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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佳节

    “混账!混账!”

    明月夜气愤得在房间内来回疾走,简直火冒三丈,口中把冯家祖宗十八代骂遍。

    闻宪英眼睛虽然还发红,脸上的泪早已擦干,恢复了以往的淡定从容。

    她笑劝道:“姐姐你停一停吧,晃得我眼晕。”

    明月夜朝她翻了个白眼,终还是停了下来,给自己到了杯茶猛灌下去,才将将压下部分怒火。

    郭皑听完闻宪英讲述的头尾,平静问道:“贤弟,有什么要郭老九做的,尽管吩咐,无用不从。”

    闻宪英起身向他躬身揖道:“宪英确有事请九爷答允。”

    “我想跟徐大哥同去西凉,救回七皇子。”

    郭皑一愣,他完全没料到闻宪英会做出这样的要求。不去考虑对方如何得知这个消息,郭皑稍忖度,估摸出了闻宪英的用意。

    他目光瞟向明月夜,叹了口气,“这事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我现在的处境,不赌一把也是必输的结局,”闻宪英坚定道,“我知道此事让九爷为难了,但我有让你们接受的理由。”

    她转而问明月夜:“你还记得织云楼的银簇娘子吗?”

    “银簇?想起来了,那个被从西凉卖到姑苏的小姑娘,”明月夜恍然大悟,“她后来是离开织云楼了,还是你帮忙的。”

    闻宪英点头,“对,就是她。她原本是持零人中思屈啜部大首领的女儿,因部落内争斗,她父亲被杀,她沦为奴隶被辗转卖到了姑苏。后来她兄长找来,是我帮着从官府放她离籍。

    “她兄长是来往两国的行商,又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与持零各部的贵族都有联系,去年我在京城还见过他。我想,如果去西凉,他会愿意帮我的忙的。”

    这确实是一个让人难以拒绝的理由,郭皑赞许地点点头,却还是有些犹豫,“但此事非我个人能决定,还要主使拍板。”

    闻宪英道:“九爷可以告诉那位贵人,事关两国,若能将救人的行为降格成江湖之事,事后朝廷追究起来,他不至于牵涉太深,对谁都好。”

    郭皑被她说服了。诚然,郭皑和他的青玉寨也是江湖人,但到了西凉,他们早先安排在那的人与卫国朝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追究起来势必会闹大。但有闻宪英在,她利用持零人,便能最大限度撇清和卫国朝廷的联系,不失为更稳妥的办法。

    “好,我答应你,一定劝服主使。”郭皑承诺道。

    明月夜听得不明所以,见两人这么说定了大事,急道:“这怎么就解决了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宪英的婚事还在,难道打算去了西凉就不会来了吗?”

    闻宪英笑道:“我当然回来啊。”

    “那你不还是要嫁给那个方弘备?”

    “至于他,我另有办法,”闻宪英自信道,“不过,这件事还要劳烦明月姐姐出马。”

    七,阳之正也。过去,人们选在七月十四日祭祖祀土,后来随着释道渐起,七月十五的中元、盂兰盆代替了旧俗,为初秋人们的夜中欢会多增魅色。

    濡热未彻底消散的月圆之夜,整座都城中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城南的汨池环岸。前朝时,邺京城南多泽地,后经通济渠引金川水,在城东南形成了一处大湖泊,几代扩建之下,终成如今波光浩荡的汨池,可谓是邺京城中第一胜景,连皇家禁苑也要逊色几分。

    汨池东北的天极寺连天彻夜举行法会,梵音阵阵,游人从寺中浴佛请香出来,行至湖边放灯赏景,将思情寄于流水,希望那水可以跨越阴阳的界限,把自己的祝福与思念传给故去者。

    更有兴致的人,便会架起舟楫泛与湖上,观月映水,独饮或对酌都是难得的情趣。

    在汨池中的诸多舟船中,一条雅致精巧的篷船中,传出婉转动听的琵琶乐声。

    风解意琵琶置于膝头,怀抱琴身,柔指在丝弦上轮出残影,《鹊踏枝》如珠连,直听得对面的方弘备如痴如醉,不禁用手指在酒桌上叩出节拍。

    曲终了,方弘备抚掌赞道:“好琵琶!”

    明月夜为他递上醇酒,笑问道:“寺丞觉得我这小徒儿如何?可入得教坊否?”

    “当然入得!”方弘备趁势握住她的柔荑,把酒吸尽,“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解意小娘子可是青出于蓝呐。”

    明月夜咯咯笑道:“这哪儿是不中听啊,说明妾眼光好,教得更好,就指望她给我扬名儿呢。”

    “你还需要扬名?这满卫国谁不知道相思坊的琵琶圣手是你。”方弘备谄笑道,握着明月夜的色手不肯放。

    “听到方寺丞的话了吗?还不赶紧敬寺丞酒。”明月夜对小徒弟嗔道,风解意忙放下琵琶,动作笨拙地捧起酒杯向方弘备致意,一口饮下却呛得自己直咳嗽。

    方弘备哈哈大笑,伸手过去摸摸她的脸蛋,“小娘子还嫩得很呐,要多练练。”

    风解意脸红到了耳根,不动声色地侧身躲开了她的手,明月夜暗中也白了一眼方弘备,可惜他沉浸在美色中,丝毫没有察觉。

    几壶美酒下肚,方弘备只觉得此生再没有比今天更适意的日子了。他能力有限,志向不大,碌碌半生只混到个从六品的太常丞,在权贵外戚遍地走的京城实在不起眼,他却很满足。

    太常寺总管伎乐之事,太常丞虽是副官的副官,位卑但言重,如相思坊这种地方和里面的人全都由他直管,平日来往都是些声色娱人的贱籍,他们想要入教坊见更大的世面博更大的名声,全凭方弘备说句话,所以谁都奉承他。这种差事正对方弘备的胃口,他平生所好不过“美”之一事,美酒美食,美景美色,美音美曲,在烟花之地行走简直是如鱼得水,狗耳朵上挂响铃儿——得意得不行。

    但方弘备还有个毛病:喜新厌旧得紧,什么美东西得手了享受过了他就感到厌烦,甚至是厌恶,着急抛了去寻下个。自明月夜从姑苏来了相思坊,方弘备便觊觎她的美色,只碍于她背后的东家势力,方弘备不敢明着上手,只巴巴地在她面前玩些暧昧的小把戏。

    明月夜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早看穿了方弘备的脾气,一直吊着他。方弘备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就是有男人的那么点儿贱性,心甘情愿地陪她玩儿,终是让他等来了铁杵磨成针的日子。

    前天,明月夜遣人请他中元十五日汨池赴约,方弘备料到她有事求自己,兴致勃勃来了,如今美人在怀,还见识到了新人,再想到不久还要新娶房娇妻,方弘备简直惬意快哉到了极点。

    风解意继续弹曲,明月夜熟练地一杯接一杯劝酒,几乎将搬到船上的酒全灌进了方弘备的肚子里。

    艄公站在船头,撑篙渡船,渐渐远离了喧嚣热闹的岸边,向南摆入了更幽静私密的波澜中心,河灯的光亮稀疏,只有天上的月光撩动起涟漪。

    方弘备早喝过了微醺的美妙境地,却禁不住明月夜的劝,直喝到腑脏翻涌,神志不清。

    “明月、月、娘子,不行了……”方弘备迷迷瞪瞪的,抬手挡开了递来的酒杯。

    明月夜露出了危险的目光,嘴上仍娇滴滴地劝道:“再多喝些嘛,寺丞是不给妾薄面了。”

    方弘备有心无力,只觉得潮气上顶,闷得他扯开了衣领。

    “哟,您是嫌船篷里闷呐,”明月夜察言观色道,“我带您去外面透透风吧。”

    方弘备确实觉得内中气血鼓胀得难受,听到这话,东倒西歪得就要往外爬去,明月夜贴心地扶着他出了船篷。

    明月夜让他坐在船尾,轻声问道:“您感觉好些了吗?”

    方弘备打了个响嗝,嗅到湿湿凉凉的潮气,醉叹道:“好、好多了。”

    “那您还能喝吗?”

    “能……”方弘备痴痴道,明月夜勾起了嘴角。

    她缓缓拿开了扶着方弘备的手,“那妾再取酒来,咱们在外面喝。”边说她边退入了蓬内。

    方弘备坐在船尾,摇摇欲坠,迎风痴笑,手抚着便便大腹顺肠胃。

    突然,他的手碰到了湿漉漉滑腻腻的东西,他低头看,顿时腰间被狠狠勒住,身体向后坠去。

    风解意眼睁睁看着一双冰冷惨败的长手从黑暗中伸出,箍住方弘备的身体。

    “咕咚”,方弘备从船尾消失了。

    风解意一把捂住嘴,压住了自己的尖叫声,她浑身颤抖,害怕极了。

    坐在她对面的明月夜面色一沉,她拿起酒坛仰头喝尽,转身出了船篷,站在船尾,鼓足气喊道:

    “救人呐,有人落水啦!快来人呐!”

    船上的艄公扔下撑篙跳入水中,却因夜色看不清状况,只在湖中胡乱寻摸,完全找不到有人的身影。远处的舟船听到动静也靠近,想要帮忙,但实在是光亮不够,视野受限,都只能留在船上干着急。

    明月夜喊到脱力,摔倒在船上,又急又怕,无助地大哭起来。

    方弘备在落水的瞬间清醒,他拼尽全力向上挣扎,却被什么东西从身后死死拖住,把他拖向水的最深处。

    月光穿透水面,照向幽暗无光的水底,照见一双临死前惊恐圆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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