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黄鹤楼是一座建在山顶的望楼,内设酒肆,供文人墨客,往来游客玩乐,想在一座山顶上的望楼里躲藏,不是一件易事,沈芜只得趁人混乱时,混出去。

    不待她细想,黄鹤楼内的诸多食客都被撵了出去,此处变作一座空楼,那伙劲装刀客一拥而入,将门窗关了,齐齐拔刀,刀刃在烛火下闪烁寒光,嚣张气焰,令人汗毛倒竖。

    躲是没处躲了,李危将沈芜护在身后,轻声说道:“等会儿你先出去,找卫牧和宋下童。”

    一入城卫牧便去了城中丰益堂,沈芜略一点头。

    十人对两人,他们硬碰硬是打不过的,只要有条小命在,总还有转机。

    李危带着沈芜往楼梯冲去,四人一道冲杀过来将他围困,厮杀在一起,他没有武器,随手躲过一人的朴刀,以一敌四,这四人好似不着急杀他,只与他一招一式相抵,缠得很紧,另有两人往沈芜身边摸去。

    沈芜体力大不如以前,会的也都是健体的招式,只能从对方出手判断其落点,自行闪避,角度刁钻时,她值得接住东西相抗,摸到什么是什么,一时半会儿,楼上就碎了一地的碟盏碗盆,好不容易摸到一根趁手的窗撑杆,对面两个杀手刀锋锐利,将其削了一半。

    刀锋直冲她脖颈而去,刀势如山呼海啸,她只在电影里瞧过这场面,自己从未使用过冷兵器,一时难以反应,李危分身乏术,硬生生侧身为她砍了回去,本以为那四人的刀刃会落在自己身上,不知为何,他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他们竟没有对他下手,别说杀手还讲什么君子不乘人之危。

    心下正狐疑,又一人一刀劈至二人中间,再次将他们分开,眼见楼梯口就在眼前,李危不顾自己安慰,宁愿受伤再次牵起沈芜的手。

    那刀刃眼见就要落在他的手臂上,临了却收了势,改了道,又往他们中间刺去。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有意为之,李危意识到,这伙人不会伤他,侧身将沈芜搂进自己怀中,半个身子挡住她,抱着人下楼,沈芜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拎起他手上的刀,挡住身后人的攻击。

    楼道窄小,上下有栏杆拦住,平时护登楼者安全,现在却变成杀手门的通道,一人别过刀,踩在栏杆上,矮身劈向沈芜,李危手掌一带,将沈芜换了个方向,那刀砍砍落在李危肩上半寸,又及时收住。

    李危趁机带着沈芜从半层楼梯的栏杆上往下跃去,十人杀手立即围拢上去,五个将出口堵住,五个刀锋对着二人。

    楼内已是一片狼藉地上满是酒水汤汁,楼梯上不知一滩什么液体,从二楼淌下,许是常年走动,木楼梯有些倾斜,那液体经由踏板,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在一楼的柜台上,啪嗒啪嗒,像是催人的鼓,踩在心脏跳动的节点上,意外地成为这僵持中,唯一行动自如的一点。

    整座楼内寂静无声,任由那不明液体低落。

    不想耽搁时间,对面的杀手又动了起来,沈芜已明白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也不知那主家是怎么下达的命令,要她的命,不准伤李危分毫?

    沈芜:“你是不是在长安有老婆?”

    危机时候,错一点,就会丧命,她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李危很想骂她,出口却是:“我连喜欢的姑娘都没有,哪儿来的老婆?”

    瞧这面前对她凶神恶煞,杀招凶恶,一点不留情的杀手,沈芜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我看未必,这姑娘定然爱死你了,才对我恨之入骨。”

    沈芜还能分神去看他,见他神色莫非被她说中了?她将他一把推出去挡刀,李危正肃,低吼道:“她就是个疯子。”下手比方才还要狠辣,一招将面前的杀手捅了个对穿。

    血花四溅,其他人蜂拥而上,也不再对他留情,对沈芜就更狠了。李危分身乏术,沈芜抵挡不及,都受了点伤。一场抵抗时间太长,沈芜的力气也即将耗尽,喘着粗气,挥刀挡下来人,力有不递,抵抗半息就软了下去,李危见状再次转至她身前,但他们人实在多,飞来一刀就要砍至沈芜脖颈,李危心下一急,将人推了出去,自己站在了刀前,刀尖已抵至他胸口。

    沈芜回过头,瞧见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一时间与李危种种都从眼中闪过,他们还没过上好日子呢!她回身冲了上去,那杀手刀尖一转到底是慢了半拍,被李危踹地飞出了窗外。

    几人还想再冲上去时,一人推门而入,大声道:“好了!”

    剩余九人杀手立时收刀,站至那人身后。

    楼内再次陷入死寂,连方才还在滴答的不明液体也滴完了,在柜台上留下一滩污渍。

    李危见来人一直盯着沈芜,丢了手上的刀,将沈芜当了个严实。

    “三皇姐什么意思?”

    原来,来人他认识。

    “殿下说,想试试你是否有长进。”那人三十余岁,玉冠,滚金边袍服,留一把山羊胡子,眯眯眼,看人就笑,笑得傲然刻薄,“楚王殿下请随我下山登船吧。”

    李危:“谁知你的船上有没有埋伏。”

    那人不恼,依旧笑语嫣然,只是眼神越发犀利:“殿下不等船,难道还有别的去路吗?”

    李危:“我们要在城中再住两日,若是你能等就等。”

    伸手牵住沈芜,也不等那人作何答复,绕开那人和杀手们,从大门出去,下山。

    那人回身瞧了一眼被他牵住的沈芜,不是说陈氏长女体弱多病吗?方才瞧她能御敌,能举刀,并不像活不久的样子。

    对手下人吩咐道:“给公主传信,再将卫牧找来。”

    李危入山南道,卫牧依照惯例每七日上报一次,这一年多以来都出奇的顺利,尤其是与荆州府陈氏的联姻,中间并无半点差错,如今见到楚王妃,却与料想中差别太大,不得不惹人嫌疑。

    二人经历这一场生死搏杀,上山时的喜悦与期待,上山后的心意绵长与舒畅,都化为乌有。沈芜的神经在一次松弛过后又绷紧了,她跟着李危的步伐,跟得有些吃力,但没有掉队,也没有打扰他的沉思,一直登上马车,她才将疑惑问出口:“他们是三公主派来的人?”

    李危眸色晦昧,三息后才点头。

    “她想杀你。”

    一般人听了这话,心下多少有些骇然,下意识就想躲避,但沈芜却说:“也不尽然。”

    要是真想杀她,刚才又何必制止。

    见他不说话,沈芜忽然捏了一下他的手,他的手心流了很多汗,湿湿的凉凉的,偏他自己毫无知觉,他回过神来,想抽出手,免得将汗沾在了她的手上,却被她捏得更紧了,两只滑腻腻的手交握在一起,慢慢将彼此的温度传递过来,相互交融,难分难舍。

    她说:“我都不怕,你也别怕。”

    李危偏过眸子,眸光闪烁了一下,一瞬间涌上的恐惧,又如潮水般退却,留下一片白茫茫的沙,被月光一照,像闪烁的金子,转而又幽暗下来,还是将手抽了出来。

    “晚上你跟宋下童走,我一个人跟他们走。”

    沈芜准备拒绝,但为了自己的安危好似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只要入了长安,就躲不掉。”

    她的话好似一颗丢进小潭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她决定将错就错,与李危好好过日子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今日会面临的局面,若是退缩,那又怎么配得上她的喜欢。

    他也一样,他明明知道入长安会让她落入怎样的境地,却还是在她的邀约下,同意同她一起,她冰雪聪明,怎么会不知长安绝非太平之地,他也绝非良人。

    他们迈出了这一步,现在想回头,又怎么来得及,何况李纯已派人试探过了,她就是他能舍命相护的人。

    李危压下心底深处的惧怕,将她搂进了自己怀中抱着,她的呼吸轻轻地落在他脖颈处的脉搏上,他的下巴搭在她的额头上,不忍开口道:“以后的路会很辛苦,只要你不放手,我就不会放手,我们约好了。”

    沈芜微微一笑,仰脸瞧他,唇撞上了他的下巴,本想说的话都被撞了回去,心中万千涌动,像一壶煮沸的沸水,极力推她再往上一点,再往上一点,耳边灼烫的呼吸像蛊惑人心的咒语,让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他们眼中的火苗相撞,相融,好似都想吞灭对方。

    李危微微垂头,呼吸相交处,萦绕一股桂子暖香,迷了他的神志,他勉力问出:“好吗?”

    好似在为刚才他说出的约定,征求她的同意,又好似为下一刻即将发生的事,征询她的意见。

    沈芜没有答他,她热烈直率,从不遮掩自己的理想与希冀,发现自己爱了就表白,说好了在一起,就不反悔,现在也是一样,她想要的,她从来都是主动争取,只稍稍一抬,就吻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让李危目眩神迷。

    他们不是没有亲吻过,只是他们都是第一次,都比较笨拙,尤其是李危,他无法想象与一个女孩发生这般亲密的关系。还是沈芜,她尝试着抵了一下舌尖,没曾想李危比她还快,如蝶入花谷,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但到底不谙世事,乱冲乱撞时,还是沈芜勾住了他的舌尖,教他顺着彼此的形状深入而下,齿间相依,跟着呼吸的节奏,轻轻挪动,直到腔内空气全部抽干,沈芜到底不敌,瘫软在他怀中。

    沈芜趴卧在他耳边,轻轻道出了那个“好”。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