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再睁眼，周橘子又回到了那辆公交车。
熟悉的开局，熟悉的斯文男人，和熟悉的那对小情侣。
小情侣一如既往的喋喋不休，像是某种固定程序。
斯文男人也在一如既往优雅斯文，一边吃山东煎饼，一边嫌弃的瞥着周橘子，不过这回比上回还多了一个动作，他慢条斯理的咽下一口后，还拨冗对着周橘子“切”了一声。
周橘子冷漠的看着他，随即一把扯过他手里的山东煎饼，整个倒转过来，从底部开始吃。
男人满脸不可思议，伸出纤长五指，“你你你……”
周橘子面无表情地掰开他的手：“兄弟，听我一句劝，反正这煎饼最后也是要被你摔烂的，与其烂在你身上，还不如消化在我的肚子里，你说呢？”
男人的五官皱成一团，一头雾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周橘子吃得喷香，“你不用懂，只要知道，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浪费就行了。”
你不喜欢浪费为什么要通过吃我的煎饼来表达？
男人的内心充满了困惑，但因为疑心自己是遇到了精神病，所以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紧了怀里的公文包，扭头看向窗外。
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一个买油条的早点铺旁，一个男人如同疯子一般，正见人就咬，形容可怖，面若修罗。
“啊——”
车前方传来熟悉的小情侣的尖叫，然后是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的剧本。
周橘子一脸坦然，埋头苦吃，内心默默感叹，这游戏感官做得好啊，吃起来就和真的一样，说起来，她也真的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吃煎饼了……
斯文男人不动声色的偷偷看着周橘子，心里又是恐惧又是疑惑。
原因无他，这女人之前的表现实在太像个疯子了，但问题是，这个疯子她发起疯来不咬人，只是吃煎饼，但谁又能保证，她吃完煎饼之后，不会咬人呢？
这个问题他不敢问，而且确实也找不到能问的人。
很快，公交车司机被咬死，变成丧尸，公交车前乱作一团，被猝然一脚刹车踩停的公交车前后门被疯狂的人们砸开，大家惶急地向车下涌去。
斯文男人如同上次一样，早早就吓瘫在了地上。
此时，周橘子终于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低头看向他，“你看，我就说吧，这煎饼如果不给我吃，现在就该烂在你身上了，这多不好，多浪费，对吧？”
斯文男人：“……”
“行吧，”周橘子满意地擦擦嘴，“看在你给我吃了煎饼的份上，”她一拳将一个要从窗户里冲进来的丧尸爆头，看着斯文男人低头微笑，“来，从窗子下车，我帮你看着。”
斯文男人只愣了一秒就如蒙大赦，连连道谢，赶忙连手带脚地从地上爬起来。
颤抖的手刚攀上窗沿，斯文男人就面色惨白的回头，“就……就这么跳？”
周橘子疑惑：“那……不然呢？”
难不成这程序还写死了必须要自己先跳了这男人才能跳么？
自己还想多休息一会儿来着，毕竟，就目前那群感染者也跟着涌下车的人群往车下挤的情况来看，她这个位置，好像暂时还能安全个个把分钟的样子。
还好，这游戏的程序还没写得那么死。
在尖嚎声不断传来，飞溅的鲜血不断喷射而来的情况下，斯文男子最终鼓足了勇气，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诶，对了，你下回记得不要加番茄酱，加辣酱！”
如果还有下回的话……
周橘子估摸了一下时间，抬头环顾四周，透过车窗确认了一下位置，然后等余光中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后，果断起身走向另一侧车窗，在那个摩托大哥路过的一瞬间，手撑着座椅一个飞身做到了摩托车后座。
“对不住大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你带我往前面一点，到没那么乱的地方放我下来就行。”
话说出来的一瞬间，周橘子突然感受到了某种宿命感。
很奇怪的感觉。
她摇摇头，一个游戏而已，固定程序固定运行，哪儿来的什么宿命？
“我的车快没油了，我有一件事要去做，所以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会停车，你什么时候想走，自己跳车就行。”
摩托车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执着，执着于答非所问，随心所欲。
不对，她现在知道摩托大哥的名字了，他叫李悦。
两人一路从繁华的城市开到一望无际的黄色大漠。
头顶阳光灿金刺眼，却并不让人感到灼热。
周橘子再度问出了和之前一样的问题，并在这次，将谈话重点往李悦要做的事情上面引导。
“死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想必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与你无关。”
周橘子皱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且，怎么能说和我无关呢？我这不是已经上了你的贼船了么？”
“贼船？”
大哥似乎很喜欢这个说法，从后视镜里又看了周橘子一眼，眼神闪烁了一下。
“行，告诉你也无妨，我要去和一个人决斗。”
“决斗，你和他水平相当么？”
大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声音仿若是被炙热的沙炙烤过的长刀，“我为了这一战，准备了5年的时间，他答应了我，所以我一定要去。”
“如果你在这一战死了，怎么办？”
“放心，不说结果如何，死是必然不可能的，那小子在我手下走不过5招，打完这一仗，我在这世上，便再没有什么留恋了。”
他在你手下走不过5招？
可上一世……难道那男人用了暗器？
但……周橘子默默想着，总觉得看那人的样子，听那人说的话，不像是会使用这种手段的人啊……
算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大哥，我现在跟你绑在一条贼船上，若是你真有什么意外，那我……怎么办？”
“你？”
大哥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仿佛再问，你怎么办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说往前开一会儿就自己跳车么？”
“这个速度？跳在这片沙漠里？你是想我死么大哥……”
大哥侧眼看了一眼，好像也发现自己的这个说法有点过于离谱。
“那……”大哥罕见的清了清嗓子，声音透着些清澈，“你记一个地址。”
“什么地址？”
“直茬三左茬五右茬九，下五，左茬二，上六，右一。”
这地址念得抑扬顿挫的，倒是很好记，周橘子的记性本身就很不错，听了一遍，心里默念了一遍就记住了。
“这是哪里？”
“我家。”
“你家？”
“对，我带你去的地方，我之前的家，那里的街道设置都是纵横交错，因为天气变换不定，一般的道路标记法行不通，所以我们都按照这个方式记地址，进城门直走第三个岔路口，叫直茬三，其余的以此类推。”
那里……那个对他没有丝毫尊重，甚至于让他千里赴死的地方，原来是他曾经的家么？
“那待会儿到了之后，我能先去你家么？”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去之前你会被大炮轰死。”
……
原来你也知道去了那儿会被大炮对准啊……
“放心，等我打赢了他，按照约定，他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等到那时候，我就可以让你去我家了。”
听着李悦的言之凿凿，似乎真的完全没有想过他会有输的可能，好像他功夫很高深，高深到了已经可以碾压对方的样子。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人真的可以利用暗器秒杀李悦么？
由于李悦的过于肯定，周橘子对于自己的想法也有了些动摇。
毕竟，如果他真有那么厉害，那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这一世摸清对方的腌臜手段，这样即便这一世无法保下李悦，她也能在下一世保下李悦，从而让自己抱稳这条大腿，让他传授自己功夫，帮自己度过新手关。
打定主意，周橘子便不再劝说。
摩托车一路飞驰到了目的地——那片沙漠中十分惹眼的绿洲。
森严的高耸城墙上，摆满了洞口漆黑的大炮。
“来者何人？”
“当然是你爷爷我了，还不速速来你爷爷这儿下跪请安！”
李悦还是一如既往的猖狂，城墙上的人，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他们去请示过后，和上一世一样将她和李悦请了进去，一行人一路来到那栋熟悉的白色小楼面前。
领路人象征性的拦了一下周橘子，然后周橘子便再次喜提了“姑奶奶”的称号。
“你躲在这里，不要说话。”
周橘子乖巧蹲下。
等木门被叩开，熟悉的男声响起。
“我等你很久了。”
“我亦然。”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回，周橘子没有再听李悦的话，而是沿着门框一路爬上去，抓着屋内顶梁，一路往里，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
李悦和那人都不是爱说废话的人，撂下这两句话后，两人一路往屋里走去。
小楼楼上有点类似于四合院的设计，院子正中间没有屋顶，空间宽敞，阳光也特别好。
几乎是刚立定，两人便动手了。
周橘子屏住呼吸，难道那男人就是在这里用了暗器？
只见李悦抬手，像是要做一个起势，然后刚准备迈步子，对面那个男人就猛地一推掌，李悦立马隔空飞出去好远，彭一声砸在墙上，血吐得，比周橘子在公交车上看到的被男友咬破了脖子的那位女性的血喷的都要远。
然后那人没有一丝犹豫的，走过去提起李悦的身体就要往外扔。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秒杀？
周橘子沉默，震撼无言。
“等等——”
李悦苟延残喘。
难道还有后招？！
周橘子有些激动。
“我跟你说……我其实……还有个徒弟，我之前……将我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我的徒弟，所以，我刚才和你的这一仗，并不作数，要等你和我徒弟决一死战后，之前谈好的一切，才算作数……我徒弟是……她是……呃——”
李悦两眼一翻，死得十分果断，徒留趴在横梁上的周橘子满心愤慨。
她就知道！从之前这大哥神经兮兮的行为就早该知道，这大哥他就从来没靠得住过！
还在他手下走不过五招，那可不走不过么？你连个起势都比划不完就死了，那还走什么走？！坟头蹦迪么？！
周橘子气得呼呼大喘气，被提着李悦的那人听到，他抬眼一看，眼睛亮了。
又是熟悉的眼神，又是熟悉的要命的问话，“你就是李悦的徒弟？”
周橘子欲哭无泪：“我说我不是，你能信么？”
那人哈哈一笑，随手将李悦的尸体扔出门，两手合十，十分有礼，“请多指教。”随即一掌扑来，周橘子当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