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

    沈琢回府时并未大张旗鼓,不过还是叫云荔察觉到了,云荔特意前去浮翠阁禀报给了沈夫人。

    沈夫人本在调香,闻言看了云荔一眼,“你倒是对郎君上心。”轻飘飘一句话,话中却颇有深意,毕竟沈琢已经许久未曾来请安了。

    云荔忙跪下道:“郎君可是夫人的亲生子,婢子是想为夫人分忧啊。”沈夫人错开眼,“是么?”不过她还是用食指挑起云荔的下颌,打量着这样一张年轻的面孔道:“你还年轻,不过不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若是琢儿真的对你有意,又怎么会不求到我面前呢?”

    云荔闻言垂下了头,“多谢夫人教诲。”只是她低垂着头,沈夫人自然未曾看见她面庞下犹有些不甘。服侍过沈夫人用完药,云荔便退了出去。

    她一路缓步行至厨房,厨娘见是她,自然十分殷勤上前来道:“云姑娘,可是夫人想要用什么膳食?”

    云荔闻言眼睛滴溜溜地转,计上心头,便道:“夫人如今才服了药,并未想要用膳,只是郎君才回来,夫人吩咐我前来替郎君要一盏汤补补身子。”

    厨娘倒也不曾怀疑沈夫人身边的婢女,只是道:“那姑娘稍后,婢子去替姑娘盛来可好?”云荔含蓄点了点头,毕竟沈夫人身边的婢女派头也不一样,不好露了怯。

    厨娘将一个食盒放在云荔面前,露出十分讨好的笑,“云姑娘这差事办完,可要在夫人面前替婢子美言几句。”云荔只敷衍道:“知道了。”纤纤素手提着食盒施施然自沈琢居所去了。

    沈琢身边的小厮墨池见了她,以为她是奉沈夫人的命,倒也未曾阻拦。云荔便自然道:“夫人让我替郎君来送一盏汤,想必是惦记着围猎十分辛苦。”墨池便道:“郎君就在书房呢。”

    云荔道了一声谢,提起食盒前往书房,果然沈琢坐在书案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即便如此依旧看上去光风霁月。云荔咬了咬牙,软软唤了一声:“郎君。”娇柔声调,旁人若是听去恐怕心先会软上三分。

    沈琢回首看她,看见那食盒,便道:“放下罢。”十分漠然,将云荔视之无物。

    云荔知道这是她唯一能见到沈琢的机会,若是被沈夫人发现了不堪设想,既然已经走到这步,索性勾引地更彻底些。

    听见脚步声,沈琢以为人已经走了,却未曾想到云荔柔若无骨般贴上了他的后背,一双柔荑环在了他的腰间。

    依旧是娇柔魅惑的语调:“婢子倾慕郎君已久,求郎君垂怜。”沈琢推开了她,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个婢子,云荔在他的注视下,微红了脸一派少女的娇羞。

    只是他依旧漠然道:“你说倾慕我已久,可我常年不在府中,除却我前去替母亲请安见过两三面,你又是如何对我情根深种的?”

    云荔咬了咬下唇,并无谎言被戳穿的惊惧,“婢子一片真心,郎君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沈琢叹了口气,“那我换个问法,若是我没有沈家郎君这个身份,你还会喜欢我吗?”

    云荔只是迟疑了一下,沈琢便道:“看吧,你所爱的不过是这个身份而已。”云荔垂着头,这确实无可辩驳,她不过是将沈琢当成了一个跳板,她以为只要自己略微勾引,便可以达成目的。

    “你走吧。”良久沈琢才开口,“我会让母亲给你一笔钱,还有你的身契一并拿走罢。”云荔有些意外,“还以为郎君会告诉夫人。”沈琢叹了一口气,云荔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似无奈也有叹息,“我救不了她,但是我不希望所有人都与她一般无助。”

    听说沈琢从前是有一位未婚妻,只是云荔入府时,这婚约已经取消了,她只影影绰绰听人提起过,想必他口中的“她”便是这位了。云荔朝着沈琢行礼道:“郎君大恩,云荔自不敢忘,若是日后郎君有用得到云荔的地方,只管告诉云荔便是。”

    “好。”沈琢随口应了,不过他并不觉得云荔有什么能帮到他,“你先出去,今日的事情别让任何人知道。”云荔应声而去。

    沈琢是第二日才去见的沈夫人,二人屏退了所有人谈话,很快云荔便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身契,还有一笔钱,云荔知道,他恐怕答应了沈夫人什么,只是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离开沈府时,云荔又最后望了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府邸,云荔还记得初入沈府时看见四处如此华贵的兴奋,沈府便是下人也比外面贫苦人家吃穿好,不过她依旧不后悔离开沈府。

    沈琢正陪着沈夫人用早膳,沈夫人慈爱看着他道:“多用些,你瞧出去围猎一趟都瘦了许多。”沈琢咽下碟内最后一口玉灌肺才道:“没了云荔,母亲身边可还要添置些人?”

    沈夫人瞧他一眼,虽努力做出了个样子,到底比从前疏离许多,不过总比避而不见好。于是她还是笑着道:“操心这些做什么,这事我吩咐下去,自有管家来办。”

    沈琢便略点了点头,“那就不叨扰母亲了,晚间再来与母亲请安。”沈夫人依旧含笑点头道:“知道你刚回来事忙,晚点来也无妨,用晚膳时过来便好。”

    沈琢走后,沈夫人起身,桂月小心扶着她,“夫人慢些。”桂月性子温驯,说话也轻声细语,只是容貌不显。沈夫人以为自己敲打云荔她便能歇了这心思,没想到却是胆大包天,不过看在沈琢的面上,她也就不计较云荔这档子事了。

    只是想到沈琢始终不肯松口的婚事,沈夫人便是又一阵头疼,她低声喃喃道:“难道他还是记挂着宫里那个?”桂月未曾听清,便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夫人摇了摇头,“无事,你吩咐下去将城中适龄高门贵女的画像都搜集来一份。”桂月也不问缘由,只应了声道:“是,婢子明日就去办。”

    吩咐完了,桂月又扶着沈夫人去了佛堂,佛堂中尽是烛火燃尽的气息,这还是沈大人特意为夫人修建的。沈夫人望着那奢华的菩萨金身,跪在一旁的蒲团上道:“菩萨在上,请保佑吾儿的姻缘顺顺利利,忘却故人。”

    含碧倚在昭月殿的窗框前,如今殿外的榴花已谢,只留下一片翠绿与青涩的石榴。

    她的伤势如今已经大好,赵砚忙着处理政务与命人彻查北狄刺客,许久都不曾来昭月殿探望了,不过补药依旧如流水般送来昭月殿,以示恩宠。

    花芜端来青瓷小盏,里面盛着苦涩的汤汁,含碧只看了一眼便道:“不喝。”一旁的凝枝劝慰道:“昭仪喝了伤才能好得快,别再耍小孩脾气。”含碧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喝药,凝枝又从善如流翻出一个宝相花匣子,里面装着的倒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满满一匣子蜜饯。

    有时候花芜觉得她管不到含碧时,让凝枝来更好,果然看着这蜜饯含碧哼了一声,将那药喝了,盏搁在一旁挑了两枚蜜饯放入口中。

    像是想起什么,含碧道:“说起来,从前我也是最不喜苦药,不过那时体弱家中总是哄着我吃药。”花芜便笑了一声道:“有时候真觉得昭仪某方面像个稚童。”

    出口花芜才觉自己说错了话,瞥一眼含碧,见她神色自若才放下心来,凝枝则打着圆场道:“昭仪喝药要人哄,不是小孩是什么。”花芜十分感激看了她一眼,凝枝虽比她年龄小些,却比她更成熟。

    喝了药,含碧微微有些倦怠,让二人先下去,又唤来玲珑。花芜与凝枝虽得用,终究是赵砚的人,有些事情还需要避开他们,何况玲珑会武,出行时带上也有理由。

    含碧将写好的纸条交给她,“想个办法送出去。”玲珑望着她胸前的伤口,“围猎之时为何不让我一同前往?你那两个侍女根本不能保护你。”含碧看向她如琉璃般的金色眼瞳,比寻常人白一些的肌肤与高鼻梁都透露出玲珑的不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继承了母亲来自西域的特征。

    含碧开口了,不似与那两个侍女说话一般轻声细语,带着一点漠然就像她与奚无名说话一样,“因为我要利用沈琢,而苦肉计是最好的办法。”玲珑皱了皱眉,“你就没想过......”

    “我在赌,如今的地位哪个不是我赌来的?”含碧总算轻笑了一声,她不笑时就显得冷漠,只有笑时才能添上几分柔和,是以面对赵砚时她常常笑。

    玲珑便不说话了,她母亲是教坊司里的胡姬,负责教授坊内的人如何跳西域舞蹈,生下她时便同一个胡商跑了,玲珑也是在教坊司里长大的,她幼时便开始习武强身健体,只因她生得不够柔美,只能学些英气的舞。

    含碧初来教坊时,第一个认识的便是玲珑,她是新来的自然常常受些欺辱,饭菜被克扣是常事,玲珑便将饭食分给她一半,不过即便如此那饭食也不够好吃,比崔府里的佳肴美馔差距甚远,不过含碧并不娇气。

    后来含碧献舞之后,她将玲珑一同带入了宫,前往寺庙修行时,玲珑就这样留在了宫中。后来她成为昭仪,又将玲珑调回身边,而她在宫中数年,知道不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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