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是沈怀铮。

    凭着多年的交情,马桂自然听得出其声音中压着的怒意。这件事说到底,自己确实是在多管闲事,毕竟之前他也说过不再管沈怀铮,但那一半是气话,一半是认为他二人就是“郎有情妾无意”。

    可如今看来,这闲事,他有不得不管的理由了。

    若沈怀铮是和哪位世家小姐看对了眼,哪怕对方不是才貌双全的,甚至是平头百姓家的女儿,他都一定会举双手赞成自家好兄弟的决定。

    但这次不同。

    这可不是简单的谈婚论嫁。

    退一万步讲,不去谈功名前程——虽然他们这种人不谈功名前程就是笑话——这件事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虽然沈怀铮这个人平日不近女色,但也保不齐这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沈怀铮没见过比长公主更好的女子,他就是因为长公主貌美才心悦于她的。

    不然马桂实在想不出沈怀铮是被什么冲昏了头,非长公主不可。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谁能说服得了谁吧。或者等到凯旋的时候,给他找个姿色更佳的相看相看。至于长公主那边,则完全不用他多费心,他可不信皇爷知晓此事后还能坐得住,任由二人发展。

    所以只要在这段时日内,盯住沈怀铮,闲时和他聊些风月之事,再把他和长公主隔开就好。

    这么一想,让沈怀铮放弃长公主也不是什么难事了,怕就怕……他动了真情。

    真情……马桂被自己弄得一身鸡皮疙瘩,多大年岁了还谈真情,而且这种世间罕有的东西他至今还未曾见过呢。

    马桂看着沈怀铮走到二人中间,用一半身子挡住了长公主,如此维护之意他当然看得出来。

    可那又怎样呢,这只是暂时的,又能说明得了什么。

    沈怀铮面色不善,又问了一遍:“马桂,你在做什么。”

    马桂异常平静,吐出一句:“沈老将军方才见到殿下了。”

    “你大可放心,我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沈老将军眼光如炬,他看出来了些什么,猜到了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沈怀铮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没再和马桂过多纠缠,护着瑾安走了。

    回到营帐中,沈怀铮让瑾安先喝些热水,安心待着,有什么事自由他去处理,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他要去问问马桂,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先别走——”瑾安本想拉住沈怀铮,结果手上传来一阵刺痛。

    她这才意识到在沈良将军的营帐中,她的右手就被茶壶烫伤了,只是因为一直太过紧绷,反而忽略了这痛楚。方才这一下子,又被沈怀铮护腕上的铁甲剐蹭到了。

    伤上加伤,着实难忍。瑾安被激得眼眶湿润,她忙收回手,虚握成拳头背在身后:“那我等你回来。”

    “怎么了?”

    沈怀铮见她眼眶含泪,将掉不掉的,又突然叫住自己,必然是有话要说。可话只说了个开头又遮遮掩掩的是怎么回事?

    闻言瑾安姿势不变,话也不变:“没事的,你先去忙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她的手烫伤了。】武神系统惊道,【你爹……该不会对她用刑了吧!?】

    “手拿出来,我看看。”

    最后就变成了二人一蹲一坐,质问马桂的事很自然地被暂时搁置了。

    沈怀铮半蹲着,托着瑾安的手给她涂药膏。

    “有伤怎么不说?”看着瑾安红肿的手掌,他有些心疼。

    瑾安没心没肺的笑:“我觉得不妨事,等你走了我自己处理就好。”

    “下次要第一时间和我说。”沈怀铮又改口道,“不,不会有下次了。”他不会再让瑾安受伤了。

    说完他偷偷去看瑾安的反应,后者脸颊粉□□白的,像初绽的花瓣,但对他的话,并没有什么表情。

    真的没有任何反应吗?沈怀铮想从中找到一些名为“羞涩”的情绪——武神系统说过,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话有羞涩的反应,那便是心悦于对方。

    因此他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察觉到瑾安看过来的目光,沈怀铮强装镇定地垂下眼睛,但拿着竹片的手没控制好力道,一下落重了,一坨药膏压在了伤处。

    长公主没喊痛,没责怪,只是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了一下。沈怀铮自然牢牢握住。他在须臾间就完成了伪装,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迎上瑾安的目光——

    那双眼泛着水光,似嗔似怨地看着他。

    哪里还需要把痛这一字说出来,只这一眼便叫人想一生一世护她周全。

    刚要出口掩饰自己小心思的话就这么哑在了嗓子里。沈怀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

    他调整语速,尽量让说出口的声音同平日里别无二致:“沈良他,没为难你吧?”

    瑾安摇头,认真回答:“沈老将军只是叫我过去倒茶。还有他以为……嗯,他是觉得我负责你的饮食,有些不妥。”

    “这有何不妥。”竟是为这个吗?这老头儿真是越老越怕事,就这点小事也值得一提?

    “毕竟现在是在外出征,你有专人侍奉饮食,其他将军却没有,这落在旁人眼里,似是有些……”

    沈怀铮盖上药罐,吹了吹瑾安的手心,漫不经心地:“若是一味地在乎旁人的话,那便不用活了。”

    话一出口,他觉得似乎有些说重了。他不在意这些,不代表瑾安也无所谓。

    “你……可是觉得……”药涂好了,但沈怀铮并没有坐回凳子上,仍旧半蹲着仰头看瑾安,“还是说,你想回去了?”

    瑾安非常干脆地给出了令沈怀铮满意的答案。

    “没有。”

    但她心里也很是纠结,万一真如那人所说的,她留在这里,真的会害了沈怀铮吗?

    想了想她还是换了个方向去问:“带我去见沈良将军的人是叫马桂?你和他关系如何?”若是关系亲近,那人的话便值得细细思量一番了。

    沈怀铮见瑾安一脸紧张,心道马桂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又放什么屁话了。之前和自己说说便也罢了,这次还直接找上瑾安,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点头:“尚可。我出去一下。”

    “嗯。”

    尚可……这么说来那人的话便有七八分是真心了。难道说有人看不惯眼下大军粮食不够,而身为将军的沈怀铮还在“开小灶”这事?该不会有人因此就反了吧!

    在沈怀铮快要走出去时,瑾安还是追了上去:“如果真的不妥……我自己会回大启的。”

    回大启。看来她是真的不想回皇宫啊。

    “不妥?若是因为那一桩事,你大可放心,出征时有专人负责饮食并不稀奇,我不是独一份,自然也不是头一份。有时将军还会有单独的伙房,只不过这次路途较远,是以,沈良将军才会多问一句。”

    沈怀铮的安慰多少起了些作用,可沈良将军,似乎还有弦外之音啊。按理说她应该全部告诉沈怀铮的,可她又有些羞于启齿。

    见她仍存疑虑,沈怀铮又道:“你安心待着便是,我们不是说好了?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呢。”

    ……

    最后瑾安还是没有按照马桂的一厢情愿回到大启。

    她不知道沈怀铮有没有去找马桂或者沈良将军,或是已经同他们说清了。因为她近来新添了一条做人原则,那就是沈怀铮没提的事,她便不问。

    于是乎大启的长公主现在仍是跟在沈怀铮身边,甚至又随大军向南挺进,到了一座新的城池。

    这城和杳国所占领的地方相距不过百里,人人都在传这次攻城极为重要,若是能一举拿下被占领的城池,杳国便很可能退兵讲和。如此大军便可凯旋了。

    所有人都盼着这一天,盼着能在家过年和亲人团聚,饶是不想回宫的瑾安也不例外。战争之下,百姓、将士,都太苦了。

    不过进了城池,还未来得及四处看看,瑾安又病倒了。

    好在这次不用安营扎寨,瑾安直接被送进了厢房。

    更妙的是,女医不知怎的也来到城中。上次尴尬的情形不再重演,女医把瑾安照顾得很好,没几天她便能下床活动了。

    可惜她这一出去,就撞见了沈良。

    她本想躲过去,没想到沈良躲闪得比她还快,只见回廊转角处银光一闪,继而是盔甲碰撞之声,仿佛见到的沈良将军是她的幻觉一般。

    瑾安实在没忍住,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没想到沈良将军还有这样的一面,可他为什么要躲自己呢?她找到个机会向沈怀铮说了此事。

    ——这和她的做人原则并不冲突。

    沈怀铮听完之后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父亲知道瑾安是个姑娘家之后会是这个反应。

    “他那日叫你去他营中,便知道你是个女儿家了。”

    瑾安一口茶未及细品便被惊得吞了下去,沈良将军知道自己是姑娘了?!那那些污糟的事,不就更说不清了?

    也许沈怀铮已经同他解释清楚了?可那样的话,沈怀铮不是也知道那些闲话了?

    她连着咳嗽了几声,惹得沈怀铮快步走去里屋拿出狐裘给她披上。

    “虽然南下会比之前暖些,但现在已入葭月,天气渐冷,还是要多穿些,要不要叫人给你再添些衣裳?”

    “不用了,我和其他士兵一样就好。”

    “你也不用这般小心,毕竟你是个女孩子,和那些糙汉子还是不同的,不要受寒,冷了一定要和我说,知道吗?”

    瑾安双手捧着茶盏,小口啜着:“嗯嗯。知道啦。”

    沈怀铮见他难得露出小女儿情态,不自觉也舒展了眉目,胸口温热:“只是知道还不行,要做到才行,我说的可对?”

    瑾安歪过头看他,被他的语气逗笑,也学者他的口吻,拉长了声音:“你说得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沈怀铮给瑾安添了热茶,把茶盏重新放回她手中。

    “那何时同我一道去见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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