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沏出的茶冒出袅袅水汽，面前空气是热的，氤氲着一股淡雅的茶香气，模糊了夏江回的视线。
她双手搭在膝盖上，视线凝凝望着袅袅升起的水汽。
牧子凌倒完茶，余光扫了眼她心不在焉的神情，率先开口将她思绪拉回现实：“夏小姐好久不见。”
夏江回抬起头，跟他对视一眼，礼貌性地抿起唇角：“好久不见。”
牧子凌自然不过接过话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五年前，应该是你高三的时候......”
夏江回指尖蜷了蜷，心下对牧子凌拐弯抹角的行为已经有了些许不耐烦，但面上仍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反驳他：“高二。”
“噢对，是高二，我记岔了。”牧子凌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敷衍地笑了两声，“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都五年过去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牧子凌东拉一些没营养的话题，西扯一些旧时回忆。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夏江回面前的茶水换了一次又一次，等到她实在忍无可忍了，果断抛弃了她的礼貌素养，打断话题：“牧总有话不妨直说。”
包厢内，牧子凌扯闲天的声音戛然而止。
牧子凌轻笑了声，像是终于扯不下去了，手上动作却慢条斯理地将茶壶最后一口茶倒干净，又重新煮了一壶，“夏小姐是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
“首先在这里给夏小姐道个歉，原谅我没有事先打招呼就邀请你来参加这个盛典.....”
透明茶壶中的茶水中的气泡咕嘟咕嘟往上升腾，夏江回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就听牧子凌接着说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夏小姐不要再追究剧组戏台倒塌的事故了。”
不再追究......
这句话蓦地把她点醒，这段时间发生事情的前因后果似乎完整串联了起来。
看来孟渺背后不止有孟氏集团，还有牧子凌这座稳固的靠山。
怪不得孟渺能有恃无恐，公然对她下手，事后仍毫无悔改之意，反而要让受害者不再追究。
“牧总把我当三岁小孩了？”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天真的话来。
夏江回轻笑了声，面上是压抑住的嘲弄之色。
牧子凌毫不在意她的嘲笑，似是运筹帷幄：“夏小姐别急着拒绝。今后星光娱乐将是夏小姐背后最大的宣传团队，而牧某会倾尽所能把夏小姐捧成享誉国际的知名导演。”
牧子凌边信誓旦旦说着，边用余光扫着她的表情：“这是牧某的诚意，还请夏小姐赏脸。”
他给出的条件无疑是饱含巨大诱惑，这换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
他有信心，夏江回会接受的。
夏江回不言不语，伸手端起面前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感谢牧总款待，时间不早，我就告辞了。”
透明茶壶里的水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往上冒，似是要将壶盖顶开。
夏江回往外走动的脚步声和水沸腾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既和谐又显得刺耳。
这一反转打得牧子凌措手不及，他没想到夏江回能拒绝这个诱惑。
“夏江回！”
他顾不上礼仪，直呼全名。
在夏江回踏出门前，喊住了她。
“为什么？”牧子凌不解。
成名的机会摆在眼前，真相又有什么用。
在他看来，人与人的相处除了涉及利益，再无其他。
所以他坚信，只要钱和权到位了，就没有摆不平的事。
他以往处事向来如此，没想到这次在夏江回身上栽了跟头。
夏江回放下覆在门把手上的手掌，转过头看着他，平静地问了句：“你和沈然霁，孟渺会选谁？”
初夏时节，夜晚的风不算热，吹在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弄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夏江回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径直往外走，给周明熙发了条消息，打算自己打车回去。
手机上显示司机还有十多分钟才到目的地。
夏江回抬头望了眼乌云遮盖的天空，走到路边，随便找了个花圃边坐下。
－
“沈总，这是明日的行程，您过目。”商务车内 ，卓睢坐在副驾驶反过身去把平板递给后座沈然霁，“上午和孟氏集团几个老股东开会，中午......”
卓睢边贴心地解释，说了一大串才发现没有得到沈然霁的任何回应。
“沈总？”
卓睢转头一看，发现沈然霁手上虽然拿着平板，但却心不在焉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
卓睢的视线随之往外看了眼，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刚要开口时。
只见沈然霁关了平板，忽然说道：“停车。”
商务车缓缓在路边车位停住，正好停在一家酒店门前。
卓睢仔细看了眼，才看见酒店门侧的花圃边坐着的人。
身后就是高档酒店，而夏江回本人穿了身及踝的丝绸长裙，妆容精致却垂头丧气，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沈然霁指骨放到升降车窗按钮上，顿了两三秒，收回手。
扭头正好与卓睢的目光对上，沈然霁往车座靠背一靠：“叫她过来。”
被夏江回指桑骂槐痛骂一顿的记忆犹新，卓睢只感觉头皮发麻，早知道就不往车后座的方向看了。
但老板的吩咐不敢不从，卓睢欲哭无泪，按下车窗喊了句：“夏小姐，要顺路送你一程吗？”
夏江回循声看过去，人是起身了，但在卓睢期盼的目光下，她朝着商务车后面停下的那辆出租车走去。
在经过商务车时，她悄然看了眼车窗紧闭的车后座。
透过贴了一层防窥车窗膜的车窗，她只能看到倒映在上面的炫目灯光以及，她自己。
接到乘客，出租车驶离。
周遭重归宁静。
卓睢都不用去看沈然霁的表情，便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会有多难看。
车内氛围持续低压，卓睢小心翼翼不敢出声，生怕行差踏错，挑起老板的怒火。
“去查一下她大晚上来这做什么。”
半晌，车内响起沈然霁不辨喜怒的声音。
－
回到家，去浴室泡了个澡出来，夏江回裹了身浴袍，毫无形象可言地躺在沙发上。
兜兜转转回来，还是和孟渺、牧子凌他们几个人扯上了关系。
她明明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做自己想做事情。
可总有人要打破她的生活，将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关键是她还有种无法查明真相的无力感。
越想她脑海里那团关系网越乱。
索性不去想，打开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温嘉的名字。
刚接通，温嘉急切的嗓音就从听筒飞出来，仿佛下一秒人就要从屏幕里钻出来：“江江！你的腿伤怎么样了！你千万别去关注网络上的事，放宽心好好养伤！我早就想去江城找你，但是詹云让我不要去破坏你和沈然霁的二人世界.....所以你和沈然霁和好啦？”
温嘉叽里呱啦的声音在客厅响了好几分钟，等到说完停下来，温嘉还疑惑问了句：“江江，你怎么不说话？”
“......”
温嘉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啊。
夏江回躺在沙发上转了个方向，深深叹了口气：“嘉嘉，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戏台倒塌幕后主使是孟渺这件事，没有确切证据而且还未公之于众，温嘉不知道很正常。
夏江回没打算将真相全盘托出，毕竟说出来于事无补，无法实际解决问题还让温嘉徒增烦恼。
“没什么，你最近和詹老板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夏江回及时止住话题，反而八卦起温嘉的感情。
温嘉不好意思的“嘿嘿”了声：“詹云想今年就办，但我不想这么早就结婚，再考虑一下吧。”
夏江回能清晰感受到温嘉的语气渐渐染上小女生的娇羞感。
到最后，温嘉娇羞的声音戛然而止，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和沈然霁和好了？”
夏江回愣了一瞬，支支吾吾：“没有的事，别听网上乱传。”
“那我不看网上的传闻，你老实跟我说说，是不是还对沈然霁念念不忘？”
温嘉显然不信她的话，硬是要刨根问到底。
一开始，夏江回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正面回答温嘉的问题。
在温嘉几经追问下，夏江回兴致索然，语气都蔫了几分：“我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了，再上赶着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温嘉顿时坐起来，音量都扬了几度：“什么话？！这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自取其辱？感情本就是飘渺、无法捉摸的事。既然已经失去过一次，那再相见就要好好把握住！”
......
挂断电话，回想起温嘉最后说的那些话，夏江回思绪复杂，千头万绪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好好把握住......
说得倒是容易，可却不是能容易做到的。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这么多事情未解决，怎么看都不是谈情说爱的时机。
－
蓝夜会所
作为江城最繁华最盛大的销金窟，空气中都飘散出纸醉金迷，无数人来这一掷千金，只为获得最奢靡的享受。
场子里各色灯光闪烁交织，俊男靓女随着音乐节奏舞动身体，随便经过一个包间都能听到厚重隔音门掩盖不住的音乐。
最里间的vip包间内，氛围却截然相反。
包间只有两个人。
一左一右，分别占据两个单人沙发。
沈然霁坐姿慵懒，后背抵着皮质沙发靠背，右手端着透明高脚杯，拇指一下一下摩挲杯口边缘。
凌冽视线望向他对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