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过，陵城便有了初秋的味道。大一新生刚结束军训不久，就迫不及待加入学生会和各种社团，有了新鲜血液的注入，学生会的换届大会也举行在即。

    开换届大会之前，郭宗臣来找过季然，希望她可以接任学生会副主席。季然直言不想再继续待在学生会了，之前也不过是为了画画海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罢了。

    郭宗臣劝她说：“学生会副主席这个title可以让你的履历更漂亮，对以后进体制内或者事业单位都很有帮助。”

    “我不在乎这个，那不是我会走的路。”

    “不管你在不在乎，你都得留下。”郭宗臣却异常坚定。

    “为什么？”季然不解，班长大人这么苦口婆心，难道只是为了留一个信任的人做副手吗？

    “因为我是没办法留下了，为了咱们班，这最后一年，你得努力留下。”

    这下季然更听不懂了，问道：“班长，你铁定是下一届学生会主席啊，怎么会说留不下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郭宗臣详细分析了学生会主席团现今的局面，他这两年虽然一直鞍前马后做好各项工作打点好院内院外各种关系，无奈现任学生会主席连闻始终瞧不上他，而主席之位又是一票否决制，他还听说连闻早就内定了现任外联部部长的女生张芝芝接这把交椅，而他最多只能做个副主席，事与愿违之下，他想彻底退出学生会。

    “我还是不明白，连闻怎么会瞧不上你？平日里也没见你们有什么大矛盾啊？”听完郭宗臣的描述，季然感觉仿佛这两年跟他所处的不是同一个学生会一般，忍不住更好奇了。

    “连闻是章岚智的前男友，章岚智看上卢桑之后就给人踹咯，他能瞧得上我才怪呢。”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呢……不过，我们都跟卢桑是一个班的，他既然瞧不上你，自然我也拿不上副主席的四分之一席位啊。”

    “你可别低估自己了，你当这两年你们宣传部几百张海报是白画的？那都是贴在院办楼下，院领导谁上班下班不多看几眼？据可靠消息，负责学生会管理工作的戴老师这次可专门叮嘱了连闻，让他多给幕后的同学机会，文艺、外联、体育个个都是台前，幕后指的是谁还不明显吗？所以我说，你有机会，你可得把握住了。”

    见季然还是有些犹豫，他继续劝道：“而且当副主席又不耗你什么心力，到时你拿两个小部门去管就行，不费事。更重要的是，咱不蒸馒头争口气，咱们班是这一届的龙头班，千万别在学生会干部这件大事上掉链子了。”

    “那好吧，我答应你，我会报名参选，如果我当选，我不会弃权，”见季然松口答应了，郭宗臣还没来得及开心，只听她继续说：“但是如果我落选了，我不会主动争取。”

    郭宗臣只得答应道：“行，”还不忘点拨她：“就你这性格呀，但凡能主动一点点，你得到的东西能比现在多得多了。”

    换届大会的选举结果果然如郭宗臣所言，张芝芝全票当选主席，四位副主席里有三位是张芝芝的盟友，唯独季然这个不站队的，以微弱的票数优势取得了最后一席，张芝芝虽内心不喜，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一方面戴老师的指示她得遵从，另一方面按连闻所说主席团里总得有个不是己方阵营的，况且季然又是个对此没什么心思的主儿，既不会带来任何威胁，又能堵住悠悠众口。

    众口悠悠，这样一来确实没人说张芝芝的闲话，而季然这边却没少承受流言压力。

    有的说她平日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没想到还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有的说她怕不是跟连闻有什么关系，还见过他们二人并肩而行之类的；更有甚者造谣她与戴老师，说就这姿色为了这么点利益就去破坏已婚男人的家庭，以后还不知道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寝室内，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甚至还有隔壁寝室来看热闹的。等季然下了自习回来，几人立马住了嘴，笑着打招呼，还有热心祝福的比如李离：“我们多数都在学生会社团折腾了一两年，真的能留下来的也就只有你了，不容易，是好事。”

    有纯粹为吃瓜而来的：“听说连闻喜欢你？”“听说你跟戴老师…”“听说是班长给你让位的？”

    季然无奈只得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不会”。

    眼看着捞不到一手的八卦消息，几人自讨没趣地走了。寝室内总算安静了下来，季然正打算去梳洗时，吴雪琴叫住她说：“然然，你知道是谁在造你的谣吗？”

    季然摇头，她继续说：“是章岚智学姐。”季然吃惊，瞬间瞪大了双眼，于兰汤雯二人也忍不住“啊”了一声，深表疑惑。

    “今天在店里，我听到她亲口说的，她付款的时候催着问她身边的人在贴吧发帖子造势的进度如何了，那人回说吧主袁璐学姐不肯给机会，这边一发那边就删，有可能是连闻那边先打过招呼了。”

    “我与她无冤无仇，她凭什么？”空口造谣还不够，竟然还要闹去校园贴吧，季然的小宇宙要被点炸了。

    “莫不是因为卢桑？”汤雯推测：“学姐爱而不得，就公报私仇？”

    “我觉得啊，有可能是因为你的那个绯闻男友什么主席的，她们刚在这不是说章岚智和主席他俩是前任男女朋友嘛，大一时俩人谈恋爱了，结果到了大二，学姐看中了帅气的学弟就抛弃了主席，没想到学弟没留住，主席又出息了，说不定两人之间又有了些什么情感纠葛的。所以她想攻击的其实是男生，但她没有想到炮火都集中到你这边来了。”

    于兰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季然气鼓鼓地不想说话，她本想着，流言总会不攻自破，而且也只在学生会利益圈散播，就没打算去澄清些什么，没想到是章岚智在背后推波助澜想把事情闹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对她产生了不良影响。

    “不过，最近还有一个流言…”吴雪琴补充道，本想再说下去但看了一眼汤雯还是停了下来。

    “什么流言？你这意思是跟我有关？你说来我听听。”汤雯还是敏锐。

    吴雪琴扭捏了好一会，才在几人的催促下说；“据说卢桑和陆灵灵已经分手了，原因是陆灵灵……她……早就不是那个了。”

    “那个是哪个？”

    “就是那个！”

    汤雯总算懂了，但她想明白后表情越发不对劲：“如果是这个原因才分手的，那也得实践了才知道啊，所以你是说他俩已经…”

    “多正常的事情让你们在这跟打哑谜似的，”于兰见怪不怪，“雪琴之前不是说有传言他俩去了海南旅游嘛，那小情侣肯定是住一起的。”

    见汤雯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而季然仍生着气不发一言，谁都不想寝室气氛如此低沉，吴雪琴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流言真真假假，且都是一时的，大家很快就会被新的流言吸引，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总会过去的。”

    季然不再回应，转身去洗漱去了。

    她心里自是明白，大学生活业已过了两年，几人虽然早已有了各自的际遇，但女生的小心思总是不窥自破的。就好像章岚智一般，到了大四本该为了前程用心奔波的时期，却为了情爱之事上多费心思总想搅一搅局，而这几个平日里热衷看戏的室友自然也不会多有几分真心。

    翌日上课，季然和于兰一起早早便去了，到了教室同学见了她却避之不及，就连吴雪琴和汤雯晚到了也宁愿坐在平日里空席的前排，多少给人避嫌的感觉。

    季然并不理会，只是好奇问身旁的于兰怎么不避避嫌。

    于兰冷笑一声，说道：“难道我的流言还少吗？班里男生怎么说我的，我可是一清二楚，整个寝室里也就你能做到表里如一了。”

    这时，金柏伦发来消息，问她怎么不出来辟谣。其实他心里知道这姑娘是个有性格的人，又倔强又怂。直到她回复了“没必要”三个字，他觉得她骨子里好似又多了些淡漠，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转头跟邻座的郭宗臣低声嘀咕了一句。

    课间，大家或趴在桌上小憩或低头玩手机或开启群聊模式，郭宗臣不知何时走上讲台，他清了清嗓子，双手撑在桌子上，一如往日开班会的模样，他说：“耽误大家一分钟时间，在这里我想当众感谢一下季然同学，为了班级利益，在大三这么忙碌的时期愿意牺牲宝贵的时间继续投身学生会工作，我感谢她，做了我不能做的事，还要忍受非议。”

    紧接着，在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中，他向季然所坐的位置鞠了一躬，然后走下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