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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妻四妾

    四明山南的望川垄,是一处风水宝地,京畿中从达官显贵到平民百姓,都喜欢百年后长眠于此。

    当然,普通人的乱葬岗比不了大家族的祖坟,他们大多埋在地势稍低之处,黄土几抔,鲜有石碑,了不起竖块木板,若是后人长久不来祭扫,基本就辨不清葬在何处的是何人了。

    在这些乱糟糟的坟茔旁边,稍平整的地方有新栽的树木围出了圈界,向里走就能看见两座新起的坟茔,看起来和旁边的没两样,只是修得很齐整。

    坟前立着两块小石碑:李大姑,李二姑。

    这里葬者一对姐妹。

    闻宪英孤身骑马上垄,左手牵马,右手提包袱,走进了树圈内。

    “大姑,我来看你了。”

    她跪在坟前,解开包袱,将祭品和香炉供在石碑前,点燃线香,斟酒洒地,再叩了两个头。

    做完这一切后,闻宪英抱膝呆坐在地上,明明头顶艳阳高照,她却能感到寒风阵阵,令人瑟瑟发抖。

    她深吸气,吐出一口长长的闷气,扯出了笑脸,“大姑,我来是告诉你,我要嫁人了,你为我高兴吗?”

    三天前,陈昭仪从宫中传谕,为她的小儿子、郑王邵令慷纳闻宪英为妾,和谕令同来的,还有郑王府的管事娘子,并全权接管了闻宪英在闻家的一切事务。

    所以,闻宪英偷跑出来祭奠李大姑的。

    今天并不是李大姑的冥诞或忌日——况且她也不知道李大姑的生日,她只是觉得应该告诉生母自己的婚事。

    “我要嫁给皇帝的儿子做妾,做妾你懂吗?就是和你一样,但没你那么辛苦,而且有机会还能成为命妇。”

    闻宪英试图解释什么是“命妇”,但说着说着她就笑着摇头,李大姑只是个粗鄙愚鲁的女仆,根本不懂这些。

    闻宪英最后说道:“总之,如果你还活着,你可以跟着我锦衣玉食,吃香喝辣……你要是还活着该多好。”

    话音未落,闻宪英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阴沉沉的声音:

    “你真的要嫁给他?”

    闻宪英的心脏狂跳,她猛然甩头,看清是达兰托大踏步朝她走来后,稍稍平复了心情,随即感到愤怒,别过头去不理会达兰托。

    对方却不打算放过她,直接走到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质问道:

    “你真的心甘情愿给那个人做妾吗?”

    闻宪英抬头冷眼瞪视着达兰托,“‘那个人’是皇子,我心不甘,情不愿,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这话的达兰托眼中闪过亮光,他蹲下身,急切地求证道:“所以你不愿意是吗?”

    “我愿意啊。”

    达兰托的脸垮了下来,“你居然愿意做妾?你谋划这一切,跋涉千里,差点丢了命,就为了给人做妾?”

    三天前,当得知闻宪英被邵令慷纳为妾室时,达兰托出离愤怒,为闻宪英不甘,他无法把之前那个胆识过人、勇敢果决的女谋士和任人摆布委屈自己给人当妾的闻家大小姐看作一个人。

    他发誓,只要闻宪英说不愿意,自己一定会为她解决掉这门婚事。

    可闻宪英居然愿意?

    闻宪英被达兰托的反应刺痛了,虽然知道是为自己的付出得不到相当的回报打包不平,可内心暗藏的阴暗与尖刻令她更愿意从充满恶意的角度将达兰托的话理解为一种讽刺和鄙夷。

    “给人做妾怎么了?我的生母就是连妾都不如的□□丫头,”闻宪英伸手直指李大姑的坟,冷笑道,“妾的女儿做妾,奴隶的儿子做奴隶,不是天经地义吗?”

    达兰托骤然攥紧双拳,心痛得仿佛被自己捏碎似的。

    他知道,闻宪英是在故意伤害他,来掩饰自己的彷徨。

    “你救了他,他却这样报答你,”达兰托平和道,试图挽回这一切,“他配不上你,我可以帮你解决这门婚事。”

    闻宪英莞尔一笑,“你要怎么解决?那谁配得上我呢?”

    “我可以为你杀了他。”达兰托眼中寒光迸出,仿佛只要闻宪英点头,他就能立刻让邵令慷血溅当场。

    “如果这世上的事靠杀人能解决,那应该没有人才对。”

    “可我不想让你嫁给他,我……”

    “达兰托,”闻宪英冷漠地打断道,“我只是答应带你来卫国,你不该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听到闻宪英这么说,达兰托颓然,他难道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吗?他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可他仍未死心,以近乎摇尾乞怜的口吻哀声道:“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话一出口,达兰托瞬间感到后悔,因为他看到了闻宪英那仿佛看到好笑的事情但忍住不笑的神情,剥掉了他脆弱的尊严外壳。

    闻宪英温柔又残忍道:“可我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为了你啊。”

    达兰托的傲慢与自负此刻都被闻宪英踩在脚下狠狠碾压,他的脸变得扭曲狰狞,用愤怒到颤抖的声音叫道: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必须还我!”

    闻宪英愣了一下,随后冷笑一声,从腰带上抽出匕首,锋忍的寒光就像当初那山匪生前看到的最后光明。

    达兰托起初以为她要杀自己,心碎之后甚至做好了引颈就戮的准备,但下一刻匕首却被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闻宪英握着达兰托的手抓住匕首,架到了她自己的脖子上,利刃压住了她跳动的脉搏。

    达兰托全身僵住,不知该做何反应。

    “我的命在这儿,你可以来取。”

    闻宪英请达兰托杀了自己。

    “当啷”,匕首掉在了地上,达兰托向后倒坐在地,他用绝望、无可奈何的目光看着闻宪英,被她的残忍和冷酷击溃,狼狈逃离了这里。

    闻宪英的胸脯剧烈起伏,她突然感到喘不上气来。

    看着达兰托消失的方向,她瞪大了眼睛强压下涌起的酸楚。

    闻宪英从地上抓起匕首,缓缓别回腰带,她感到后悔,想要挽回这一切,甚至出声唤达兰托回来。

    但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延嘉殿内,陈昭仪以手撑额,愁眉不展地看着旁边哭得上起不接下气的侄女兼小儿媳陈宁婺,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董嬷嬷半跪在陈宁婺身边,将她搂在怀里安抚,用手绢为她拭去泪水。

    自前天陈昭仪传谕宫外为郑王纳闻家长女为侧室开始,陈宁婺就整天泡在泪水中,完全不能接受丈夫纳妾,从王府闹到了宫中,若不是陈宁婺的母亲和董嬷嬷拦着,她非得闹到皇帝面前去。

    陈昭仪虽然埋怨陈宁婺有失体面太过任性,但她也觉得有些对不起陈宁婺。

    起初,陈昭仪见邵令恒来找自己商量这门婚事,她本来是绝对不同意,一个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的女人,哪里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就算是做妾。

    邵令恒解释了原委,陈昭仪得知那闻家的长女居然是营救邵令慷的有功之臣,更为讶异——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么能干出这种事?陈昭仪更确认闻宪英不该入王府,但邵令恒表示纳她入府对他们的谋划有利,陈昭仪不懂这些前朝的角力,但了解邵令恒并信任她,最终陈昭仪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这些事情陈昭仪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给陈宁婺听——毕竟她没有搞明白,只能反复强调女子的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的大道理。

    陈宁婺却哭得厉害,完全听不进去劝,顽固地留在延嘉殿内企图逼陈昭仪推掉这门婚事。

    气氛僵在了当下,陈昭仪只好沉默以对,等陈宁婺哭声稍歇,趁机语重心长道:

    “好侄女,男人三妻四妾是迟早的事,那闻家的女人出身不如你,你就当买了个花瓶放家里,不喜欢便摆到看不见的地方就是了,何苦把场面闹得这么难看呢?”

    听到这话的陈宁婺明显不服,杏眼含怨,刚要张口反驳,却先呕了起来。

    “哎呀!”董嬷嬷惊呼一声,侍女手忙脚乱上前收拾。

    陈昭仪焦急道:“这是怎么了?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回昭仪的话,”董嬷嬷阻止道,“不用麻烦太医了,郑王妃这是有喜了。”

    这话如一记闷雷劈下,炸得在场的人不知所措,陈昭仪更觉无所适从,在陈宁婺的抽泣声中更感愧疚。

    “这、这是……好事啊,怎么不早说呢?”陈昭仪勉强笑道。

    董嬷嬷回道:“月份尚早,本想稳妥点以后再告诉您这个好消息,只是王妃孕中反应强烈……”

    话未说完,就见内侍进来传话:“启禀昭仪,郑王殿下求见。”

    陈昭仪看了儿媳妇一眼,“让他稍候,等会进来吧。”

    董嬷嬷会意,赶紧搀扶起陈宁婺去到内室。

    “为什么要让我躲?我要见他,当面问纳妾的事。”陈宁婺倔强道,却被董嬷嬷强行架走。

    董嬷嬷小声劝道:“您哭成这样,要顶着一张大花脸见殿下吗?”

    陈宁婺心中的气瞬间泄了半截,低头看邋遢的衣服,只好承认董嬷嬷说得有道理。

    邵令慷本以为会看见陈宁婺,进来时眉头紧蹙,进来后环顾一圈,这才神情稍霁,规规矩矩地朝陈昭仪行礼问安。

    每每看到小儿子如此礼数周全,陈昭仪欣慰之上更多是心痛,母子分离多年,到底是伤到了感情,邵令慷并不与她亲昵,以至于陈昭仪想要弥补关系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你同母亲讲什么规矩啊,来来,坐过来。”

    陈昭仪主动牵起邵令慷的手,拉他坐到自己身边,邵令慷略显不安,悄悄把手抽回来,陈昭仪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随即报以更温柔的笑容,招呼宫人奉茶上点心。

    邵令慷问候过陈昭仪,提起了陈宁婺,“听说表姐在这儿,怎么不见她?”

    “她啊,”陈昭仪叹道,脸上却是笑容,“害喜了,正在后面休息呢。”

    邵令慷稍一愣,随即露出了茫然惭愧的神色,陈昭仪看得真切,以为他在得知妻子怀孕后,正为要纳妾的事感到不安和愧疚。

    于是,陈昭仪重新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宁婺是你的表姐,更是你的妻子,你们两个比谁都要更亲近,她虽娇气了些,但也是一心为你……”

    陈昭仪的话从邵令慷的左耳进又从右耳出,他点着头但根本没听清楚陈昭仪夫妻一体的嘱托,满心却想着闻宪英要嫁给自己,却遇上自己让别的女人怀孕,这样的事会不会伤到她的心?

    等陈昭仪说到口干舌燥时,邵令慷贴心地为母亲奉上茶水润喉。

    “母亲,”邵令慷沉声道,“我想,为她好好操办这场婚礼,风光入王府。”

    茶水噎在陈昭仪喉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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