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的火车上，每每想到昨夜种种，季然就脸红得不行。其实她跟卢桑根本无事发生，且不说他俩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白日里被抽了四管血又奔波了一整天，整个身体只剩一个大写的“累”字。

    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无非是卢桑靠近时他身上散发的香味，那香味虽只有若近若远的轻轻一缕，却是好闻得紧。也许是民宿里那不知名的沐浴露，也许是科学所言之爱人之间才得以闻见的独特体香。无论如何，她总算明白为何卢桑所到之处目光不断，为何就算他只是参加个英语培训班也能获叶袁元以及外国友人的青睐，又为何像章岚智这般眼高于顶的人仍对他穷追不舍，他确实担得起校草之名。

    因为一直是地下恋情，以至于在回校准备毕业论文答辩的一段时间里，季然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感，也尽力不跟卢桑成双成对地在公共场合出现。

    这样的努力仅仅坚持到了论文答辩那日。

    从前就听学生会的前辈们提及，除了开学当天，论文答辩是阶梯教室上座率最高的一次。

    果不其然，季然踏进教室的那一刻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不是几个月不回校的不适应，而是——好多人啊！当然，来的并不全是同班同学，毕竟毕业论文答辩是分组且乱序的，大多是些生面孔。

    讲台上有的学生侃侃而谈，有的则磕磕绊绊，因为没有跟相熟的同学分到一组，季然也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看四周打发时间。去社会上浅浅地走了一遭，即使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也可以说是见识了尔虞我诈的职场，她突然觉得发生在学校里的事无论是学生会还是校园恋情什么的都太小儿科了。

    轮到季然上台时，她表面故作镇定，内心却慌得不行。突然，原本寂静的空间却齐刷刷地发出一阵哗然之声。她正紧张不已，更是没空理会，只顾着低着头把自己的论文大纲念了一遍，接着便战战兢兢地等待考官发问，连头都不敢抬出高于30度的角度，视线范围内惟有这几位决定她顺利毕业与否的“判官”。

    直到靠边坐着的两位考官也开始交头接耳，她才闻声向最后几排望去。教室里不知何时来了一位身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牛仔裤的男生，坐在了她原本的座位上。不用看四周一片惊喜的表情也知道，来人正是卢桑大神。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隔壁的教学楼参加答辩才对，怎么有空来？

    还是说，让人闻风丧胆的论文答辩对于学霸来说不过信手拈来？

    对上卢桑视线的那一刻，季然内心泛起控制不住的波涛，直到对方给了她一个让人安心的眼神，她才收回目光，回到答辩的紧张氛围之中。

    好在考官并没有太难为她，对于翻译部分几乎没有挑出错处来，只是针对个人总结部分轮番提了些算不上难的问题，得益于之前的充分准备，季然得以顺利过关。

    为了避嫌，结束后她并未走回原来的座位，反倒在不远处随机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意料之中的是，卢桑的信息立马传来：“只是来跟你说一声，我答辩结束了，一会儿去操场踢球。”

    感受到背后炙热的目光，季然转过头，果然对上他一双深情的双眸。不敢多看，她立马回过头去，回了句：“嗯，那我一会儿就回寝室待着了。”

    她暗想着，如果没记错方位的话，寝室的阳台正好能看到足球场的方向，就是不知道八号小将的身影能不能被她的肉眼捕捉到。

    手机信息又新增一条：“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去看我踢球？”

    看他踢球？去操场？不就等于…官宣了吗？？

    季然心下一惊，比刚刚站在讲台上看到他时更加吃惊。不是说好毕业之前一直保持秘密恋爱么，若是堂而皇之地同进同出，且不说大概率会被人偶遇，甚至能上校园贴吧热贴榜单。

    见她半响没有答复，卢桑心下了然，又解释了一句：“这会儿操场人不多，我练几个球就走，你一会儿给我送瓶水就行，不会露馅的。”末尾，竟还加了个捂嘴偷笑的表情。

    耐不过校草卖萌，她的“嗯嗯，好”火速弹了出去。下一秒，卢桑也在后排女生的注视下带着一脸的满意离开了教室。

    去超市的路上会经过汤雯打工的奶茶店和吴雪琴开的自习室，远远看着店里确有两人的身影，估计是早早便结束了答辩。但季然并不打算上前去打招呼，毕竟万一人家关心她结束答辩之后的安排，她定然心虚地不知所言。

    但总是怕什么来什么。比如向来神出鬼没的李离突然从自习室推门而出，季然与她直直地碰了个照面。

    “给你发消息怎么都不回呀，我还以为你还没结束呢？怎么样，你那场的考官严厉不？还有还有，刚给你发的几家店，你想吃哪家？”

    李离话密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今日突然被机关枪式突袭，季然越发心虚，只能吱唔应着：“刚才…刚才答辩呢，哪敢看手机，而且我抽到的号码靠后，所以…所以一紧张就用意念回复啦。”

    紧张到反复搓手指，也是罕见的事。

    “好啦好啦，原谅你！所以我们晚上去哪儿庆祝？这会儿出去逛逛街，吃个饭，时间尚早的话说不定还能……”李离虽然兴奋，但还是故意停顿，不急不慢地凑到季然耳边继续道：“去酒吧喝酒看男模啊！”

    “咳咳……那个……其实……”季然的大脑飞速运转，想找个合理的理由拒绝，毕竟答应了要去操场给卢桑送水。但“男模”二字的杀伤力实在是大，萦绕在她脑袋里，浮现在眼前的却又是那夜淅淅沥沥的流水声背后优雅沐浴的校草大人。

    “嘿！”李离一声叫唤拉回了眼前人飘散的花痴之魂：“你纠结个啥，去不去给一句准话！”

    逛街，烤肉，男模，一个似有万有引力的神奇组合。若是放在以前，季然断然无法拒绝。但是如今……触手可及的“男模”还在等她。

    她立马摇头又摆手，恨不得用全身的器官表达拒绝，似是想到了个绝佳的理由，立马回道：“突然想起来，留学材料还有着急要补充的内容，我得赶紧回去准备。”

    眼见李离一脸毫不遮掩的失落，季然立马安慰道：“下次去，下次去，下次一定去。”

    还是哄不好，心想万一要是之后地下恋情被发现，可千万不能被说重色轻友啊，她又补充道：“下次我请给你去，烤肉男模来一套！”

    李离这才喜笑颜开，不再计较，另赴搓麻之约去了。

    等到偷感很重的季然到达操场时，她才意识到卢桑所言极是，操场上确实没啥人。

    男人之间的友谊就很奇妙，不需要同仇敌忾或是交换内心深处的小秘密，只要有共同的兴趣爱好，甚至不用交换姓名，就能成为短暂的、下次见面也能友善问好的朋友。比如此刻的卢桑与他随机组队练球的朋友们。

    夕阳之下，身着一席红色球衣的八号球员依旧耀眼夺目，季然坐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目光所及皆是那抹红色的身影，思绪也不免飘回第一次看卢桑踢球赛的场景。那一次，她还不屑于如彭思怡、汤雯这样的颜控同流合污，这才过了多久，自己竟也被美色所惑。

    不对！上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八号球员送水的，还是陆灵灵！

    回忆至此，突然一股酸意泛上心头。确定是酸意，不是难过，是因为季然迅速对比了那次给前男友邓允寅打电话，电话那头却传来女声，那个时刻的感受。那时她果断地要放手，不去问，不去抢，顺其自然。但这次她会吃醋，会拒绝做一切无论是章岚智还是陆灵灵作为卢桑女友为他做过的事。好像只有如此，才会显得自己有多么不同。

    好像只有她异于常人，才会让这段关系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准备起身离开之际，卢桑却迎面而来。他满头大汗与往日整洁干净的模样全然不同，一边笑着跟女友打招呼，一边从背包里掏出毛巾擦汗。季然怔怔的站在原地，突然不知该何去何从，手里攥紧的水瓶，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递了出去。

    没想到卢桑扑哧一笑，接过水瓶，问道：“你竟然给我喝脉动？”

    见对方不解，他从背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来，咕噜噜地几乎喝完一整瓶，才又重新拧开脉动的瓶盖，喝了两口。

    “你自己带了水，又何必让我来送？”季然没问出口的，是心里挥之不去的那句“难道每任女友的固定任务就是来送水么？”

    虽然不明所以，卢桑还是感知到她起伏的情绪，索性把原本的玩笑话隐了，认真回了句：“只是想多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