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又称霜序，有那么一段话说流年的风一刻也不停歇，吹来了新的征程。

    开学季，怎么不能算是新的征程呢。但对于已经上了一个月学的突击班，九月更像是逃离了苦难，他们也不用每天都围着物理和数学转转转了。

    南方的九月，依旧炽热，依旧滚烫。没有微微凉的风，只有烫脚的地面。

    从多功能媒体楼将资料书搬到五楼的新课室，需要半条命，而今天热得只剩半条命的何知穗，又忽悠起刘子祎帮忙搬书了。

    “加油，努力，搬书要用力！”知穗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给刘子祎加油打气。

    而刘子祎同学的老好人行为一路上被同学夸赞，其实算是取笑吧。路上碰见了宋胥华，搭了把手，刘子祎才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从四楼下楼，兜一个大圈，再上五楼，一个人搬着两个人的书，刘子祎闹着自己肌肉拉伤了，要知穗付医药费。

    “喏喏喏，一人一个好吧，这个热量够你搬你好几趟的了！”知穗从书包里掏出两条德芙巧克力，递给宋胥华。

    “什么？敢情我这么一趟下来，跟宋胥华抬了三层楼的报酬是一样的？我不干，下次别找我了！”刘子祎一边大叫，一边拆开巧克力。

    “都融了！”他气得跳脚。

    “来来来，搞卫生了！”辛晴一边分发资料，一边催着同学打扫卫生。

    “你帮我打饭，不然对不起我这健硕的肌肉啊！”刘子祎撸起半袖，硬凹肌肉，他脸满是汗水，黑不溜秋的脸和白皙的肌肉形成鲜明对比。

    刘子祎堵着何知穗，控诉她不公平的待遇，知穗笑着躲他。角落里叽叽喳喳惹恼了辛晴，她正要张嘴骂刘子祎，突然后门被人推开，周延走了进来。

    看见周延，辛晴像个被剪开的气球，瘪气了，又哐当哐当地分发着书。

    被堵得没脾气的知穗，笑得眼眶都是泪花，蹲在角落里，刘子祎还在秀着他的肌肉。

    “借本地理书可以吗？”周延拍着刘子祎的肩膀，但知穗“蹭”一声站起身来，像看见救星一样，躲开了刘子祎的夹击。

    “我借给你，我借给你”她喊着，跑去位置上翻箱倒柜。

    辛晴刚好发到知穗的位置，用余光瞥了一下周延，见知穗桌子上乱堆的书，她翻箱倒柜也没找到。

    “我正好整理出来了，要不我借给你，你借给他吧！”辛晴小声道。

    周延听见动静，漆黑的眼睛直直望向她，幽深，无波。他清冽的声音又响起，

    “不麻烦了，借她的就好！”

    刘子祎来回看着两个人，又瞥见蹲在地上翻书的何知穗，开口打破尴尬的氛围。

    “哎呦，蜗牛找书找几年啊！”

    “我们这…额…周延我给你也搞一个动物名咋样！”

    “哎，找到了！”一小叠课本递到周延手上，刘子祎还在想给周延取个什么名。

    “我看叫百灵鸟挺好的，周延唱歌很好听。”辛晴突然开口，也不知道是跟谁讲。

    “啊！对对对，百灵鸟好啊！”刘子祎一拍大腿，接话又看着辛晴道，

    “班长还是你懂他哈！”

    辛晴没说什么，继续发着资料书。

    周延含笑的眼睛看着知穗皱起的脸，轻声说了句谢谢，又重重拍了拍刘子祎的肩膀，牙缝里蹦出“好好练肌肉”就走了，一个眼神也没给辛晴。

    “不是，怎么他俩怪怪的，你又皱什么眉啊！”见辛晴去办公室找老师了，刘子祎小声跟知穗嘀咕着。

    知穗摊了摊手，眉毛一挑，啥也不知道。又想了想，说，“我只是觉得叫百灵鸟不好，众人都知道百灵鸟叫声婉转响亮，叫声很讨人喜，跟人类有亲切感，但周延有种生人莫近的感觉，一点也不像百灵鸟。”

    刘子祎疑惑还未说出口，知穗又淡淡地说道，“我觉得他更像画眉，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声音婉转，却不喜羁绊，向往自由，一点也不像百灵。”

    刘子祎点点头，正想大力夸赞她，但她冷漠的神色，和刚进门的辛晴，他抬手捂住了嘴。

    后来上课的时候，知穗翻开他还回来的地理书，上面写满了笔记，周延的字十分秀逸，而知穗的字比较雅致，两者出现在同一页面上，十分灵动，赏心悦目。

    邹婕好几次想借知穗的地理书欣赏一下，她都拒绝。知穗觉得这本地理书上秀丽的风光和隽永的字迹，更像一场梦。

    一场朝代更迭的梦，一场遥醉春风揽星河，邀月对酌碧柳下的梦。

    这场梦延续下去，煮酒拈花来助兴。

    她也曾去隔壁借书，借他同桌宋胥华的书，当着周延的面说更喜欢宋胥华端正的字体。看他僵住的脸，欲掩盖的神色，质疑的眼神，知穗觉得很好玩，似逗笼中鸟。

    直到这场梦，煮酒拈花不能助兴了，更需要一杯微涩的茶，但怎么这杯茶涩得逼出了眼泪。

    一次睡过头的午后，忘在宿舍的物理书。她急匆匆地跑去隔壁，奈何宋胥华的位置离门太远，就拜托一个女生传话问宋胥华借物理书。

    结果这个女生从抽屉里拿出周延的物理书递给知穗，她愣在原地，不知拿还是不拿，女生还劝慰她没事的，周延人很好的。

    原来他人很好的，只要问他，他就一定会帮忙的。

    知穗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上，她翻开周延的物理书，有些残破。上面有很多解答过程，有黑笔，有蓝笔，有红笔，两种不同的字迹，他的秀逸，另一个……端方。

    她不信，又翻了好几页，还是两种字迹。想起女生的话，心里十分酸涩。对啊，他人很好的，好到能每一个难题都细心给你解答，好到只给你一个人解答。不是他好，是你们好，好到在同一本书里。

    她轻轻地合上书，就这么干听着老师讲了一节课。

    她不知道周延什么意思，但她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下课后，知穗十分郑重地捧起这本书，像是这是宝物要去进贡，走到女生的位置，轻轻地将书放在她的桌面。

    女生漂亮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她，说字有点密，问她能不能看清，不影响上课吧！

    知穗扯了一个更灿烂的笑容，留下了一句“谢谢你们，茶很涩”。女生匪夷所思地看着她离开。

    知穗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不，傀儡本就没有灵魂。这更像一场梦的幻灭，只剩下浓烟滚滚，呛得人眼泪直流。

    当然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