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赵承平行至藏书阁门口,拿过易内侍手上的书卷,这才迈步入了里面。

    沈琢早已候在此处,见人来了方才道:“见过陛下。”不过他倒不必行礼,赵承平也只是淡淡道:“见过太傅。”

    这是沈琢自他伤愈后第一次给赵承平授课,总归格外认真些。

    他倒也听得认真,偶有不懂之处便一一向沈琢请教,沈琢一如既往耐心回他。

    “太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赵承平睁大了眼道,沈琢顺着他手指的句子念道:“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①

    沈琢微微笑道:“这对陛下来说理解还尚早了些,不过这道理却可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赵承平懵懵懂懂点了点头,沈琢见他似懂非懂的模样却并未苛责,只是鼓励道:“陛下肯提问便是好事。”

    赵承平闻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沈琢授课总归是鼓励居多,于是接下来的课他格外认真听着。

    到了下学的时间,他便道了一声,“明日再来叨扰先生。”沈琢看了一眼藏书阁窗外的天色,方才道:“陛下小心些,切莫甩开随侍的宫人们。”

    赵承平点点头,这才起身出了藏书阁的门。沈琢又在藏书阁呆了一阵,负手看向窗外天色,似是彻底要暗沉下去,便也跨出了藏书阁的门。

    行走在宫道上,远处的天边似是浓得要滴下墨来,迎面则是一架马车,随风摇晃的凤形铃发出脆响。

    于是沈琢停下脚步,看向那华贵的马车,马车停在他的面前,花芜走下马车。

    “丞相,娘娘邀您上车一叙。”花芜平静道,沈琢微微颔首,掀开衣摆上了马车。

    马车看着不大,内里却布置的十分细致,帘幕用鲛绡制成,精致的紫檀木桌上放着糕点与瓜果。

    含碧或许方才自宫外回来,显得有些疲惫,不过她还是朝沈琢勾了勾莹白如玉的手指,片刻后,二人的唇就这样交叠,印在了一起。

    “要下雨了,沈卿恐怕未曾带伞。”二人分开后,含碧微微带着些喘息道。

    只见她似是随意将放在车壁旁的油纸伞递给他,那上面绘着明艳如火的榴花。

    花芜见沈琢很快便出了马车,手上是一柄油纸伞,当下便道:“丞相大人慢走。”

    沈琢微微点头以示回应,手中还拿着含碧赠予自己的伞。

    走出宫门,便落下几滴雨,接着便是细密的雨丝,沈琢撑开了那把油纸伞,雨珠落在绘制好的榴花上,像是沾染了露水似的。

    雨势越来越大,沈琢回沈府时饶是有伞也淋湿了半边衣袖,墨池迎上来,沈琢收了伞递给他,只嘱咐道:“收好这伞,我去换身衣裳。”

    墨池以为沈琢这伞是借来的,自然点头前去放好,沈琢则前去房中换了一身常服这才走出屏风后面。

    他出来时墨池侍立在原地,如今沈府只有沈琢一位主人,沈大人归乡又带走一部分,沈琢更是不习惯生人伺候,是以他如今虽管着事,沈琢的事情他倒也依旧如从前般亲力亲为。

    只听墨池恭敬道:“郎主派人送信来了。”说完递上个信封,上书吾儿亲启四个大字。

    沈琢只是接过信封拆开,从容看起来,信的内容并不长,信上说沈大人自归乡以后,万事不管又不愁吃喝,日子十分惬意。

    只在最后结尾时问沈琢是否安好,沈琢看完只是递过去淡淡对墨池道:“好好收着。”

    他坐在书房的书案上,将自己的近况一五一十写明,自己如今被授予的丞相身份,末了,方才添上问沈大人是否安好。

    写好之后他放在书案上,墨池看见自然会找人送出去。

    *

    含碧回到昭月殿,坐在榻上不久,便听见外间淅淅沥沥的雨声,微微有些倦怠并不想批折子。

    外间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还是花芜前来点上烛火,对着榻上昏昏欲睡的含碧道:“玲珑来了。”

    含碧勉强打起精神,“让她进来便是,这边也不必留人伺候,先下去便是。”

    花芜将灯罩搁好,道:“是。”这才退了出去。

    外面的雨声似乎也小了些,只见玲珑缓步入了里间,含碧坐在榻上以手枕头,微微歪着头看她。

    玲珑休了一月的假,在边关变得有些粗糙的皮肤似乎养回来了些,何况她本就皮肤白皙,如今似乎已经恢复到了去京城前那般。

    一见含碧,玲珑便带着些笑意道:“听说你去了一趟女学?可有资质好到能入眼的?”

    含碧懒散道:“有是有,年纪稍轻了些,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玲珑眨了眨琥珀般的眼眸,“这便好,那些世家实在是太过不安分,恐怕还得让他们得意一段时间。

    含碧面上倒正色了几分道:“外患已除,不然我也不会有心思收拾这些世家,五姓世家如今还动不得,不过地位略低些的也该整顿整顿才是。”

    玲珑便道:“这事交给我去办就好,到时再让沈琢将证据呈上来,怎么判还不是你说了算。”

    含碧闻言眉眼弯弯,“呵,本来从边关回来想着你老老实实呆着便是,如今倒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颇有几分调笑的意思。

    不过只要是世家大族,腌臜事儿便不会少,那么多年的根基,无非是显不显露出来罢了。

    玲珑便颇有些俏皮道:“我可不是白干,这么冷的天,我想吃拨霞供②呢。”

    含碧闻言也笑了一声,“让花芜、凝枝去准备就是了。”如今玲珑与她不似主仆,倒更似多年好友。

    于是玲珑转身出了里间,拉着花芜、凝枝说话,很快,铜锅便被送了进来。

    摆上木桌后,一旁宫人又端来一盘已经剔骨的兔肉与各色素菜,铜锅下面燃着炭火,锅内还冒着热气。

    见物品皆已备齐,玲珑这才携了含碧一同坐在椅子上,宫人们自然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玲珑随手用竹箸拈起一片兔肉放进铜锅中,“若是冬日时围在这锅边涮羊肉,会想必更好些。”

    说罢,切的薄薄的兔肉也已经变色,玲珑用竹箸一捞,放入早已调好蒜末与虾油的碗中,竹箸夹起,虾油还未滴完便送入口中。

    玲珑只觉吃完一口,全身都暖呼呼的,含碧也夹了一片,放入铜锅中随口道:“这拨霞供虽不如宫宴上的菜式,胜在方便又暖和,今年冬日让皇帝也尝尝。”

    玲珑却只顾着飞快夹盘中的兔肉了,只简短嗯了一声,等到吃饱了方才有闲心与她说话。

    含碧随手往锅中下了一块笋片,玲珑才道:“沈琢不是在教他读书习字?”

    含碧回她,“不过是教些礼仪诗书罢了,横竖年纪还小,不过让他收收心。”

    玲珑闻言倒也未曾再说些什么,她与赵承平见面的次数或许还未曾有沈琢多,至于含碧的关切也不过是依着这层皇帝的身份,若只是个普通皇子,她倒也不会上心了。

    吃完过后,宫人们撤去铜锅,玲珑也自觉心满意足,对含碧满意道:“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办成。”

    含碧不过微笑着点头,“日后若是不想待在京城想回西域,只管说一声便是。”

    玲珑闻言神色微黯,“算了,西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显然是有些伤怀。

    含碧知道内情也不再多说什么,目送她出了昭月殿。

    小宫人收拾完了与花芜站在一处,心中有些纳罕,便不解道:“这位姐姐倒有些面生。”

    花芜瞥她一眼,“她也是娘娘身边的老人了,如今做了有品阶的女官,不过因直接奉娘娘的命办事,倒不怎么在宫中。”

    小宫人便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花芜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只是道:“好好当差。”

    小宫人点了点头,目送花芜离去。

    花芜踏进昭月殿里间,含碧本欲入睡,见她进来便问道:“何事?”

    花芜一边替她更衣一边道:“自从太傅回来授课,陛下近日似是十分好学。”

    含碧闻言挑眉道:“这倒是好事,只是他年纪尚幼也别太过劳累了。”

    花芜便道:“是,婢子让月洛劝着陛下些。”

    那时月洛被含碧随手一指便成了赵承平的贴身侍婢,不过这对含碧来说,探听朝阳宫的消息还要更方便些,

    见含碧面带倦容,花芜也已经替她更衣完毕,便告了退。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