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

    哗啦啦水落江面,结界还浮在半空,九歌已然被惊得清醒了一大半,就这么望着那白衣人。

    “好了,我送你回去。”白源收了长刀轻足尖轻点水面,对结界里的她说道。

    九歌喃喃道:“你……冥界那边如何交代?”

    “阎王不会细究的。”他微微笑道,“保命要紧。”他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她担心多余,对他自己的事浑不在意。

    可九歌不能不在意,她要保命,为了不被控制拖他后腿,才一时冲动解了封印。那他呢?对付这些小尾巴,堂而皇之露了一手与判官身份不符的实力,闹这么大,又是为何?

    知道自己背后有人撑着,所以如今办案都敢这么大阵仗了?

    “早点结束了早休息。”他道,“没事的,我送你回去。”

    九歌本就强行清明的脑子又浆糊了,哪里还有心思,细纠白源背后给他撑腰的,究竟是哪位?

    只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结界慢慢自上而下地卸着,强有力的保护罩褪去。白源悬空踏步而上,缓缓接住落下的九歌。

    “真没事?”她歪着头问。

    白源低声道:“有事,赶走了那个老头子再回去!”

    天玄老人必定还在哪儿等着下手呢!

    白源一边扶着九歌一步步踏江而行,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水面平静非常,倒映着两人的影子,连同天空里飘浮着的云朵也不放过。

    鞋底落在江面上却依旧干爽,被扶着的九歌低头看了眼江面里的倒影,如同镜子般完完整整地映出了江面上的一切,只是她身边的倒影里没有脸。

    这诡异又平静的气氛。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停下了脚步。扶着她的白源也跟着停下,道,“怎么了?”

    “忘了件事。”她故作镇定,掂量着自己慢慢回来的法力,偏头看向他,同时推开他扶着的手,“珠子不见了。”

    珠子?“白源”轻轻皱眉,旋即温和道,“一颗珠子而已,日后再说!”

    她后退几步,冷冷地看着那人,“准确来说是两颗珠子,我记错,白源可不会。你是谁?”

    咔的一声,似乎是什么碎裂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江面上竟诡异地出现裂纹,如同镜子一般开始破裂,裂纹自那人立足之地开始向四周散去。

    这是……双傀镜!

    那人忽的一笑,转瞬间变幻出原来的模样。白发白衣,脸上扭曲着表情甚是恐怖,“既然识破,只好委屈你做下一个镜傀了!”

    法力充盈的瞬间,九歌利索地后退而去,足尖在破碎的江面上轻点,眼睛一眨不眨地搜索着裂纹。双傀镜的一面裂了,另一面必定会把缺口合上,她只能在裂纹出现,对面的缺口合上之前找到从镜子里出去的办法。

    “没用的,进了这双傀镜,只会被我吸食掉你的力量。而你,会成为下一个镜傀,只有等着下一个入镜者,以同样的方法再出去。”对方笑道,“多亏了你,我能出去了!”说着,他便飞身冲向九歌,白发如丝,白衣如网,细长的手指尖锐如刀,铺天盖地般袭向他的猎物。

    疾风中升起丝丝红线。火焰自九歌双手而出,直直冲向白衣镜傀,一同先前的灼热,红丝线牢牢地裹住他,火焰沿着白发红丝燃烧着,那人还在挣扎,反手数个冰锥射向九歌,身上的火焰唰的一下被冷气扑灭。

    仰头翻身躲过冰锥的九歌,看着身上还冒着几缕白气的镜傀,感慨,“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家里大人刚走,她出门散散心就能遇见久不出现的天玄老人,还掉进了人家的镜子里!

    她这语气听起来有些欠,镜傀没好气道:“你嚣张得早了些!”

    话音一落,只见他双手对着江面一握,一股股水流自下而上被抽起。瞬间冻成尖利的冰锥向九歌袭去,只是还未靠近她半分,冰锥便化水落下。

    她周遭的冰锥不断涌来,也不断地被火焰化去,脚底的水流也不时冲出来,试图缠住她将其往水里带!

    九歌没见过这种打法,回击得有些慌乱,可如此应对个三四次后,她手里的红丝忽然夹杂着黑雾,越发利索地向镜傀攀去!原本深邃的瞳仁不知何时起,竟泛起了金丝。

    “喂!”她忽然开口,语气也冷了下来,“送你个东西!”

    镜傀被那黑雾吞化了一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劲,震惊地望着她,只觉得似乎看到的是另一副面孔,难以置信地说道:“你……”

    只是这个“你”字刚开口,他便一口血喷了出来,胸口被一支红光透亮的箭羽穿透,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隐隐还感觉得到那箭上的灼热。

    九歌还保持着拉弦的动作,眼眸中露出些戏谑。

    “你是……邪……邪!”他艰难道。

    九歌:“邪什么邪!没礼貌!”说着,她又架起一支流光矢,红弦一松,箭直直穿透镜傀的头颅!嘭的一声,人落入水中,随即与水相融,竟不见半点涟漪。

    九歌平稳地踏在江面上,背手弯腰端详着水里倒映的这张脸,喃喃:“都说外甥像舅舅,怎么像她爹多一些?罢了!大倒霉蛋遇上小倒霉蛋,也算是缘分!”

    水里的那张脸轻笑了一下,金丝流转的眼眸下一刻又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咔嚓几声,水面上慢慢生出裂痕,密密麻麻向四周延伸。

    九歌看着水面上又一次破裂的诸多纹路,寻思着该往哪边走。

    双傀镜依托镜傀而存在。原本是镜傀和误入者相互缠斗,吸取对方的力量便可出去。如今镜傀死了,没了依托的镜面也将碎裂,这镜子也就困不住她了。只是……

    哪条缝隙是回原来的地方呢?

    江面上依旧打的火热,尸王面对那长刀的主人,却是节节败退,一众手下都给打得连灰都没了,还要冲着白源手里握着的那颗珠子袭去。

    那珠子小指头般大小,浑身通透,还能看得清里面幽蓝的灵体。这珠子的力量,远比吸食那些凡人的精气来得更快更强。尸王呼哧呼哧着的声音越发急促,通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珠子。

    拿到它,他就可以摆脱对水的依赖,自由觅食了!心里有个声音在这么诱惑他,全然不顾眼前的对手有多强。

    白源冷眼看着被傀儡线操控的尸王,猛的收起珠子,右手握着的长刀对着他就是一挥,只有落水的声音回应着刚刚的一击。

    水面上只剩下一人,一刀。

    白源握刀的手不禁重了几分力气,紧盯着水面,沉默不语。

    沉尸醒得突然,天玄老人也来得太巧。还有,她怎么还没上来?

    原本在结界里好好的,她却突然散了结界,被水流拖入水下。一群沉尸又涌了上来,挡了拉她的路,匆忙之间,连挂在她脖子上的珠子都掉了出来。他只接住了珠子,却没拉住她。

    早知道纪瑶一走她就有危险,就不该让她逞能!那道封印解封后伤神,天玄老人就是等这个机会控制她,拉她进双傀镜。

    白源扶额,真是撒手就没!

    不过纪瑶给她留了不少东西,应该暂无性命之忧。

    正想着,水面忽然泛起波澜,下一刻破水而出个雾蒙蒙的结界,里面站着的,正是九歌。

    “总算出来了。”白源望着她,笑了笑。

    她捏了捏还没完全烘干的袖口,边从结界里走出来,边带着歉意叹气道,“是我大意了,原以为知晓他们在盯着我,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现在看来,人家就没想手下留情。”

    “所以啊,你最好别出门了。白宅里要什么有什么,安全要紧。”白源接了她的话说道,又递给她两个珠子。

    “倾城泪暂时不会有动静,就不用修了,至于另一个珠子……”他指了指那颗白的,“也不知你要来做什么,我帮你带回来了。”话一说完,脸上露出鲜有的不自在,好在天色暗,九歌也没怎么盯着他看,白源暗暗长舒一口气。

    捡珠子的时候,敖谦那小子也不知有意还是怎么,见他一脸认真找,还帮忙寻了一颗大珍珠,就笑他,“怎么,你有心上人要送呀?”

    西海旧俗里,送人珠子是有特殊意义的。敖谦见他找珠子找得殷勤,理所当然一问。白源原本就是帮人找的,也没多想,让敖谦这么一问,不多想也是不可能的了。收灵那晚本想给她来着,好端端想起来敖谦这句话,又生生给憋了回去。

    九歌不知内情,看着手里一蓝一白两个珠子。蓝的是倾城泪,也就是她当初打碎要修补的珠子。白的是颗圆润顶大的珍珠,是她托他去西海办事的时候带的,好日后回家做贺礼的!上面隐隐还有字迹,线条曲曲折折,她也不细看,小心地收了起来。

    “多谢!”她望着他道,眼底含笑,但脸上还是掩不住的倦态。还要嘱托什么,却一头栽了下去。

    白源赶紧接住,无奈地笑笑,“此刻你倒是不防着我了。”说罢,便带着她在江面上一点一跃,消失在视野里。

    天色已晚,岸上的灯火早已熄灭,只有打更的还在忙活。

    黑夜里,一个木偶人被提线操纵着,一步一步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寻去,却独独不见提线人,夜里这小小的木偶人拖着摩擦地面的声音,显得异常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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