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任林汐怎么沟通，对方完全不回应，只是直直地看着船自言自语，絮絮叨叨。

    无奈，两人只能把林妈妈带去了卫生所。大夫看了以后，打了镇静剂，还是给了以前的配方，回家修养。

    船必须尽快修好，不然林妈妈再这么折腾下去，身体肯定很快就垮了。

    林汐看着墙上挂了很久的上等渔具，每次隔壁王婶来家里，走得时候总是多看几眼。林汐取下渔具，看了又看，敲响了隔壁王婶家的门。

    把林妈妈交给了邻居王婶后，赶紧和宋秋明一起打车去城里。

    进城的路不是很顺利，一路都在堵着。

    好在，木材市场集中在城西，他们可以直接跑到那去采购，不用满城东跑西找。

    就在他们定好木材，交了资金，雇好车，打算回沙滩的时候，遇上了同样来买木材的宋爸爸和哥哥宋秋其。

    宋爸爸打量了两人一眼，明显不高兴，“不上课吗？来这里干什么？”

    宋秋明并没有见了家长时的小心翼翼，“今天周末，过来看看。”

    宋秋明转向宋秋其，“怎样，你还好吗？”

    宋秋其看了一眼宋爸爸，“我挺好的。”

    林汐看了看宋秋其，看起来像个正常人，没有一点恐吓后的惊恐状态了。也许是时间久了，慢慢恢复正常了。

    宋秋明猛地拉了一把林汐，“这是林辉的妹妹，有空一起吃饭吗？”

    原本还觉得莫名其妙的林汐，忽然明白宋秋明想要干什么。

    因为宋秋其的眼神在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慌乱了一瞬。

    他这是要正面挖对方的伤口。

    宋爸爸先开了口，“小汐啊，走，一起到我那里吃饭去。”

    宋爸爸的店离市场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而且是往沙滩更远的方向，宋秋明不想往那边跑，“不了，一会还要回去。就在这附近吧，好久没和哥一起吃饭了。”

    宋爸爸笑了，“行，那你们两个好好聊，我先把货送回去。”

    也许是为了来往商户方便，木材市场对面的马路，开了一排饭馆。

    三个人进了最近一家的饭店，定了个里屋的房间。

    气氛不是很愉快，林汐有点不自在，总觉得这里两兄弟下一秒能打起来一般。

    “好久不见秋其哥啊。”林汐缓和氛围。她何止好久不见，她就没有见过这个人的印象。

    宋秋其端了水杯喝了一口，“嗯，说吧，什么事，把人家妹妹带来干什么？林辉给你托付终身了。”

    这个宋秋其并不像说得那样弱啊，这两年是吃了强心剂，完全没有了躲躲藏藏不敢见人的状态。

    而且，这话里话外，明显是知道点什么。

    宋秋明也不拐弯抹角，“没什么，就想知道当初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好找回哥哥的尸体安葬，能请你带路走一趟吗？”

    宋秋其冷笑一声，“过去这么久了，一只鞋都找不到了，还找人。你是上学上傻了吗？刻舟求剑呢。”

    这话林汐不爱听了，搅得她牙齿痒，“你是心虚吗？我哥是你杀的吧！每到狂风暴雨夜，你不心慌吗？船回来了，是不是回来找你们的？”

    这种不着边际的恐吓，好像起了作用，宋秋其端杯子的手抖了一下，水撒到了他的手背，烫得他丢了杯子，怒声道，“胡说八道。”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救生衣丢了，暴风太大，谁顾得了谁？你们去问警察。”

    两人又来回拉扯几次，依旧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宋秋其坚称那是意外。

    一场饭，不欢而散。

    宋秋其最后只告诉了他们事发地点。

    那片海域，范围真是足够大。让他出海，他是死也不会再去的。

    林汐和宋秋明最后坐拉材料的车回到了沙滩上，在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中接着修船。

    宋秋明依旧不甘心，但是，车子刚走到半路，就接到了宋爸爸呵斥的电话。

    让他不要无事生非，好好上学才是正道。

    林汐有点意外，两个都是儿子，怎么觉得宋爸爸偏袒宋秋其。

    宋秋明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从小到大，父亲一直都是这样。每次周末进城宋爸爸都是带着宋秋其，宋秋明基本都在隔壁奶奶家玩。

    这种态度是在宋爸爸车祸，得到宋秋明照顾以后才发生了改变。这次他们都健健康□□活，对宋秋明的态度应该不会再由好的转变了吧。

    宋秋明不在乎，他得到的温暖都来自奶奶，他也不是个没人爱的人。

    单薄的父亲的爱也没那么重要。

    而宋秋明的不甘心是，第二天，下了晚自习，宋秋明带着林汐把王小帅堵在了回家的小道上。

    林汐内心是犹豫的，在看到王小帅的时候，变得异常复杂。

    在得知林汐的身份以后，王小帅笑了一声，“林辉的妹妹？长得着急了点。”

    林汐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八年后的自己，远方的亲戚不可以吗？

    只要是远方的亲戚，大了二十岁还可以是侄儿呢。

    “你去问你哥，他知道的更清楚。我当时都吓傻了，那么大的雨，还能看清什么。”

    “我是绝对不会再去出海的。”

    果然，和之前的问答没有区别。这两个人是对好了口供，还是他们想太多了？

    无解，又存在很多疑点。

    但毕竟宋秋明做了几年警察，他还是看出了王小帅的犹疑，他继续追问，“救生衣这么巧就少了一件？”

    王小帅眨了眨眼，“我怎么知道救生衣少了，我躲在船里避风，什么都没看到。”

    看着王小帅清澈的眼神，林汐动摇了。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更多，宋秋明就没那么好糊弄了，“船上那么多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打烂了，你确定什么都没看到，难道也没听到点什么？”

    这次王小帅动摇了，“不管听不听到，我什么都没做。我不知道，风浪太大了。”

    依旧是没有撬开对方的嘴巴，宋秋明没忍住，抡起拳头对着王小帅就是两拳。

    林汐没拉，退后两步看着眼前被暴揍的王小帅。

    忽然觉得，好学生不仅仅是学习好，心理素质也好，高智商犯罪，真是可怕。

    虽然是晚自习放学，路上还是偶有路人经过，三个人聚成一团，很是扎眼。一时半会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林汐和宋秋明互望了一眼。

    一趟半路“劫持”就此结束。

    纠结于过去，不如重新开始。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每个晚上和周末，林汐和宋秋明都会在沙滩上干活。

    太阳升了又落，月亮落了又起。

    他们在海浪的涨落之间，终于敲上了最后一根固定的钢钉。

    他们学着笔记里的方式，使用滚木将船纤入海水里。可是，试了很多次都不成功，船总是搁浅。

    即使涨潮了，船依旧停留在岸边，视乎是主动不愿离去。

    林汐揉了揉手上因为修船长出的老茧，看向旁边插着腰的宋秋明，疑惑道，“还有什么条件没达到吗？”

    林汐绕着船一圈又一圈，“难不成还要做个法？”

    宋秋明送了她一记白眼。

    这时候，林妈妈从椰树林后的马路上，穿行而来。

    看到完成的船身，不禁喜极而泣，手在船身上虚浮着抚摸，想摸又怕触碰坏了。

    “还有三天，还有三天，儿子就要回来了，我等儿子回来吃晚饭。”林妈妈望眼欲穿般地看着船，像是看到自己的儿子一般激动。

    可是，为什么是三天。

    林汐觉得三天，她也不见得能想到办法把船顺下水。看着激动的妈妈，她心中升起一丝遗憾和无力感。

    为了安慰林妈妈，她还是极力表示，三天后一定能把哥哥带回来。

    林妈妈绕着船走了两圈以后，情绪稳定下来，找了个靠前船身的位置，脑袋靠着船坐了下来。

    还拉着林汐的手没松，要她一起坐下。

    林妈妈的眼神中泛起了笑意，林汐觉得她视乎一下子正常了。

    “你来，坐我旁边。那一年，你哥就是这个时候出的海。太阳暖暖地，风也停了。我本来是不让他出去的，可是经不住几个男孩子淘气。”

    “他以前偷偷出去过，我知道，抓了很多深海鱼，还骗我说捡的。哪里捡到？这个傻孩子，就喜欢逗我开心。”

    “那我呢？”林汐有点儿不甘心。

    “你？”林妈妈看了看林汐，眼神忽然空洞起来，呆呆地摇了摇头。视乎对这个女儿没有太多的记忆。

    林汐不确定对方什么意思，正不知道要如何接话，林妈妈忽然站起来，深情紧张，“我得回家了，你哥最爱的鱼我还没买，得先准备好，他一回来就有得吃。”

    林汐看着又恍惚起来的林妈妈，“不是还有三天，不着急，您慢点。”

    林妈妈的动作慢了下来，笑意又浮上眉梢，“对哦，他是三天后出的海，那我也早点准备起来。”

    原来如此，三天后是林哥出海的日子。

    难怪他们怎么推，船像被封印一般僵持在岸边，原来是日期没到。

    三天后，当他们依旧无法推船下水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什么日期未到这一说。

    不过，这三天，他们到是可以折腾点儿别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