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诗妍陷入愁绪中，半天没说话。
阿澈也没追问，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片刻后，朴诗妍才恢复了些精神，道：“今天见了她一面，性子太直，深宫那些女人间的手段，我从小看了不少，总有一种能治的了她。要对付她简单，只是，要让萧楚仁爱上我却好难。”
她说完眼神悠长，看着外面逐渐下大的雨势，连绵的雨声让她烦躁的心绪更乱。
阿澈不远不近地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升起了一丝怜惜之情，却也更多了一些无能为力。
她身上担着的何止儿女情长，还有家国荣耀啊。
他能做的，也只有拼尽全力护她周全而已。
阿澈垂在腿边的手微握成拳，“那，卑职能为公主做些什么？”
朴诗妍摸着胳膊上的玉镯子，这是萧楚仁大婚当日给她带上的。虽然没有爱，但当时，她还是给自己憧憬了很多美好的未来。
现在看来，他也并不想同她有什么未来，不过也是在完成任务。
半晌，朴诗妍抬起头，泄力般地道，“你去帮我寻一种东西吧。”言语之中尽显无奈。
阿澈隐隐中有种预感，他抿了抿虫问道，“什么东西？”
“情蛊。”
果真。
听到这两个字，阿澈眼神彻底暗了下来。
在高丽，他听师傅说过这种蛊。据说是蛊中极品，一旦中蛊，对下蛊者和中蛊者都是折磨。
一辈子只能物理绑定，再不能跟其他人有亲密行为，更不能背叛。
一旦中蛊者九死一生解了这种蛊，下蛊者便只能守活寡，否则就很容易遭到反噬毙命。
公主难道要……阿澈不敢想。
但还是不忍她这么做，“公主，卑职本不该说，但是还是请小姐三思，一旦下了此蛊，万一宪王没有回心转意，公主便再也没有退路了？”
“退路？”朴诗妍走到他跟前，两只眼睛看着阿澈清澈的眼神，她记得当时给他改名叫阿澈，也是看他眼神太干净了，不染尘世。
“阿澈你觉着我还有退路？”
阿澈被她盯着的一瞬间，眼里飘过一丝慌乱，低下头道：“公主，我们还有其他办法的。”
朴诗妍笑了笑，退开几步，坐回椅子上，心情好了些：“阿澈永远这么容易害羞。”
“……”
“既然我不能靠自己的力量，让这位王爷爱上我，那就得通过外力来解决了。听说这种情蛊非常的狠绝，一旦中蛊者背叛，将会有焚心般的痛苦，只有靠下蛊的人，才能帮他解除这种痛苦。”
“可是，这迟早会被发现的，万一宪王一怒之下对小姐不利。”
阿澈更想说，这么对付男人，最后受伤的只能是自己。情蛊连心，对方不入心，蛊虫得不到滋养，亦会反噬本体。这种蛊要么是双方相爱，要么就是互相折磨至死，百害无一利。
“他不会，他也不能，我作为高丽公主，有调和两国关系的作用，他即便知道我给他下蛊，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可……”阿澈还想劝她些什么，朴诗妍抬起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阿澈，身在皇家，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知道她心意已决，阿澈便未再多言。“卑职明白了，这就出发去找。”说完就要离开，朴诗妍上前替他理了理衣服，道：“注意安全。”
阿澈藏在面具下的眼神闪了闪，“是，小姐在卑职离开的这段时间，也要多保重。”
朴诗妍点了点头，“去吧。”
目送他消失在雨中后，才低声呢喃：“你也多保重。”
*
白砚之在送走朴诗妍后，看着兰儿和冬菊红了一片的脸，回到屋里，拿出些药膏给她们涂上，满是关切地问：“怎么样，疼么？”
兰儿冬菊摇摇头：“没事小姐。”
白砚之将抹完的药膏盖子，盖好，颇是自责：“都怪我连累了你们。”
“小姐这是哪的话，今天那王妃就是来找茬的，又关小姐什么事。”
“早听说这王妃，是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公主，今日一见，却也不是个好相与之人。挑了这么个天气来给我下马威，看来也是憋了些时日了。”白砚之想着那位公主，跟她说话时和和气气，实则暗藏杀机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烦躁，以后怕是有的周旋了。
“可不，王爷这么宠着小姐，她这王妃自是吃味。听这府里的下人们讲，大婚当日晚上王爷都没动她。”
白砚之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手边的药盒子道：“这么说来，这位王妃在我进府之前就不受宠？”
“就是。”
“那这位王妃可够隐忍的，居然一直不闹。今天见我还姐姐妹妹叫的甚是亲切。”
“小姐以后可要当心着点，免得给咱们使绊子。”兰儿帮白砚之倒了一杯茶，嘴里念叨着。
白砚之接过茶杯，端在手里若有所思，“冬菊你吩咐下去，咱们院儿里的人日后都留些心，我可不想整日为闺阁之事耗费精力，有那时间还不如练会儿剑。”
“是小姐。”
到底是没有例外，有几个女人，能忍受得了自己的男人三妻四妾。
兰儿见白砚之穿的单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披风批在她肩上，道：“小姐，回里屋吧，门口风大。”
“无妨，下雨这里空气好一些，里面太闷。”
看着盒子里的人参兰儿问道：“小姐，那她送的那根高丽参怎么办？她会不会在参里下毒吧。”
白砚之被兰儿这单纯的样子逗乐了，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呀，怎么跟个惊弓之鸟一样，这个王妃怎么会这么蠢，这不是自掘坟墓么。”
兰儿努努嘴，“那倒也是。”
“明日咱们偷偷出趟府吧，这府里太无聊了。”白砚之看着漫漫雨帘中的竹摆，想起小时候在里面玩耍，碰到下雨天，父亲撑着伞来竹摆找她。她特别喜欢雨天竹林里的泥土味。
“这府里的规矩，好像是不让女子随便出入。”
“所以才要偷偷的嘛。”
兰儿无法反驳，知道她家小姐忍不住了，才道：“好吧。”
直到下午雨才停，天空中飘出淡淡的彩虹，转瞬即逝。石头小路被洗刷的干干净净，白砚之小院里种的各种小花，也在这一场雨后越发娇艳。
憋在屋里一上午的白砚之，已经睡醒了一觉。看着外面打晴，忙不迭地地穿起鞋子，冲出门外，伸开胳膊，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还不忘享受的感叹：“下过雨的天气可太清新舒服了。”
兰儿看她出来的匆忙，连外衣都没穿，就赶忙拿着衣服跑到门口要给她穿，“小姐，你的衣服。”
恰在此时，萧楚仁从院门口进来了，就看到白砚之闭眼，晃着脑袋甚是慵懒，头发有些毛糙，看着像是刚从床上起来。
“砚之。”
白砚之闻声倏地睁开眼睛，见是萧楚仁，忙收回手，准备行礼，被走过来的萧楚仁拦住了，“就你我不必行这些礼。”
白砚之抬眼轻声笑道：“是王爷。王爷怎么今日这么早便来清幽阁。”
前几日都是晚上才过来。
“怎么，不欢迎本王？”萧楚仁挑了挑眉，少凑近她耳边，边调笑着，边从兰儿手里接过白砚之的衣服，帮她披在肩上，“下完雨潮湿，别凉着。”
顺势把白砚之揽到怀中。
“怎么会，我是怕王爷因为砚之耽误公事。”白砚之虽然跟他做了很多亲密的事情，但也架不住他突然的亲密动作，身子僵了僵。
“哈哈哈哈”，萧楚仁乐了，“倒没看出来你是个体贴的人。”
白砚之也不管他是调侃还是真话，撒了个恰如其分的娇，“王爷尽取笑砚之。”
萧楚仁揽着她的腰紧了紧，“你呀。”
看起来甚是宠溺。
白砚之手撑在他胸口处，“这么清爽的天气，王爷不如带我去赏赏园子吧，听冬菊说，宪王府园子的景观，可是京城一绝呀。”
闻言，萧楚仁愣了几秒，盯着她心里不禁一抻，也不知她是不是所有事情都忘了。
又转念一想，她连他这个人都忘了，又怎会记得曾来过宪王府。
闻言兰儿心内沉了沉，头低了一分。
白砚之见他没回答自己，摇摇他的手臂：“不方便嘛？”
萧楚仁抬手将她耳边翘起来的一丝头发，别到而后，顺手划过她小巧的耳朵道：“也好，自带你进府，还没好好逛逛，今日倒是个好时候。”
又打量了一番她此刻的穿着道：“你快去穿衣，那边风大。”
“嗯，我这就去。”
说完白砚之就高兴地跑进屋里，来到梳妆镜前，她才看到自己头发散乱的样子，登时脸红了大半。
捂着脸有些尴尬的道：“兰儿你也不提醒我这邋遢，让我在王爷面前出丑。”
兰儿捂着嘴，瞧着白砚之这不好意思的样子，偷偷笑了。
萧楚仁在她身后进来，手撑在她肩膀处，半矮下身子凑近她脸旁，盯着镜子，很正经地眨了眨眼：“有何尴尬，你更凌乱的样子本王也见过，你说是也不是？”
说完还旁若无人的在她颈边拱了拱。
“……”白日宣淫，不要脸。
白砚之从镜子里盯着萧楚仁，似笑非笑的样子，被他撩的，颈边痒痒地，最后撅了撅嘴，递给他一个刀子般的眼神。
示意他克制。
兰儿假装没看到他俩的眉来眼去，忍着笑，替她收拾头发。
萧楚仁这才退到一旁。
没啥事干，在她跟前转悠。
瞧着兰儿要给她别银蛇钗子，被萧楚仁拦住了。
只见他从头饰盒里看了一圈，找到了一个梅花流苏簪子，甚是漂亮，便拿起来在她头上比划了一下。
从镜子里看着样式，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很适合你。”
说完就给她卡到了发髻上。
白砚之对这些饰品平时很少关注，这都是进府后萧楚仁给她送过来的，每日也是兰儿替她挑一些简单的款式，嫌少用这么长的簪子。
从镜子里看着晃来晃去的流苏，确实增添了不少妩媚。
萧楚仁今日穿了一套玄衣，白砚之便挑了一套青白色衣衫，一玄一白的情侣服甚是养眼。
兰儿在一旁看着二人男俊女俏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高兴，“小姐和王爷真是般配呢。”
萧楚仁指指兰儿对这话很是满意，又对白砚之说：“有什么主人，看来就有什么丫鬟，这么机灵的丫头，替本王赏了。”
“谢王爷。”
萧楚仁伸出手牵着白砚之的手，行至园内不远处，就听到不远处传出来的笑闹声。
他们很默契地停下脚步，望向笑声的方向，可视线正好被一座假山，挡住了。
白砚之观察了一下这个园子，里面有许多亭台楼阁，整个园子采取中轴对称的风格。中路正是他们此刻站的边缘延伸，两边雕花回廊，左边三三两两的亭子随处可见，西路亦有相比对称的格局。
看起来，这个地方既有休憩观赏玩闹之功效，又有拜佛祈神的作用。
再往远处看还有一片荷花池塘，大片大片的绿叶上，点缀着粉色的花骨朵儿。
他们眼前边的假山旁，有几个参天古槐树，还有一片梅花林。各色卵石作为铺陈摆设，倒甚是雅致。
却是一个玩耍的好地方。
“走，我们过去看看是谁在那边。”
一干下人就在跟在他们后面，浩浩荡荡。
待走近了，白砚之才看清，原来刚刚在这里笑闹的，是一对年龄不甚大的男女。看他们青丝华服，男子白衣瘦瘦的身材皮肤很白，女子娇俏可爱，想来也是府里的少爷小姐。
白砚之还并未见过萧楚仁的家人，所以尚不知，这正是他姨娘所生的弟弟和妹妹。
萧楚仁一看是他们俩，在一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楚楠楚婉，怎的今日没去海先生那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