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奶冻

    兰苕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和五指扣紧的力度,仿佛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从风惊绿身上传递过来,惹得兰苕越发贪心起来。

    更多的接触,更柔软的皮肤,更热烈的温度。

    兰苕摇了摇头,脸色还有些发白,“没事,就是突然……”

    他再次犹豫要不要和风惊绿说出实情。

    风惊绿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病症明显和接触有关,渴望抚摸和被抚摸。

    “兰苕,我先送你回宿舍楼。”她没有追问,只是就着握着他手的力度,把兰苕从水池边薅了起来。

    回到房间的时候,萧修宁正靠在阳台扶手上打电话,神色极为难看,风惊绿便准备先离开。

    结果看见他们两人的萧修宁立刻挂了电话,转头笑眯眯地问兰苕和风惊绿:“要不要出去开小灶?”

    兰苕看向风惊绿,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风惊绿:“可以啊,但是你们的行踪要不要报备一下?”

    “噢,差点忘了。”萧修宁拍了拍脑袋,“气懵了。”

    他掏出手机给周若饴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两人的去向,便快快乐乐带着两人去了一家会所。

    会所在市中心,离绿坞还挺远,风惊绿放心不下,交代芳姐和徐堇夏下班前再去检查一遍笼舍,尤其是今天嘉宾进去过的。

    “今天你们录得顺利吗?”风惊绿随口找了个话题问萧修宁。

    结果他立刻大吐苦水,“顺利什么啊?!你都不知道,艾斯他真的是个大傻叉,我们给小象收拾笼舍,整得灰头土脸,他自己躲在外面摘花,说要装饰笼舍,然后还跟游客说——”

    萧修宁模仿着艾斯的语气,故作惊讶地说:“诶,你们喜欢萧老师啊,那你们太幸运啦。”

    “笑死,我恨不得把他埋到象粑粑里头让他知道什么叫识相。”

    风惊绿听得直笑,她的笑声太过有煽动性,搞得连驾驶座上的司机都开始大笑。

    兰苕坐在她身侧,看着她在车子疾驰里明暗瞬变的灯光里,明媚的笑意几乎要溢出眼睛,亮晶晶的,像珍宝。

    会所是会员制度,不用担心两人被认出来,风惊绿没进过这么高档的场所,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参观着。

    “这家江浙菜做得都不错,看看小园长喜欢吃什么,随便点,我买单。”萧修宁大方地说。

    风惊绿翻开菜单,啧啧称叹:“那我不客气——188元一个的小笼包,包的是黄金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当初带兰苕来的时候,他也是这么问的!”萧修宁看向兰苕,眯了眯眼睛,“你们还真是挺有默契的。”

    “啊?兰老师也会觉得贵吗?”风惊绿随口问道。

    兰苕说:“当然,我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风惊绿点点头:“我们穷人家的孩子有点默契是正常的,今晚就让资本家大出血!”

    她嘴上说着,但还是点了一个常规菜,就把菜单交给兰苕,轻声问:“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要不你来选?我不挑食。”

    “好。”兰苕勾了勾唇,点了几个应季菜,又给她加了一小份枇杷奶冻,“这是他们这边时令甜点,你可以尝尝。”

    萧修宁托着下巴打量着两个人,明明隔着社交距离,相处也不亲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他们很亲近。

    他看着兰苕握着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放在了左手边,离风惊绿的杯子只有两三寸距离,不由得笑出了声。

    两人一齐抬头望向他,“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还是有好事发生的。”他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兰苕:“你哥又找你了?”

    萧修宁摇头,苦笑一下:“更惨,是我爸,他要我回家相亲。”

    “相亲?”风惊绿勾起兴趣,“和谁啊?”

    “小园长,你这可不是粉丝该有的态度啊?我看你已经彻底成兰苕的唯粉了。”萧修宁调笑道,“还能有谁,无非就是这个总那个总的女儿呗。”

    他唇角虽扬,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这就是商业联姻吗?我还是第一次真的听到这种事情。”风惊绿说。

    萧修宁:“你可是高估我的重要性了,这不过是个古板封建家长对于孩子婚姻的掌控欲,更可怕的是,我拒绝不了。”

    萧家产业遍布各个行业,而萧修宁想做的歌手,是最好被掌控的娱乐行业。

    这个圈子里,资本可以只手遮天,将所有他想让你看见的送到你眼皮底下,送到生活的每个角落,让广告洗脑般地冲刷记忆。

    萧修宁积累的人脉资源,太单薄,无力抵抗他父辈的根深蒂固。

    “那你就去呗,相不上也很正常啊,现在的富家小姐也不一定很想结婚吧?”风惊绿问。

    萧修宁茅塞顿开:“对啊!小园长!你说得对!”

    他立刻掏出手机给萧父打电话,“爸!我想通了!你立马给我安排相亲,王总家的?随便谁家的!流水席都行!我保证完成任务!”

    风惊绿转头看兰苕,他手指轻轻落在杯壁上,他们三人都不喝酒,杯子里装的是冰水,水珠沾湿他的指尖。

    “兰苕……”风惊绿想起他那个在身上留下疤痕的父亲,嗓音哑了一下。

    萧修宁嘴上说着他父亲古板、封建、强制,但是他打电话的姿态很肆意,料定即便反抗,他也永远是萧家受宠的小儿子。

    而兰苕,她翻遍网上的所有资料,也没有见到他提过家。

    兰苕抬眼对上她的眼睛:“嗯?怎么了?”

    “啊,这个枇杷奶冻真的好好吃啊,你要不要尝一口。”

    她傻了,才会找这么个理由。

    风惊绿感觉燥意顺着血液涌上面颊,刚想解释,就看见兰苕用精致的小勺子,在她没有吃过的地方轻轻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他的嘴唇不薄不厚,带着刚刚好的弧度,沾着一点奶冻,然后被舔走。

    风惊绿咽了口口水,跟着他舔了舔嘴唇。

    “很好吃,要不要再来一份?”兰苕柔声问她。

    风惊绿:“不,不用了,我去趟洗手间!”

    她觉得自己好像坐在灶台边,被膛肚里喷出来的火星子燎了面孔,将她的心熏得燥热不堪。

    这是一种什么情绪?风惊绿不懂。

    小时候在福利院,小孩子们为了好吃的东西不惜大打出手,后来去了养父母家里,为了让他们喜欢,必须乖巧懂事,十八岁之后,她开始自己养活自己,打过的工涉及各个行业,吃苦已经算是最寻常甚至幸运的事情。

    刚才的枇杷奶冻真的很好吃。

    新鲜的枇杷清甜滋润,和柔嫩的奶冻一起,冰凉地顺着喉咙一路滑到胃里。

    很顺利的甜。

    是风惊绿这短暂人生里不曾尝过的甜,她其实不爱吃甜食,先苦后甜的道理她比谁都明白的早。

    她不敢吃甜。

    洗手间镜子倒映着风惊绿的样貌,不太健康的瘦,苍白脸色上有一抹红晕,一双甜美的杏眼里是野草般生机勃勃的力量。

    她洗了把脸,平和了呼吸,才走出洗手间,菜已经上桌了,兰苕正在为她盛汤。

    风惊绿在心底默默叹息,今晚兰苕也没有什么心愿吗?

    楼道外传来喧闹声,似乎有人在争执。

    萧修宁坐不住了,他立刻走到传菜间,透过小窗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风惊绿也好奇地走过去。

    门外确实有人吵架,好像是有个醉酒的客人碰到了端菜的服务员,沾了一身的汁水。

    “又来了,每次都有人耍酒疯。”萧修宁听明白后,无聊地从窗边撤开。

    风惊绿皱了皱眉,仍站在传菜间里没离开。

    “对不起客人,真对不起,我带您去洗手间收拾一下吧?”那个服务生语气很惶恐。

    客人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客人……我带您去吧……”服务生再次说到。

    风惊绿推开传菜间门,语气淡淡地说:“来我们包厢收拾吧。”

    服务生一脸歉意:“这怎么行呢,不能影响您用餐,我这就带客人去收拾。”

    他说着便去搀扶客人,这次直接被甩了一巴掌。

    “你有病是不是?!你听不懂人话?!我说了不用!别碰我!滚开!”客人怒骂,“你再碰我一下,我报警了!”

    服务生委屈地看了眼风惊绿,会所的经理赶过来,“真抱歉!是我们的错!罗笛!赶紧给客人道歉!”

    “可是,我已经道歉很多次了,这位客人还打了我……这个房间的客人也可以作证的。”服务生带着哭腔地说。

    兰苕站在风惊绿身后,轻声问她:“怎么了?”

    风惊绿严肃地问他:“我在这里惹事,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想什么呢?!”萧修宁散漫地说,“这会所是我哥朋友开的,你砸了都没事。”

    经理看见萧修宁跟着风惊绿走出来,脸色更僵硬了,连忙鞠躬道歉,“罗笛!赶紧道歉!你还想不想上班了?!”

    “我没错……我已经道过歉了!”罗笛几乎气得掉眼泪。

    风惊绿走过去看那位醉酒的客人,她扶着墙壁,似笑非笑地看着服务生哭诉。

    风惊绿给她递了一张餐巾纸,才回头说:“噢?那你有为骚扰她道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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