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夕阳逐渐坠到地平线以下,余晖在天边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留下一片淡金色的天幕。
淮安市最繁华的商业区正是热闹的时候,商场的LED大屏上投放着最近大火明星的广告代言,行人络绎不绝,不过大多数都是结束了一天工作,满脸尽是疲惫的上班族。
陆栖柠将设计稿最后一个细节修改完,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脖劲,慢腾腾地起身去接水。
冷不丁地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手一抖,水洒了一地。
身后人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
“ 抱歉啊,栖柠姐,我没看到你在接水,没烫到吧?”
是陈嘉枝,他们公司的一活泼小妞儿,实打实的社交牛逼症,平日里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和人唠嗑,就连楼下的保安大爷都熟得跟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
陆栖柠摇摇头,从旁边抽了几张纸,俯身将地上的水渍擦净,“ 你找我有事?”
陈嘉枝一脸兴奋,“周桥说明天晚上是‘SR’有一场珠宝展,让你跟他一起去。”
周桥是公司老板。
两年前陆栖柠毕业后就进了这家珠宝设计公司。因为是小型工作室,所以人并不多,周桥是老板兼财务,陈嘉枝负责营销策划,公司里有两个设计师,一个是陆栖柠,另一个是柳思思,只不过最近柳思思生病请假了,所以本来就人少的公司就越清冷了。
公司平时主要的经营范围是私人定制这一块儿,也积累了一定的客户,在业内还算有点名气。
陈嘉枝在旁边站着没走,和陆栖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 你说周桥是不是什么隐藏的富二代啊?居然能搞到‘SR’的邀请函。”
也难怪陈嘉枝不相信,时尚圈里最重要的就是人脉和关系,就算你有天大的才华,但没有人脉,一切都白搭,要不怎么说时尚圈是个圈呢,因为圈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人。
‘SR’作为全国顶尖的珠宝设计公司,旗下有三十多个品牌,涉及领域也很广泛,主要有香水、服装、腕表、化妆品和珠宝,其中珠宝最为著名。
这次展会邀请的也都是一些名媛明星,或者是在社会中有一定声望的企业,给他们这种小型工作室递邀请函,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唯一合理的解释可能就是“周桥是富二代,本身就是这个圈里的人”这种说法了。
但这种说辞在陆栖柠看来实在是荒唐,她重新接了一杯水,慢悠悠地开口,
“ 你见过哪个公司团建老板请客的时候每回都是麻辣烫?”
“啪——”
陈嘉枝对周桥是富二代的滤镜彻底碎了。
扎心了,老铁。
“你俩说什么呢,上班时间摸鱼聊天,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板放在眼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周桥跟鬼似的背着手站在俩人身后。
陈嘉枝轻嗤一声,“少来,我不信你没听见。”
显然周桥在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 威严 ”。
他不自在地咳一声,“不就是带你们吃了几回麻辣烫吗?等小爷我这个月接了大单,想吃什么你们随便选。”
陆栖柠看他一眼,就差没把“你是骗子”这四个字儿写脸上了。
周桥捂住胸口,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
“ 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么看我的?咱们之间的革命友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朕对此深表痛心!”
陆栖柠没理会他突如其来的表演欲,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刚刚好,
“作为一个合格的员工,我必须遵守公司的员工守则,现在员工守则告诉我下班时间到了,明天见,老板。”
说完便拉着陈嘉枝火速地收拾东西走人了。
周桥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太着急,一点儿都沉不住气,不像他。
于是几秒后
办公室空了。
— — —
陆栖柠回到家的时候,厨房的灯罕见地亮着,许愿听到动静,探出半个头来,“柠柠你回来啦!”
陆栖柠嗯一声,将衣服挂在玄关处,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的似有若无的味道,“今天怎么突然做饭啊?”
许愿是陆栖柠的发小,两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后来毕业找工作又在一个城市,索性合租了一间公寓。
只是和陆栖柠不同,许愿在大学时就已经出版了几本小说,成了小有名气的小说家,签约了出版社,直接跳过了找工作这个环节,毕业之后顺理成章的当起了全职作家。
虽然许愿平时没有特殊情况都呆在家里,但是基本上饿了都是直接点外卖,哪有亲自下厨做饭一说。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许愿幽怨的声音就从厨房传过来,“还不是为了找灵感,最近在写一本关于美食的小说,我一个做饭废人,动笔的时候脑子里一个画面都想不出来,索性就自己做做看咯,你快来尝一尝,我今天做的糖醋排骨。”
许愿邀功似的将盘子端到陆栖柠面前。
陆栖柠看着盘子里已经被烧得焦黑的排骨,“你这是色香味弃权?”
许愿:“少来,你到底尝不尝?”
陆栖柠惜命,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除非你先吃一口。”
许愿还真就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当着她的面咽了。
陆栖柠小心翼翼地问,“好吃吗?”
许愿:“ 还行,你尝一口。”
她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
“ ?!?!”
没忍住,直往厕所冲,一边漱口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许愿,你这个大骗子。”
许愿在外面笑得肩膀都颤抖,说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最后那盘糖醋排骨终究是进了垃圾桶的胃里,为了挺过今晚,继续明天的革命道路,许愿认命的和陆栖柠一起点了外卖。
吃饭的时候,陆栖柠突然想起许愿之前老跟她说完结的那本小说要影视化了,这几个月工作太忙,没来得及问她,于是便顺嘴提了一句。
没想到这一提就像个导火索,直接导致许愿原地爆炸了。
从她长达两分钟不带喘气的控诉中,陆栖柠东拼西凑,终于找到了重点,
“你说江知野是主演?”陆栖柠承认她有一瞬间的兴奋。
论江知野是何许人也?
陆栖柠把他简单概述为一个勇敢的男人,不仅把许愿这么一个只搞事业不谈感情的女人带进了沟里,而且最后自己爬出了沟,转头把沟里的许愿埋了。
许愿:“要是我知道主演是他,当初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买版权,更可恨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更可恨的是他居然要改情节,说什么原版情节一点都不合理,没有逻辑,我可去你的,他知道什么叫逻辑吗?那天要不是有那么多人看着,我早就一脚踹死那个王八蛋了.....”
陆栖柠拍着她的背安慰,“别生气别生气,就不能再商量商量吗?”
许愿一听更来气了,“你以为我没和他商量吗?可人家偏不听,居然反过来说我的情节老套的要死,他那么有能耐,他怎么不写一本出来给我看看啊,气死我了,你说我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非要和他在一起呢?”
陆栖柠欲言又止,主要是这事儿吧,也不太好说。
索性默默的当个倾听者,时不时递一杯水过去。
终于等许愿吐槽累了,陆栖柠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正想着再劝一劝,没想到话题居然被转到了自己身上,许愿突然伤春悲秋起来,
“你说咱俩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说起来,你跟陈暮深当初分手的时候,我还有点不相信。”
至于不相信什么,大概是因为不相信陆栖柠会主动放手。
托许愿的福,陆栖柠在记忆深处翻箱倒柜,终于想起自己曾经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爱得要死要活的爱情。
再度被提及,陆栖柠总有一种老泪纵横的感觉。
还记得陈暮深是在高二的时候转来的,陆栖柠彼时正疯狂痴迷着网上的某明星,成天在许愿耳朵跟前念叨说如果自己将来能嫁给他就好了。
每到这个时候,许愿总会提起笔敲她的脑袋,说少女醒醒吧别做梦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刷两道数学题。
陆栖柠撇嘴说许愿不解风情。
没想到某天许愿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教室,说陆栖柠我见到转学生了,长得比你偶像帅多了。
陆栖柠当时正处于疯狂迷恋阶段,梗着脖子嚷嚷着说不可能,要是他比我偶像好看,我给你10块钱。
两人就这么较上了劲儿,直到上课班主任领着陈暮深走进教室。
少年黑t黑裤,个高身正,不紧不慢地跟在班主任身后走着,等到在讲台上站定时,陆栖柠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眉眼精致,鼻梁高挺,就跟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说话声音也好听,低质冷冽。
他说他叫陈暮深。
于是,陆栖柠可耻的沦陷了。
只是当自己死皮赖脸的把人追到手后才发现,少爷跟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于是在这感情刚刚生根准备发芽的时候,陆栖柠亲手拿了铁锹,连夜把根给铲了。
在一起的时候有多高兴,分开的时候就有多难过。
刚分手的时候陆栖柠大三,每天除了有无数的设计稿要画,还有茫然的未来要考虑,但她愣是连着几天没出门,躺在宿舍的床上睡了好几天,尽管大多数时候是在发呆,有时候半夜醒来还会摸到一脸的泪水。
最后还是许愿连续打了好几通电话,陆栖柠这才不情不愿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不情不愿地下楼。
许愿一看见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怒了,一边骂她不争气,一边吵着说要找陈暮深算账。
陆栖柠死死地拽着许愿不撒手,哽咽着说是自己提的分手,不关陈暮深的事。
许愿无奈,只能拍拍她的背,说狗男人甩就甩了吧,姐姐带你找更好的。
闻言,陆栖柠哭得更大声了,说陈暮深不是狗男人,自己才是胆小鬼。
— — —
回忆有点长,等到陆栖柠回神,许愿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看,视线不停地在她脸上游移。
气氛一时间变得诡异。
直到许愿出声,“陆栖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还没放下他?”
问题来的毫无征兆,陆栖柠愣了一会儿,打着哈哈,“怎么可能? 你不说我都把他给忘了,你要不信我发誓。”
陆栖柠这人有个毛病,只要一心虚就会发誓,许愿看破不说破,只希望陈暮深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那样陆栖柠也就不会再被百般刁难,活得失去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