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

    三月三日,上巳节。

    宫妃们虽然不能出宫,却可以在宫中的太液池过这上巳节。上巳节祓禊是大事,宫妃们多以太液池中的清水濯净双手,又在水榭中布置曲水流觞。

    这样的场面淑妃自然不能缺席,而皇后虽然大权旁落却依旧是这宫中名义上的主人,是以水榭中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只听贵妃娇笑着问道:“淑妃娘娘,听说云将军回京述职了?”贵妃素来是偏向皇后的,哪怕如今皇后暂时失势了,贵妃依旧看不惯淑妃。

    回京述职落在寻常该是好事,只是赵砚将人叫回来,听说训斥了一番云将军,说是有人弹劾云将军掌军不严。

    淑妃因为这事几日都未曾好好用膳,如今贵妃旧事重提,显然是来者不善。皇后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呀,云将军如今可威风了。”

    这便是又一桩事情了,云将军虽受了赵砚的训斥,心中依旧不服,第二日上朝时大闹朝堂,说是有人污蔑于他,又伤了几个言官,听说当日赵砚的脸色愈发难看。

    淑妃因为这件事情,又怄了几日,给云将军去信一封,让他收敛着别再惹得赵砚不快,免得引来猜忌,让她在后宫也不好过。谁知道云将军却回信说淑妃这个自己唯一的妹妹也不听他的。

    贵妃与皇后提这件事情显然是故意气淑妃,只是淑妃却辩驳不得,她自己也是如吃了莲子一般,不似之前春风得意了。

    宴席就这样在淑妃与贵妃、皇后的古怪气氛中拉开了帷幕,含碧倒是不在乎他们斗嘴,暗自打量席间众人,除了宁夫人告病未曾来,谢宝林如今与陈容华越发亲厚了,含碧瞥见二人一直在悄悄说话。

    今日宴席上没有赵砚与外人,贤妃便一个人自饮自酌,含碧也有样学样只管吃喝,并不掺合进他们这些麻烦事情中。

    只是陈容华本与谢宝林说话,却又向皇后告罪说是要去更衣,不过片刻,淑妃便也离了席间,却并未和皇后说。

    贵妃便讥讽道:“淑妃娘娘真是好大的架子,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席间众人都不敢接话,两边都得罪不起,只默默盯着自己盘中的餐食。

    宴席过半,水榭外却听见传来一声,“有人落水了。”皇后自然是赶忙命桃枝道:“去看看,带上几个内侍与宫女,救人要紧。”

    众人便都没了用膳的心思,只是皇后还在此处自然也不敢随意走动,桃枝回来时,对皇后耳语几句,皇后面上的神色便凝重起来,“落水的是陈容华,好在如今已无大碍了。”

    贵妃便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呢?”这自然也是众人心中的疑惑,皇后却道:“如今人还未醒,待人醒过来再好好问问。”如此众人心中都没有异议,毕竟淑妃不在皇后又再次成为了主心骨。

    只是这上巳节的宴席接下来吃得也没什么趣味,含碧看见谢宝林蹙着眉似是十分担忧的模样,看来她是真的把陈容华当成了姐妹。

    散了席,回了昭月殿,含碧只觉略微有些倦怠,春日的午后又有些渴睡,便又睡了一觉。等她起来时,是被花芜的叫醒的,凝枝重新替她梳妆,只听花芜道:“昭仪,陈容华如今已经醒过来了,她一口指认是淑妃将她推入太液池中,又有太液池旁边伺候的宫女内侍作证,如今已经闹到陛下面前去了。”

    含碧微微勾唇,一切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是么?看来,不得不去探望一下刚好的陈容华了。”

    明霞殿内,陈容华只着寝衣跪在一旁,赵砚另一旁也是跪在地上的淑妃,只是她全无上巳节宴会上的精致,此刻有些惶然,不过到底还是美人。

    “妾是被淑妃娘娘推落水的。”陈容华略微尖锐些的声音响起,淑妃便辩驳道:“不是的,是她,是她说云家的坏话被我听见了我这才......”

    赵砚本就有些不耐烦,毕竟如今皇后不再管事,管事的这个又犯了事,只能他来处置这件事。

    二人还在争执不休,季易前来通报,“崔昭仪来了。”赵砚抚了抚眉心方才道:“让她进来。”

    含碧很快入了明华殿,看见跪在地上的二人,便问道:“这是怎么了?”赵砚对季易使了个眼色,季易便在一旁小声解释了一遍缘由。

    含碧听完略点了点道:“妾本是想来探望陈容华,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知道陛下要如何决断呢?”

    这是在问赵砚的意思了,赵砚这几日心中本就憋着对云将军的气,淑妃又犯了事情,陈容华虽位分没有她高,陈家却也是朝中重臣,他不能寒了陈家的心。

    赵砚便道:“我看皇后的身子也养好了,既然如此淑妃近日力不从心,便将协理六宫之权归还给皇后。”淑妃闻言,朝着陈容华的面上就是一巴掌,“贱人,我让你挑拨是非。”第二掌还未落下,玲珑便制住了淑妃,淑妃见是玲珑,一时新仇旧怨涌上心头,“你这个贱婢还敢拦我!”

    含碧睨着她,“淑妃娘娘,我的人可不是什么贱婢。”很快季易也回过神来,对一旁的锦夏道:“还愣着干嘛,淑妃娘娘身体不适,还不扶下去让她好好歇息。”

    锦夏只好对淑妃劝慰道:“娘娘,我们先回去。”待到锦夏带着淑妃走远了,赵砚看着不断落泪的陈容华心中也只觉得厌烦,含碧便柔柔劝他道:“陛下别气坏了身子。”

    今日晚上赵砚便又宿在了昭月殿,他许久未曾与含碧亲近,自然好好亲近了一番,第二日方才去上朝。

    第二日便传来了淑妃禁足的消息,含碧知道赵砚这是要对云家下手了,毕竟如今已经积怨日久,若是不能一举铲除了云家,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果然,没过几日便有太尉一党的人参云将军意图谋逆,甚至在家中搜出了传国玉玺,这自然是大罪,含碧知道太尉一党对这一套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云将军很快被押入天牢,云家其余十五岁以上男子均流放,女眷入教坊司。

    淑妃知道这个消息后,似是一病不起。此时最得意的自然皇后,她又收回了权力,况且如今云家倒台,淑妃日后也无力与她抗衡,是以在太极宫内的皇后心情极好。

    说起来这事还是她写信给太尉,促成此事的,淑妃家中的人如她一样脑子不聪明,其实没有陈容华的事情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毕竟云将军早就在挑战赵砚的底线了,纵然有功,侧卧之榻岂可容他人酣睡?

    云家一倒,那些依附的人便也树倒猢狲散,只是赵砚在接替云将军的人选上犯了难,皇后听说还是沈琢举荐了禁军统领奚无名,赵砚想到他数次功绩,便也同意了此事,太尉一党见奚无名不过是孤身一人、不朋不党便也同意了此事。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昭月殿,只是禁军统领换人,那么奚无名便要去镇守边关了。想到此处,含碧便对负责传信的玲珑道:“找个机会让奚无名前来见我一面。”

    玲珑应了一声便退出去筹备此事了,禁卫巡查宫禁是常事,只是也不大好混入宫闱,毕竟是后妃,不过好在奚无名寻摸了夜间禁卫换班的时间,还是与含碧见了一面。

    偏僻的冷宫附近,含碧自然是乔装打扮了一番,头上戴着斗篷,只听她提着宫灯道:“如今可是要恭喜奚将军了。”

    奚无名略微一拱手,“不敢,奚某有今日都是昭仪一番提携之恩。”这话倒也没说错,云将军这事也是在含碧不断派玲珑去暗示他下办成的。

    想要更进一步正是人之常情了,奚无名想,不过他还是解释道:“昭仪放心,禁卫统领如今依旧是我们信赖的人,不过奚某过几日就要离开京城驻守边关,还望昭仪珍重。”

    含碧闻言略点了点头,左右如今无战事,想到此处她也不介意对为自己驱使的奚无名关切些,“奚将军也当保重自身,日后还要为陛下分忧呢。”

    奚无名便道:“那就不打扰昭仪了。”也不知道到底听懂含碧一番暗示没有。送走奚无名,含碧与玲珑又折返昭月殿,昭月殿的人都歇下了,是以并未点灯,含碧就这样提着宫灯到了门口。

    玲珑替她边解斗篷边道:“如今朝堂上与边境都有你的人,何时再壮大些?”

    含碧微微一笑,“不急,至少也得皇后倒台之后。”她一个昭仪若是动作太大恐怕惹得赵砚猜忌,若是她身份更正统便也更名正言顺些,何况如今这几个人也堪堪够用了。

    “日后少不得有人求过来。”含碧笃定道,玲珑自然也相信她说得话,如今云家覆灭,淑妃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最棘手的只有皇后一人罢了,只是皇后身后的世家可不是好惹的,想到此处玲珑不禁为含碧担忧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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