚大人也不必白费口舌,我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今天他哪里还能想不明白,所谓的投靠主上不过只是她用来迷惑自己的手段罢了。

    不过月余不见李绅已经瘦的不成人形,短小的囚衣穿在他的身上,略显宽大,他的脸上没有肉,颧骨高高凸起,罩着一层青黄色的薄皮,模样十分吓人,不过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看起来陶子赫应该没有对他用过刑。

    “嫂夫人生病了。”

    李绅心性坚定从他身上入手大概率是问不出什么了,楚清漓只能从他最重视的人入手。

    听到这个消息李绅的眼角微跳,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故作平静的说道:“楚大人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

    他不能表现出婉娘对自己的重要,若是逼急了陶子赫很有可能用婉娘的性命威胁他。

    楚清漓一直关注着他的微表情,在察觉到他神色变化后,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你不想见见她吗?陶大人说了只要你能说出金矿的位置就会向圣上求情,说不定还能留你一命,到时候你们夫妻就能在一起了。”

    在一起,这三个字在李绅的脑海里盘旋,带着蛊惑的意味,他不可避免的有些心动,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压了下去,冷冷的拒绝道:“不必了。”

    明明能感觉到对方心动,但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被拒绝,楚清漓心中不由的有些烦躁。

    “李绅,你有没有心,自从你被抓了之后,嫂夫人一直在找办法想要见你一面,甚至为了见你,在府衙门口跪了一夜,这才病倒的,大夫说她身体本就不好,现在又思虑过重,风寒入体,不好好调养的话就......”

    后面的话楚清漓没有说完,但李绅还是很清楚的了解到她话中的含义。

    “这,怎么可能。”李绅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爬着来到楚清漓的脚边:“楚大人,求你让我见见婉娘。”一边说一边磕头。

    看着李绅那狼狈的模样,楚清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你先把金矿和你知道的前朝余孽的事情说出来,我就找陶大人让你们夫妻两见一面。”

    李绅闻言一愣,继而缓缓开口。

    “前朝时,我们李家也曾鼎盛一时,后来因为站错了队伍,李家就此落败,人才凋零,也许是因为尝试过权利带来的滋味,骤然失去,李家人便更想着将家族带回曾经的荣光,而我从小就被家中长辈教育着以振兴家族为己任。”

    “可家族振兴哪里有这么容易,因为李家式微,曾经和李家不对付的家族便明里暗里打压,不让李家出头。”

    “可这也不是你叛国的理由啊。”楚清漓说道。

    李绅苦笑着说道:“楚大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幸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直有人为你保驾护航,曾经我也是一腔热血,想要做出一番功绩,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让李家重回巅峰。”

    他继续回忆道:“那时我一事无成,婉娘不嫌弃我,下嫁与我,还用她的嫁妆补贴李家,在和婉娘成亲的第三年我中了榜眼,李家人觉得她不能在仕途上给我提供帮助,想要我停妻另娶,我不答应,他们便逼迫婉娘自请下堂,婉娘身性柔弱,加上那段时间郁郁寡欢,身体便有些不大好。”

    “为了离开那压抑的环境,我便想办法外派,本来该是去北方的,却没想到中途被人调换成了河间府,无奈之下我便带着婉娘前往河间府赴任,来到河间府之后用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地方治理上,希望能早日做出成绩回归京城,让那些人再也不能左右我和婉娘的人生,因此忽略了婉娘,等我发现之后婉娘的身体因为瘴毒已经破败不堪,需要靠着汤药保命。而我那时身上并没有多少钱。”

    “很快我身上的钱都用完了,可是婉娘的病还是没有起色,我那时鬼迷心窍贪污了账上的一笔钱给婉娘治病。

    后来他们也是用那笔钱作为威胁,让我帮他们做事,只要我帮他们做事他们还会想办法给婉娘治病,所以我走投无路之下只能答应。”

    听他这么一说楚清漓觉得他还挺可怜的,但想到今天自己来的目的还是干巴巴的问道:“那你知道金矿,在哪里吗,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系的,以及你知道那些是反贼同党吗?”

    “金矿在大别山上,平时都是他们主动联系我的,我要联系他们会把信笺放在他们指定的地方,会有人去取,我知道的那些同党,陶大人已经都抓进来了。”

    他的牢房在最里面每次被提审的时候都要走一长条路,被抓的人他也能看个七七八八。

    “之前陶子赫提审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这是楚清漓私下问的,她觉得以陶子赫的审讯手段,应该会用李夫人让李绅开口。

    “我顶下所有的事情就是希望那些人能继续给婉娘找大夫看病,没想到因为我,婉娘病的更重了,如果没有遇到我或许她会过得更幸福。”李绅的语气里有自责,还有懊恼。

    “我什么都说了,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见见婉娘。”他的眼神里充满期盼。

    “我去跟陶大人说一下,晚点会有人带你去见李夫人的。”

    从牢房里出来楚清漓的心情是沉闷的,哪怕是知道了金矿的位置都不能让她感受到丝毫的喜悦。

    她将李绅跟自己说的事情大致的复数了一遍,便起身告辞了。

    陶子赫沉浸在知道金矿的喜悦之中,忙着安排后面的事情,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坐上马车之后,楚清漓的脑海里想到之前和李绅交流的画面,李绅可恶吗?可恶,要不是因为他的包庇,就不会有这么多无辜的人被骗去挖矿,丢失性命,他可怜吗?也是可怜的,他也曾经想做一个好官,可是为了家族,为了妻子,他不得不做出违背本意的事情。

    如果同样的事情落在自己的身上会如何选择,她在心里问自己,良久之后她叹了口气。李绅说的对她是幸运的,因为身边一直有陆皓钰的保驾护航,她才能不被权利倾轧,让自己的功绩不被他人分走。

    岭南

    柳安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不知道河间府那边传来了什么信息,主上竟然看了这么久,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好一个楚清漓,我这是终日捉雁被雁啄了眼。”面具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柳安,你去河间府,找人把楚清漓解决了,最好把她那个所谓的红薯也带回来。”黑衣人明显是动了杀心。

    柳安先是诧异而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楚清漓,陆皓钰,陶子赫。”黑衣人将手种的信笺撕了个粉碎,似乎那信笺就是他口中的那三个人。

    面具人此时确实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他在河间府布了这么多年的局,眼看着就要到了收网的时候却被这三人搅了局,导致功亏一篑。

    柿子捡软的捏,他现在还只能对楚清漓下手,等事成之后他一定会让另外两个人也生不如死。

    马车上的楚清漓打了几个喷嚏以为自己是感冒了,丝毫没想到自己被人惦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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