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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连累

    崭新的小铜锅内,莹润的大米粒在水中翻涌,氤氲着久违的清香。

    闻宪英的膝盖上放着装鱼酢的小陶罐,她翘起三根指头,从罐中夹出一小块放到嘴里,丰腴甘酸的醇香比记忆中的还要鲜美。

    达兰托时不时搅动锅中的木勺,看见闻宪英陶醉欣喜的表情,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弯了起来,心中有些小小得意。

    “你也尝尝。”闻宪英手捏着一块鱼酢递到了他的嘴边。

    那股酸腐的腥味令人害怕,但他鬼使神差地张嘴咬住了那块鱼酢,双唇不经意间碰到了湿软冰凉的指尖,那触感如一千根细针瞬间穿进了他的心脏。

    他甚至不敢咀嚼那块鱼酢,顺着喉咙囫囵吞了下去。

    “好吃吗?”闻宪英期待地问道。

    达兰托当然没有尝出滋味,他低下头,不敢看对方,潦草地摆头,说不上是点头还是摇头。

    贴心的闻宪英没有给他尝试第二次的机会,达兰托庆幸之余,又生出失望的情绪。

    这念头吓了他一跳,他咬住嘴唇,搅动米粥的手劲猛地变大,米汤溅了出来。

    当最后一粒米被吃掉,闻宪英发出了餍足的赞叹,这是她受伤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饭。

    被美味勾去的理智终于回来,闻宪英手搭在圆肚皮上,问道:“你从哪儿买的?”

    “我去了金城。”

    “金城?”闻宪英惊讶,“你知不知道自己被太后全境通缉了?”

    达兰托颇为得意,“放心,他们抓不到我的。”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达兰托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并没有要怪罪她的意思,反而凑上来,神秘兮兮地问道:

    “你猜前线谁打赢了?”

    闻宪英略沉思后开口道:“应当是西凉军首战告捷,越过关城侵入卫国边州,此后两军陷入胶着,战线不能推进。”

    “你怎么知道?”达兰托愕然,她怎么猜到自己打听来的消息的?

    “西凉军勇武好战,前锋攻势锐不可当,但支援不足后继乏力,而卫国早就收到消息备战,如今这个情形是在意料中的。”

    达兰托瘪嘴,有些不服气,“那个逃回来的皇子也是这么说的,说你们卫国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战事再拖下去对西凉不利,劝国主趁西凉占据上风的时候议和呢。”

    听到那位西凉皇子劝和促谈的实际,闻宪英忍不住笑了起来,对邵令恒的钦佩之意又多了几分,果然放这条大鱼回去可以搅浑西凉的水,于卫国是百利无害。

    达兰托见此情形,立刻猜到康弗美逃出卫国的猫腻,气哼哼地骂道:“卫国人可真够狡猾的。”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是你们西凉人还不够狡猾。”闻宪英挑衅道,说罢大笑起来。

    笑声渐歇,闻宪英生出些许愁容,达兰托问道:“你愁什么呢?”

    “这仗打起来没个头,我就不能回家了。”闻宪英叹道。

    “那你就待在这里,等什么时候打完了你再回去,反正你伤还没养好,出不了远门。”达兰托安慰道。

    闻宪英无奈地摇头,“寄人篱下,谁知道那位小姐什么时候赶我走?或者干脆把我交给官府。”

    “你担心这个?”达兰托看向闻宪英,“放心,她不会的。”

    “哦?你这么肯定?”闻宪英朝他投去探究的目光。

    达兰托不自在地别过头,躲开了她的审视,“反正她不会,你安心带着吧。”

    闻宪英道:“我知道,她是因为你才肯收留我的。我猜……她喜欢你?是不是?”

    “胡说!”达兰托当即反驳道,但刚升起的气势立马落了下来,尾音带上了一丝迟疑。

    闻宪英微哂,“那她看出我是女的,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达兰托不做声,闻宪英坏笑着用肩膀对了怼他。

    “啊呀,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姐,我是奴隶,没可能的。”

    “哦,”闻宪英故意拖长语调,“也就是说,抛开身份,你也喜欢她咯?”

    这回达兰托回答得斩钉截铁,不留余地:“不,我不喜欢她,就算我不是奴隶她不是小姐,我也不会喜欢他。”

    见他如此反应,闻宪英愣住,随即道:“你不喜欢她,却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来找她,你好像利用了她的喜欢。”

    这番话似乎将达兰托形容得卑鄙下作,他果然像被戳中痛处,气愤得梗起脖子,怒视闻宪英,对方却只眨眨眼睛,坦然对上他的目光,直看到他的心底。

    达兰托心虚了,他逐渐衰弱了气势,到最后垂下头,“是我的错。”

    “欠别人的情债可不好。”

    “那我该怎么还她呢?”

    闻宪英这下被问住了,她摸摸下巴,摆出认真思考的姿态,最后却叹息道:“还不了了,你又不喜欢她。”

    她拍拍达兰托的肩膀以表安慰,“没关系,这债算我头上,你也是为了救我嘛。老天总会像办法让我还上的,早晚的事儿。”

    “不,你说得对,欠人债不好,”达兰托突然站起身,向外走去,“我的债我自己还。

    阿玉登的大帐宽阔豪奢,被众多朴素的小帐篷簇拥,坐落在一处背风坡上,居高临下统摄着整个草原部落。

    达兰托手持阿玉登的马鞭,走到大帐外被守卫拦下,他请求通传,说自己来奉还小姐的马鞭。

    守卫去后很快回来,“小姐叫你进去。”

    女奴从帐篷内打起毡帘,达兰托躬身进入帐篷,抬头看到阿玉登正双手环抱,坐在矮榻上,骄傲地扬起下巴打量着他。

    达兰托依礼跪下,膝盖陷在了厚实的皮毛地毯中,双手捧起马鞭高举过头顶,奉给阿玉登。

    “达兰托前来奉还小姐的马鞭。”

    阿玉登去没有动作,冷眼瞧着他,“你还敢来见我?不怕我绑你送回宫里去?”

    “我相信小姐不会。”

    “你!”阿玉登气结,抓起马鞭狠狠一挥,抽翻了旁边陈列装饰的瓶瓶罐罐,回手又将马鞭抵在达兰托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看着这张貌似恭顺实则桀骜难驯的脸,阿玉登不气反笑:“是,我舍不得你,但我可以对那个女人下手。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太后?”

    “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自己,”达兰托平静道,“我要和她去卫国,寻找让我摆脱奴隶之身的机会。”

    听到他打算离开,阿玉登失望道:“你为什么要冒风险去卫国呢?留在这里不好吗?我不会把你当奴隶看的。”

    之前见到达兰托,阿玉登还欣慰于达兰托终于肯回应自己的渴望,虽然她很快看出达兰托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但她还是很庆幸,以为至少达兰托再不会离开。两人孩提时相识于皇宫,达兰托因为太后的宠爱,从不像其他奴隶那样小心翼翼对待阿玉登,他像草原上最神骏的烈马,始终吸引着阿玉登去征服。阿玉登在他那里屡战屡败,却愈发痴迷于这样的游戏,对最终的胜利生出执念来。

    今天,在阿玉登以为胜利在望时,达兰托却再次挫败了她,这一回,她失去了所有克制,蛮横地抱住了少年的身躯。

    “你不能走,我收留了你,你要偿还这份恩情,连带着那个女人的!”

    阿玉登像捉住羔羊的禽兽,无论达兰托怎样挣扎,死死抱紧不肯放松。

    终于,达兰托放弃挣扎,木然闭上了双眼,任凭阿玉登的亲吻落在自己的颈侧、耳垂,再到额头、双眼、鼻尖。

    热烈的吻就要落在达兰托的双唇,急促的喘息撩拨这他的汗毛,他却突然开口道:

    “小姐,你想让我死吗?”

    阿玉登顿住,她停在了毫厘之外,达兰托的质问如冷水兜头浇下。

    奴隶玷污了高贵的小姐,如果被小姐的父亲知道,奴隶只有死路一条,哪怕他是被逼的。

    阿玉登终是没有吻上去,内心却继生出极大的不甘,她固执地不肯松开自己的怀抱,身体卸了劲塌弯了腰,她高傲的头颅滑落,紧贴上达兰托的胸膛,听着他澎拜的心跳。

    阿玉登哀戚道:“你知不知道,阿爹要把我嫁给他选定的继承人,下一个春天,我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是门好婚事,你是伊金之女,只有未来的伊金才配得上你,恭喜。”

    达兰托的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像一把刀捅在了阿玉登的心上,她愤而推开达兰托,扬手打在对方的脸上。

    达兰托歪倒在地毯上,阿玉登从他的身上跨过,跑出了帐篷。

    他仰躺在地,许久才坐起身,左脸火辣辣地疼,口腔里充盈着血腥味,他揩拭嘴角,看到手上的血迹,暗暗松了一口气。

    达兰托从地上爬起来,走出帐外,远远见到一个孱弱的身躯裹着凌乱的皮裘。

    闻宪英被守卫拦住,正焦急地向这边张望。

    “她来做什么?”达兰托嘴上埋怨,脚下却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看到达兰托竖着走出帐篷,闻宪英愁眉舒展,悬起的心落了回去,体力不支将要摔倒,被及时赶来的达兰托扶住,他顺势打横抱起闻宪英,一同离开这里。

    达兰托嗔怪道:“你伤还没好,不要到处乱跑。”

    “我担心你,”闻宪英轻轻抚上他脸上的红痕,“疼吗?”

    “还好,不疼。”

    闻宪英微叹,“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达兰托又紧了紧自己的怀抱,挑起一边的眉毛,“我乐意被你连累。”

    说罢,他旋即高高抬起头,不敢看闻宪英的反应。

    闻宪英歪头靠在他肩膀上,嘴角的弧度变大,她心中生出小小的得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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