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

    四月二十日,麟朝太后寿诞。

    连续下了几天的小雨终于在今日停了下来,但天空中依旧是阴恻恻的,大片大片的乌云高悬天际,大喜事带来的愉悦心情也被冲淡了几分。

    原本太后寿诞是要在宫里的太和殿举办,孝慈太后心善特意让裕德帝把这场喜事给搬到了宫外的演武场。

    原本空旷演武场此时红绸遍布,大大小小的寿字贴满了围墙,在演武场的正中央屹立着一座约莫三人高的高台,周围经幡烈烈,庄严而肃穆。

    演武场中早已人满为患,来得晚的就只能站在最边缘,除了一个接一个的人头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这神弥架子也是够大的,居然让父皇和皇祖母等她这许久,当真是无礼至极!”吴萋萋面漏不耐道。

    她身旁的吴秋期听了连忙让她禁言“虽然父皇平日里纵着你,可这等放肆的话切莫再说,小心祸从口出”

    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过于骄纵,小脾气太多,有时候说话不管不顾的,令他也颇为头疼。

    不过,这话虽然无礼却也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他从寅时就随着父皇和皇祖母出宫到了这,现下眼看已到卯时那神弥还迟迟不出现,这多少让他这个受尽人吹捧的皇子心中郁结。

    但是他看看皇祖母那一脸的虔诚,即便心里有些不悦也不敢表现出来。

    看台之上,正中央坐着的是裕德帝,皇后和太后,稍后一些是皇子公主,再后面一点则是王公大臣及其家眷。

    建国将军府的小少爷林松节也赫然在列,七年过去人虽然高挑不少,但看上去也愈□□荡,此时他正紧紧盯着身侧的新晋贵臣若有所思。

    他问身旁的男人“你觉不觉得这施歇有点眼熟,本少爷怎么觉得在哪见过他?”

    何穆顺着林松节的视线看过去,在玄衣男子身上停留了几秒,而后摇头“属下不曾见过”

    林松节觉得诧异,他记忆一向挺好,凡是见过一次面的人皆不会忘记,但唯独这个既觉得熟悉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呢,人群忽然躁动起来,接二连三的抽气声此起彼伏,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佛女,是神弥佛女!”

    林松节听闻连忙站起身去看,只见人群之中一女子身着红色袈裟,清而瘦的身形在宽大的袈裟下比起孱弱更给人一种不敢冒犯的肃穆,棕红色挂珠更添几分威严。

    她面容无悲无喜,眼神宁静平淡,一步一步的朝着高台而去,袈裟无风自动更觉神秘。

    忽而,天空中一道金光洒落,乌沉沉的天际像是被金光给割开了一道裂缝,奇怪的是这道金光不偏不倚的正照耀在神弥身上,金辉耀耀,灼的人睁不开眼。

    在场所有人无不被这场景所震,所惊,高坐之上孝慈太后更是立马虔诚了闭上双眼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裕德帝也被惊了一跳,虽然这几日孝慈太后总在他耳旁念叨这北漠佛女如何如何,他就只当是名气大,被人捧的,但今日一见,果然似真佛临世。

    他心中大喜,天佑麟朝!

    林松节目光怔愣,有些失态道“是,是那个小尼姑!”

    七年前,扬州城,那个救他性命的小尼姑!

    何穆连忙拉着林松节的胳膊让他坐下生怕他方才的一番话被前头的太后给听了去,也幸好这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神弥身上,没人留意到林松节的失态。

    裴殊单手支着额头,神情散漫的盯着那抹红袈裟,他微微仰头,低声呢喃“佛女”

    经幡烈烈里,一道道清冷平和的梵音响彻,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觉得震耳发聩,仿佛这声音烙印进了灵魂最深处,使人精神一震。

    随着诵经声,乌沉沉的天空也开始放晴,太阳高照,碧空如洗,便是不信佛的人瞧见了这一幕也只觉得瞠目结舌。

    在这靡靡梵音中一道鹰唳响彻云霄,裴殊微微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看那头灰黑相间的雄鹰盘旋着落在神弥的肩头,随后又极其柔顺的咕咕叫了两声,颇为熟稔。

    裴殊身旁的属下见过这鹰,他道“这是赫连勒的鹰,他来了!”

    不只是他,凡是在边关和匈奴打过几场仗的无人不识这只雄鹰,它凶残而又聪敏,是赫连勒一手养大,喂血食肉出来的猛禽。

    它在这,就证明这次匈奴派来的人里必然也有赫连勒。

    裴殊脸色很冷,连一贯上扬的唇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看着那只鹰,嗓音沉冷“去查”

    “是!”

    神弥睁开眼,从入定的状态中回神,她侧头,对视上一双琥珀色的鹰眼,锐利的鹰喙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挂珠,显得格外柔顺。

    此刻已到午时,她站起身从高台而下,刚走两步就看到太后身旁的女官白英迎面走了过来。

    白英行了一礼道“太后请佛女一同用膳,不知佛女方便否”随后她又赶紧说道“若是不方便也无妨,晚上的寿宴,还请佛女务必要到,太后想亲自答谢于您”

    神弥点点头“可”

    酉时三刻,来接神弥进宫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宝灵寺外,神弥有意带羌活两人进宫却遭到了拒绝。

    “小姐,我和羌活去实在不妥,倒不是怕给您出丑,只是恐怕老爷和那位夫人小姐也会在,若是被认了出来,怕是又给您添麻烦”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和羌活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宝灵寺等您回来好了,反正”茱萸心想,反正就她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压根保护不了自家小姐。

    神弥倒是不怕茱萸说的这些,但还是尊重她的想法,转过头又去问羌活“你也同她这般想吗”

    羌活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是的是的,小姐您赶紧去吧,我就在这等您回来”

    她现在非常想让她家小姐赶紧走,因为她一直讨厌害怕的那只老鹰这会正站在她家小姐的肩头阴恻恻的看着她。

    她家小姐还说这鹰可爱柔顺,哪里柔顺,分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差点一口咬断她的脖子,以至于她现在看见这鹰都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告别了茱萸二人,神弥随着白英往皇宫而去,抵达皇宫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白英在前面为神弥掌灯引路,皇宫很大,蜿蜒曲折的路也颇多,因着是太后寿诞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遍布,倒也不觉得这段路无趣。

    走着走着,神弥听到一阵打斗声,她肩膀处的苍鹰也扑闪着翅膀往黑夜中飞去。

    她停住脚步,道“我等会自会寻去,女官先行吧”

    白英虽也会几分武功,但耳力比不得神弥,只当她是不想应付宴席上的繁文缛节,道了一声好,随后又指明了宴席的方向,这才缓缓告退。

    等人走后,神弥这才往打斗的方向寻去,路越走越偏,幸好今日皇宫里到处挂满了灯笼不至于看不到。

    离得近了,她才看到是何人在打斗。

    一个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裴殊,而另一个则是在苍壁有过几面之缘的赫连勒。

    【修罗场啊这是,宿主还是赶紧跑吧】系统贴心提醒。

    神弥觉得001的话说的有道理,虽然她在苍壁极少外出,但也知道‘施歇’和赫连勒水火不容的针锋相对。

    若是方才知道裴殊也在,她就不来了。

    神弥转身欲走,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呼唤“神弥”

    她转过身,只见身材高大的男人自阴影处靠近她,男人面容硬朗,带着草原独特的洒脱和极具危险的侵略性。

    赫连勒靠近神弥,用手指点了点苍鹰的脑袋“它一听到你诵经便飞走了,任我怎么呼唤都不理睬,它喜欢你胜过我”

    苍鹰转了转头,锐利的爪子讨好似的抓了抓赫连勒的手指。

    “它是你的”神弥道。

    赫连勒一双眼睛像极了他肩膀处的鹰犀利而敏锐,他无声笑了笑,眼睛更显炯炯有神。

    【跟他说这么多话干什么,赶紧去和裴殊说两句啊,你要是把我辛辛苦苦攒的净化值给弄没了,我就自杀!】001继续哀嚎。

    神弥这才挪了挪脚步去看树下站着的裴殊,他还是一身玄色衣衫,在这浓稠的夜里,好似快要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隐在阴暗处,神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总觉得他周身都散发着不悦。

    “施将军怎么在这”她没话找话道。

    裴殊勾了勾唇“怎么,只许他在,我就不行?”

    “还是说我在这碍了佛女的眼”

    这话说的格外阴阳怪气,赫连勒挑了挑眉颇有些讶异的看向裴殊,在他记忆里施歇永远都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即便是打赢了仗也不见他有什么情绪起伏。

    酸溜溜的话一出,倒是让他想起了大汉账内的那位阏氏。

    神弥抿了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多想了”

    “神弥认识这施歇?”赫连勒插话道。

    “认不认识关你何事,有这个闲工夫不如赶紧滚回你的草原迁徙”裴殊声音很冷“难不成赫连将军还想尝尝打败仗的滋味”

    赫连勒这一生只在施歇手下尝过败仗,对于他这种天之骄子而言是耻辱,普一听裴殊又提起这茬还是在神弥面前不由得也冷下了脸色。

    “施将军是想打一架吗”

    裴殊耸了耸肩“手下败将是没资格说这句话”

    “你!”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神弥十分自觉的赶紧溜走了。

    神弥一走,裴殊彻底不装了,他笑的邪佞,歪着头目光阴鸷的望向赫连勒“你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你”

    “若是想死,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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