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几天，森鸥外会带我到外面去对路人使用异能，通过结果来得知异能的使用范围。
最后的结论是，在他人情绪稳定的情况下，异能成功的条件是被催眠者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
一定要举例的话，就好比催眠森鸥外去找港/黑的成员搭话很简单，但催眠普通市民去做这件事就很难了。
“也就是说对冷静的人使用异能成功的概率就跟赌/博差不多啊……”
我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思考，然后对太宰治认真道：“太宰，你的话术水平能不能分我一点，最好是能挑拨他人情绪的极速版。”
“不能。”太宰治淡淡撇了我一眼，毫不留情戳穿我刚刚说的话，“就算学会了你也不会用吧。”
“哎呀，被发现了。”我假装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
要是我有心去学这种东西，说不定上辈子的梦想就是去当传销。
太宰治没有继续接话，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换了个话题：“便利店的那个大叔……”
“你不打算去看看吗？”
“……”
我嘴唇微张，却发现自己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把嘴闭上选择沉默。
“你之前不是说他们快搬走了吗。”太宰治伸手拨弄了几下摆在桌上玻璃瓶里的花，然后轻轻将花瓣摘下，借着屋内的光线放到眼前端详，“不管怎么说总要好好道个别吧。”
听到他的话，我不由自主蜷缩了一下，伸手抓过身旁的抱枕放在怀里，试图从中汲取一点不存在的力量来慰籍自己：“……你说得对。”
是的，醒来之后我未曾去往便利店或者它周边的街道看望大叔，换句话说。
我不敢去面对被害者家属的目光，哪怕始作俑者并不是我。
想到这里，我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几天晚上容易睡不好，那种半夜惊醒的心慌感属实是很久没有过了。
长叹了一口气，我选择瘫坐在沙发上，虽然依旧愁得就像是等待面试结果的毕业生。
可能是我沮丧的样子太明显，太宰治居然主动提出可以陪我一起去找人。
我连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猜测道：“你把森先生药给偷了？今天心情这么好？”
“……你这几天晚上醒来下楼的时候经过房间把我吵醒了。”
我跟他就隔了一间专门放杂物的房间。
“啊，抱歉。”
等等不对啊，我记得这里隔音虽然说不上很好但也不差吧？起码我晚上出来的时候尽量让动静小点了。
我有些狐疑的看着太宰治：“你是不是晚上睡不着？”
……
好的，停顿了两秒以上，一定是这个理由。
“……你有去问森先生要安眠药吗？”
太宰治垂着眼，将手里的花瓣用指腹碾碎，然后回答我的问题：“吃多了会有副作用，我可不想对安眠药上瘾。”
“所以你硬抗啊？”我大受震撼，这跟被迫通宵有什么区别。
他不讲话了，跟我刚刚沉默的那死出一模一样。
出于某种同情的心理，我把抱着的抱枕往太宰治怀里塞去，然后靠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早知道你睡不着我就拉着你跟我双排了。”
我感到手下的身躯僵硬了一瞬，而太宰治此刻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我。
“干什么？失眠很正常的，别想太多，大脑放空过会儿就慢慢睡着了，或者你睡觉前吃点甜的，喝杯牛奶。”我目光真诚，非常善解人意的建议道。
实话，高三那段时间寝室一半的人都因为压力大失眠了。
当然，我和另外一半人除外，每天累的下课都趴在桌子上睡，总而言之就是非常两极分化。
这回轮到太宰治叹气了，可能是觉得跟我有种鸡同鸭讲的即视感，把我给他的抱枕放到一旁：
“下次试试。先不说这个，不是陪你去找人吗，走吧。”
“……哦。”
又给我岔开话题。
_
果然人总是说得轻巧。
我现在站离便利店的门口稍有点距离的地方，先在脑海里演练了各种情形，然后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店内货架上的东西零零散散，应该是不准备继续进货了。
不过……
我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不在吗？店门不应该就这样开着，人可能在仓库那边。
我往里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太宰治站在原地没动。
“门口等我？”
他懒洋洋地点头，然后侧身靠在了旁边的墙上，既不后退也不靠近，就待在那里准备观赏待会儿的情景。
行吧。
也许他本就是抱着对人类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才陪我来的。
我收回自己的目光，往收银台里面的仓库门走去。
如果里面有人的话应该能听见我的脚步声……
我这么想着，然后轻轻推开半掩的门，就和正要找的人对上视线。
相比于满脸写着意外且明显愣住的对方，提前做了心理准备的我率先开口：
“大叔。”
“新年的时候……”
我将脑海里演练过的，宛如台词一般的话语从喉间吐出，随着带来的是令双方内心都痛苦不堪的回忆。
“我没能保护好苗沙，对不起。”
我弯下腰，鞠躬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说出这几句话的我如释重负。很难讲清其中的原理，但我觉得坦荡的发言确实会让人的心里轻松不少，因为这之后你并不会再为此感到烦恼与懊悔。
我缓缓直起身子，然后抬眼直视着大叔。
那是一张释然的面孔。
他似乎并没有怪我。
大脑对周围信息的处理是迅速的。比如我能清晰的看见大叔鬓角处增多的白发，疲惫而耷拉下的眼皮，眉间似乎多了化不开的忧愁，像是被夺走了生机的枯树。
毫无疑问，现在唯有痛苦与他相伴。
“……不是你的错。”
他扯出一个笑脸，不知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
“我原本想去找你的，可惜不知道你具体住在哪里。”大叔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你能主动来见我……也算帮我了却一桩事。”
“遇到这种事情，虽然你比苗沙大，但也是个孩子，肯定很不知所措吧？”
我本是愧疚的心理，却在听到他包容的话语后泛出酸涩。
因为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所以被对方原谅反而是我最不会应付的情况。
“嗯。”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用什么表情来回答他的。
大叔笑笑，从仓库里走出来，我侧身让路，看见他走向柜台那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东西，然后递给我。
是一个许愿瓶。
瓶里堆着折好的星星，一眼看去大多是少女心的各色粉红和清浅的蓝色，其中掺杂着几颗鹅黄或是香芋紫的别色星星，瓶口处还扎了个奶白色的蝴蝶结。
不难猜出应该是把自己觉得好看的颜色都放了进去，跟女巫调配魔药一个道理，但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居然还不错。
我接过瓶子，举到自己面前，借着光线的折射透过玻璃观察它，里面的星星被映出点点日辉。
很漂亮。
也很用心。
制作者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准备这份礼物的呢？
或许她会想要听到我喜爱的赞美与感谢吗？
心脏好似被不存在的绳状东西勒住，喉咙如塞了团棉花一样闷，沙砾砾得快要让人窒息，连带着神经递质也发生了变化，酸涩的感觉涨潮般的从胸内涌上鼻腔与眼睑。
人的情感不受控制。就像我知道那个九岁的小女孩再也听不见我的答复，却仍是道出了一句：
“谢谢。”
我将手中的许愿瓶放下，对着面前的大叔真诚道：“谢谢您把这个给我。”
大叔摇摇头：“苗沙在新年前就做好了，不过参拜的时候没想到会碰见就没带。”
“本来我想找你就是因为这个，如果我不送给你，苗沙会怪我的。”
“这样啊。”我垂眸静静端详着手里的瓶子，然后抬头笑道，“那幸好我今天来了，不然就错过了。”
“怎么会。”大叔摆摆手，“你要是不来我就去找这周围认识的人问了，如果问到了就去拜访。”
“也怪我，如果我能早点带苗沙搬走或许就……没有那些事了。”
我微微愣住，发觉不管怎样，在悲痛过后的受害者都会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自责，不论轻重。
“不。”我反驳道，“有错的是那些不法分子。”
“将罪犯们的过错推到自己身上，这不是爱你的人愿意看到的。”
大叔听到我的话后略微出神，然后轻轻感叹：
“你说得对。”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我：“我大概后天就走了，苗沙跟她妈妈的墓地在一个地方，希望你有空了能去看看她。”
“还有你刚刚对我说的话同样适用于你自己。”
……
啊。
我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
“你自己没发现吧？”大叔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神情，然后用过来人的语气说着，“你的脸色比之前憔悴了很多，不光没血色，精气神也少了，因为这苗沙的事几天没睡好觉也没好好吃东西吧？”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用犹豫的语气试探道：“……还好吧？可能就是看着有点虚？”
大叔摇摇头，笃定的说：“胡说，太明显了，我都能看出来更不要说你身边的人了。”
我：？
他往我这凑近了点，小声问我：
“门口那个是你朋友吧？我都没见过他来几次，每次来都是跟你一块儿。新年过后我都找不到到你人影，你今天过来是不是他提议的？”
我顺着大叔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去，发现太宰治已经无聊的蹲在地上看落叶飞舞了，从我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乌漆麻黑的一团背影和蓬蓬的头发。
我：……
“嗯……啊，对。”我的大脑运转了一圈，最后关注点停在了大叔居然对太宰治有印象这件事上。
在我开口询问后，大叔用莫名的眼神看着我：“当然有啊，虽然这边奇怪的人多了，但天天缠绷带的小孩可不多见。”
……原来你们也知道自己这地方的怪人多啊。
“反正你朋友看着怪……怪独特的，不过心肠应该挺好。”或许是理解不了把绷带当日常的这种行为，他绞尽脑汁想了个攻击性不是那么强的词汇。
“好好珍惜啊。”大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嗯。”
当然会的。
-
后面就没聊什么了，无非就是大叔让我在横滨注意安全，我祝他路途一帆风顺。
结束谈话后我从店里走了出来，靠近门口的人影喊了声太宰。
他用手撑住膝盖站起来，转过头问我：
“好了？”
“嗯。”我点点头回应，对他说，“把手伸一下。”
太宰治看了我两秒，应该是在思考我要做什么，然后一只手缓缓伸了出来。
咚。
我将罐装的热可可放在了他的手上，液体与瓶子碰撞的声音在此刻尤为明显。
不等他反应，我又掏出了两张暖热贴递到他面前：“抱歉啊让你等了好一会儿，很冷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待在门口等，哪怕待在店里也总比在门口呼呼吹冷风好吧？
太宰治看着手里的热可可和我递到他面前的暖热贴，过了几秒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伸出另一只手把暖热贴接过。
“……还好。”
我有些怀疑的伸手碰了碰他，果然，手冰冰凉的，冷白的皮肤里还透着被冻出的粉红色。
“你这叫不冷？”我挑眉问他。
太宰治的手指瑟缩了下，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叹着气，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问我：
“你从店主大叔那里拿的？”
“嗯，我问他有没有，他就拿给我了，还跟我说了不用付，不过被我驳回了。”我回答着，然后反应过来这小子又是在扯话题，于是我无奈地看着他，“算了，你把袖子捋一下。”
我刚说完这些，突然想起来他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没空。于是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没有管他一瞬间的僵硬，直接帮他把最外面外套的袖子捋了上去，然后拿走他手上的暖热贴撕开包装，贴在了手臂接近手腕处。
太宰治：“……”
另一只手臂也是一样的操作，等贴好后将外套袖子放下来，我看着他另一只拿着热可可的手说：
“趁现在还是热的喝掉吧，还是说你想带回去喝？”
太宰治默默打开了拉环，然后喝了一口饮料，吐槽道：
“家里不是还有可可粉吗。”
“对哦。”
森鸥外前几天还给我泡了来着，一下子忘记了。
“你没有其他要做的事了吧？”太宰治边喝饮料边问我。
“没了。”
我乖巧的回答，然后真诚的向他道谢：
“谢谢你今天陪我过来。”
太宰治顿了顿，回了我一句“没事”。
“那回去吧。”他提议道。
我点点头，然后跟他一起并肩走着。
路上，我没忍住问太宰治：
“你手现在有暖和点吗？”
“……暖热贴哪有这么快生效啊。”他无奈地回答我。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