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竹略微停顿了下，很快给出答案，“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收集证据给我们的法务部，寻求公正公平的法律救济呗。”

    他嘴角那抹若有所思的笑容，看着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

    总感觉又在憋什么坏主意，得罪了他，那位曾经的同事晚上睡觉可不能太死。

    “你是不是要悄咪咪跑去对家公司，把他们的发财树浇死？”苏停云的好奇心又膨胀了，双手挂在他脖子上猜测道。

    林修竹垂眸扫了一眼她雀跃的神情，随后弯了弯眼睛，“好，这个光荣的使命就交给你了。我呢，就坐在办公室等你的好消息。”

    “你真就不准备动手做点什么？”

    “我又不是法律人士，这种当然得交给专业的。我这种人微言轻的技术人员，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实验室研究下一个产品。该配合调察的时候配合，就不去给他们添乱了。”

    苏停云盯着他的脸观察了一番，一点破绽都没有，已经摸不透他的想法。从目前情况来看，他说的很符合逻辑。

    这副风轻云淡的表现总比焦躁好，她设身处地为他想，“你能这么想就很好。换成是我绝对要跟他们拼命，去他们公司楼下拉横幅什么的。”

    嘴上这么说着，一双手在空气中张牙舞爪着。

    林修竹将她放进车里，收了她乱动的手，将安全带给她绑上，收紧。

    “拼命这事就交给梁总，这事他熟。我们这种小人物早点回家休息好吗?”

    苏停云抬眸，对上他的平静的视线，突然发问，“那你刚才说的，发现自己并不擅长应对其他人的情绪，具体是指什么事？”

    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林修竹坐进驾驶室，拉下手刹才告诉她，“都是一些小事堆起来的感受，比如程晨之前失恋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学着网上的梗说了句下一个更乖，结果马上就被肖盛扔出了宿舍。”

    这话刷新了她对林修竹的认知，原来这人的直男纯度这么高嘛。

    看着她瞪大的双眼，都快赶上她家里那只佩奇了。林修竹笑着揉了下她脑袋，“所以说，能照顾好一个苏小五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至于别人，就只能这样了，谁让他们已经认识了我呢。”

    苏停云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红，她装模作样地打开车窗，给自己降温，“林猪猪你别说话了，快开车，我这种小人物该回家睡觉了。”

    “行。”这次林修竹收了他的坏心眼，没再逗她，开着车沿着柏油路送她回了家。

    晚上裹着自己的小被子，苏停云在思考一个问题。林修竹是不是在哄自己。哪有人真的可以将情商变得时高时低。高中刚认识他的时候，明明是个对所有人都很温柔的人。现在他的温柔像是被灰烬覆盖，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被剥开一角。

    翻来覆去也没个想出个所以然来，反而翻起他更让人脸红心跳的记忆。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阻止这种微妙的心情在心底蔓延，最后的结果只是把自己热出了一层薄汗。为了不让自己再多想，她摸出手机转移注意力，发了个信息给夏池。

    苏停云：[你还活着吗？]

    她没问施英还活着吗，是了解施英的战斗力。高中时期，可是亲眼目睹了施英把混混三人组给放倒的混乱场面。被酒精强化后的她，战斗力还能再往上涨五成。

    过了半小时夏池才回了她六个省略号。

    这六个点，充满了令人遐想的空白，一切尽在不言中，夏池绝对是经历了曲折的回家之路。

    这个撩人难耐的夜晚，有人比她更难以入眠，她就很高兴。从床上坐起，兴致勃勃地输入信息。

    苏停云：[来吧，反正你也睡不了，话筒给你，请说出你的故事。]

    她双眼放光地盯着屏幕，等来的依旧只有省略号。

    这就没意思了啊，夏池这人也太不厚道了，怎么敷衍老实人呢。

    苏停云大发慈悲地输入：[去掉一点细节也不会介意的，她没有没抢小区门口的石墩子？还是去跟保安玩排山倒海了？]

    这回大概是夏池看清了她幸灾乐祸的真面目，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复。

    苏停云正想着有什么招能让他开口，等来了林修竹的消息。

    林猪猪：[别骚扰我们的客户，施英已经睡下了，你也去睡觉。]

    多大一个人了，怎么还带找人告状的？夏池你玩不起，怪不得老婆跑了。

    在心里吐槽完，苏停云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将手机放回床头充电。

    然而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公司里有个比她更八卦得人在等着她。

    被接连而来的信息冲击到的唐妙为苏停云递上了杯奶茶与一袋曲奇饼，用眼神疯狂暗示休息室没人，正好适合姐妹两说点闺房密事。

    屁股都没能碰到椅子，就被迫接过吃食的苏停云有点骑虎难下，用工作迂回，“十点半还有直播，我稿子还没写呢。”

    “写，你现在就写。”

    唐妙就没见她正儿八经写什么剧本去直播，精致的眉眼直勾勾盯着她敲字。自己工作一会，就来探头检查她的进度。

    实在被她磨得没办法，看着周围的同事都在忙自己的事，苏停云拖动滑轮，不动声色地端着个马克杯往唐妙身边靠近，低声与她交流，“有什么问题，只能问三个。多了，那就是另外的价钱。”

    唐妙扔出了三个王炸。

    “zeke，脱了衣服到底什么样子？”

    “床上喜欢玩什么花样？”

    “你们有没有在公司试过？”

    刚咽下的水，差点当场喷出，苏停云猛咳了几声，引来周围人的纷纷侧目，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心情有点复杂，昨天晚上问夏池的问题实在是太小儿科了。成年人的世界都这么直接，还是只有唐妙太直接了？

    苏停云磕磕绊绊地轻声答，也只能回答第一个问题，“不知道，就……随便……摸到点，应该身材不错吧。”

    唐妙才不信她这套说辞，冷淡地弯着嘴角，“你们昨天那个样子，这办公室恋情有段时间了吧。都是热血方刚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就摸摸的程度？”

    实际上，连越界一点的摸摸都没有。真如苏停云所说，只是不小心碰到的程度。她也好奇这些年林修竹怎么在长的，怎么就真窜成了挺拔的青竹。早在交往之初就提出过疑问，但也就到那一步为止了。

    就算是最为情动的时候，两人身上仿佛都有团能轻易点燃的火星子，但每次到了关键点，他都能及时后撤，未燃的柴火到最后都只是未燃。

    仔细想想谈恋爱谈成她这个样子，感觉还不如现在开放的学生。

    苏停云窘迫地说道：“可能zeke家风比较严，确实不像你说的那样。”

    “行了，又不会真要问到底。不想说就拒绝别人啊。”唐妙恨铁不成钢地将她座位推了回去，正了正神色，指着几位大佬的办公室的方向，“从出事开始，公司高层就老往这里跑。本来是不想和你说的，确实和你没太大关系。但是昨天我又知道了你和zeke的关系，现在这话不得不告诉你了。”

    “嗯。”像是感受到了风雨欲来，苏停云坐直了身子听她说。

    唐妙低着头说，“其他高层的意思是干脆放弃zeke这个项目，其实打官司这条路是无奈之举，说穿了就是个无底洞。又花时间又花人力的，就算到时候法院判了，对家还可以选择继续上诉。本来那些人就对zeke升职太快存了疑问，现在事情一出就有理由把他给换了，想将资源整合下全部给傅时北他们，毕竟人家是公司的老员工，一直没出事也算人家的本事。昨天还有人看到了人事部在招聘的项目总监。现在人心惶惶的，好多人都怕跟着zeke会被公司优化掉。”

    想到林修竹昨晚的表现，苏停云沉默了下，再问，“这事真这么严重？”

    唐妙叹了口气，“谁让现在大环境卷呢，每家都在争做第一，谁会愿意花几年时间等你打官司，等你出产品？放着别家的新玩意不用，死忠粉吗？我们也不能靠这些人过活啊。”

    苏停云：“所以，明明是我们自己的项目就这么拱手让出去了？”

    唐妙硬邦邦地说，“差不多吧，只能寄希望于法院判决那一天。可和拳头打官司的，哪个没个三年五载的。他们也是臭名在外，总是能找细枝末节到事来拖时间，看谁耗得过谁。很多小作者，小公司都是被这么给耗没了。不出意外的话，等判决书下来，学习型AI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唐妙又说，“zeke真要是出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以他的天赋去哪都能东山再起，我估计他没告诉你是怕你瞎担心。”

    听得出这是一句恭维的话，但苏停云是真相信林修竹的能力。

    但她仍然在难过他的隐瞒，明明自己都将一颗真心捧了出来。

    是不想让她担心，还是觉得告诉她也无济于事？

    无论是哪种，都感觉自己被他的世界排除了。

    拒绝自己的亲密接触，也拒绝与自己分享秘密，这样还算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