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因玉和严度

    在两人即将进入一个拐角时,身后传来沙石落地的声音,严度几乎是立刻想到了那个偷窃珠宝的贼,他松开手,语速飞快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试图逃走。”话毕,他朝沙石落下的地方跑去,蹲下查看痕迹。

    阳均当然没有想要逃,自己不熟悉宫内路线,乱跑有风险。可是没有想到,在严度查看痕迹时,自己耳边出现一道女声:“小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出众,想收你为徒,可愿跟我走?我数三声,三——”

    杨君不假思索点了同意,有机会不跑,真要看自己的游戏人物在里面流放两年吗?

    阳均立即答道:“我愿意!”同时,严度转过头来,看到墙上攀着的珠宝贼,瞬间明白这是她的诡计,他立即站起来转身道:“跟她走,就是罪加一等你知道吗?”

    阳均含着歉意,轻忽地答道:“我知道啊,抱歉。”新晋的师傅从墙上飘下,一只手抱住她,又如燕子一般飞出了宫墙。

    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越过那道宫墙,自知自己飞檐走壁的功夫不如刚才蒙面的女人,严度选择留在原地。待到巡逻的人到来时,他说明了情况,并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她年纪四十左右,身高五尺有余,听声音是个女人……”

    因上报了珠宝窃贼的信息,于是只罚了严度半年俸禄,回家思过半月。至于许明承,严度稍微为他掩饰了一下,“许明承,在之前应当是看到了飞贼的踪迹,未来得及嘱托于臣就匆忙追去。”因对他有偏爱之意,故皇帝只罚了他半年俸禄。

    在一处小巷中停下,这位神秘的师傅笑着说:“你可真重,我差点跳不起来。”她打开一扇门,阳均听出她在开玩笑,笑着回应:“非要我像燕子一样轻吗?”“燕子?你在说什么?”“燕子,是师傅啊,刚刚你像燕子一样飞来飞去,不是吗?”阳均跟随她的脚步走进去。

    师傅难以自持地露出点自得的笑意,又强行板起脸,说:“不要给我戴高帽。你是真的准备拜我为师吗?你刚才听到了,我的名声可不好听。”“这和名声有什么关系,我想学你的轻功。”“轻功?这可不是什么轻功,这里也不是什么江湖。小姑娘你话本看多了。”

    “不是轻功我也想学,我很喜欢这种飞一般的感觉。还有,我叫阳均,不要总叫我小姑娘。”阳均背起手,假装严肃地说道。

    “我可看到你和刚才那个侍卫聊得很开心,怎么,这样离开一点也没有留恋吗?”阳均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会因为和一个人聊得很开心就甘心坐牢吗?虽然是有些愧疚,但是这还不足以让我做出牺牲。”

    阳均知道这人虽然把自己救了回来,但心中一样对自己抱有疑虑,不如让她一次性把疑惑都问明白了,也省得怀疑自己藏着掖着,让两人之间生出不快。

    “你和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你指哪一句?”“你的家乡。”“确实是真的。我不知道怎样回去,正如我不知道我是怎样来的。”

    “你说你是平民,怎么养得这样好?”师傅捏了捏她的脸,阳均侧开脸,笑嘻嘻地说:“这是你最不相信我的一点是吗?你觉得我是自相矛盾的对吗?”师傅笑吟吟看着她,并不言语。

    “那我告诉你,并不是。你没有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家,你可能无法理解,在这个国家,女性有上学、独立工作,以及拒绝婚姻和生育的权利,因为你所看到的这个世界里,男人是女人头上的天。你可能也无法理解,庙堂上坐的不是皇帝和大臣,而是被人民推选上去的父母官,他们殚精竭虑为了人民,人民也真心爱戴他们,才叫我这样的平民活成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阳均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是为了叫你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的理想国,是不能在这个国家成为现实了。”说到最后,话中激愤的情绪已经逐渐褪去,转变为淡淡的惆怅。

    说前半部分的时候,阳均还想着以理服人,可是说着说着她感觉自己的情绪快要收不住了,想要以一句轻松的玩笑话结束,然而在思索的时候,最后的话自然而然地从她口中说出来。

    人啊,就是容易上头。阳均暗暗唾弃自己。阳均偷偷觑师傅,她一脸震惊,很吃惊自己随手捡回来的徒弟有这样的妄想,不,理想。她摸摸阳均的头,安慰道:“确实很可怜,师傅我已经被感动到了。”

    阳均不信,师傅肯定觉得自己在发疯。师傅挑挑眉,说:“你不信?我确实觉得你的想法很让人感动。但是,我虽然觉得你说的很好,但我不太想要。想要从现在的这种生活变成你理想中的那种生活,一定要打一场很大、很久的仗吧,那一定会死很多人吧。”

    阳均知道历史,但毕竟没有亲自经历过那个战争年代,所以她可以信誓旦旦地说那种生活是好的,而因此忽略了渴求安稳的百姓的想法。百姓没有见过那样的生活,对他们来说这个选项充满了未知且必须要经过血腥的洗礼。

    “如果是你,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付出性命,你会去干吗?”

    阳均不敢。她生活在一个安稳的年代,自身也追求安稳的生活,并没有太强的进取心,和那种牺牲一切的勇气。如果这两者她有的话,在遇到韩庆的时候,她就会据理力争,试图用自己是异邦人和不知者不怪的借口脱罪,如果这两个借口都不可以的话,她还可以借用现代已知的某些发明和工具来将功补过,甚至,她可以凭借这些东西在这个世界谋取很多利益。

    可惜的是,她没有。所以她选择了随波逐流,在逐流的过程中一点点调整自己的位置,以使自己躺的更舒适。

    看着不回答的阳均,师傅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不要那么难过,伤身。道理学到了就可以。快点行了拜师礼,我带你去梳洗一下。明天开始练功,可要早些起。”

    一个人独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阳均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情绪波动大概率是因为:在陌生的环境中心情有些压抑,但是因为当时的危机自己将这种冲动强行抑制住,一遇到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它就冒出来了。

    在相处中,阳均知道了师傅的名字叫叶因玉,师傅是一个纯粹的平民,这个名字是一位救过她的贵族女性起的……细节不太清楚,叶因玉不太乐意分享过去的事情。

    练功的日子很快变得有些无聊,所以杨君挂机过了这段剧情。没想到她接杯水回来,界面停留在一个选项上。

    “是否去打听严度消息?”她选了“是”,页面上又自动跳出“已自动为您存档”。杨君笑了笑,这个剧情是不给玩家一点儿挂机通过的机会啊。

    在刚开始练功的第六天,下午用过饭后,阳均还是打算去打听打听严度的消息,她没有瞒着叶因玉,叶因玉只淡淡说了句:“快去快回”。问叶因玉借了帷帽后,阳均缓缓出门去了。原本她只打算向周围的人打听消息,但在看到严府的一个小厮从后门出来后,她感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偷偷跟上了他。

    戴着帷帽跟踪有些显眼了,阳均便解下它寄放在路边一家店铺里。“吗反(麻烦)招(照)看一下,沃(我)马上灰(回)来。谢谢。”并给出一些钱用作费用。短发还没长长,只好装成异邦人了。

    在向路人问清楚小厮进去的是一家以糕点出名的酒楼后,知道他一时半刻不会出来,阳均去完善自己的伪装。

    用当掉镯子换来的银钱去置办了几件内外搭配起来显得娇艳而不过分鲜亮的衣裙。店中立着的就是一个上身着银白色镂花百蝶穿花纹交领中衣,下身是茶绿色滚边折枝花卉百合裙,披着淡黄色烟纱交织绫的娇纵姑娘。

    镯子是以前闺蜜说玉养人劝她买的,现在没了。手腕上什么首饰都没有,阳均想了想,把脚链解下来系到手腕上。帷帽当然要戴上,否则就露馅了。

    想了想,阳均还买了一个碧红双丝攒花结宫绦系在腰间。

    准备完毕,阳均要去碰瓷了。

    看到小厮从珍馐楼中出来,阳均步履款款地走过去,仿若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在那小厮急匆匆走过时,她微微挪动了两步,叫那小厮来不及闪躲,撞到了她手臂上。她被撞得退后两步,当即捂住胳膊,抬眼望那小厮。他的眼神愤怒中夹杂着惊恐。

    阳均略微夹着嗓子厉声斥责道:“你这贱仆!没长眼睛吗,这么多人,你偏偏撞到我身上!”小厮一看她盛气凌人,衣着鲜妍,本来的愤怒顿时消减了几分,气势不足地说:“是小的没长眼睛,对不住这位小姐,不如移步,小的给您赔罪。”

    “哼,本小姐需要你的赔罪?你主家是哪家,竟然养出这么笨手笨脚的奴才!”“小的是严家家仆。”“严家?既然是严家,那就听听你的赔罪。”看到周围人群围过来,阳均环顾四周,厉声呵斥:“谁再围过来,碰到本小姐一片衣角,送你们上公堂!”

    人群不再围拢,阳均不耐烦地道了声“跟上”,然后径直走进珍馐楼,“要个雅间,不用上东西,不要让人来打扰我。”小厮有些害怕地跟在阳均身后,“小姐,这……”“你废话什么,没叫你开口不要说话。”

    坐下后,阳均缓和了语气:“问你几个问题,答得好,我就放过你。”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嗫嚅道:“小的,小的不敢泄露主家事情。”

    她却不知道,此时的隔音效果并不好。隔壁的几个人听到这声音,相对望了一眼,不是很在意,正要继续交谈,又听到阳均的声音响起。

    阳均呵呵笑了两声,拿起杯子看了两眼,说:“不要紧张。不是要你回答什么机密的事情,只是想问问严度的情况。”小厮看到她纤纤玉手和做工精细、宝石熠熠生辉的链子,不敢细看,很快低下头去,心里仅有的一点怀疑也消失了。

    有个记性好的名叫赵如泊的看向严筠,小声问道:“严大人,严度,那是你侄子吧?”严筠犹疑地说:“确实是。不过应当只是同名吧。我那侄子严肃古板、沉默寡言,不应当会招惹人家姑娘吧。”

    小厮也是遇到过几个骗子的,因为他是严家的仆人。那些人想打探消息进严家,也没有拿严二公子严度做筏子的。更别提她那样贵气骄傲,如白玉一般,绝不是骗子。

    “您问的是二公子?”“不是他又是谁,我听说他已经好几日不曾出门,是出了什么事?是受罚了吗?”“二公子这几天确实没有出门,但是没有听说他受罚的消息。”

    严筠越听越疑惑,这姑娘是从哪儿听说严度受罚的消息,按道理不该流传得这么广。其余几人以隐晦的目光注视严筠,严筠注意到,苦笑:“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招惹了这样一个不明底细的姑娘,我会转告兄长好好管教。”

    “嗯,没有出门。那他在家中情况怎样?心情如何?”“二公子一切如常,心情,也如常。”说完,他又恭敬地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需要将您的关心传达给二公子吗?”他在心里猜了一圈,还是没有猜到眼前的少女是哪家贵女,于是开口询问。

    听到一切如常时,严筠知道这个小厮撒谎了,他默默点头:还算懂事。听到小厮询问这个姑娘身份时,几乎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无意中听到这么一件事,当然是了解得越多,谈资越足嘛。何况,他们也有点好奇,是哪家姑娘这么倒霉,打听消息选在他们隔壁,居然问到严家人面前。

    “不需要!”阳均生气地说。得知严度的情况,知晓他即使是受罚应该也不是很重,阳均终于对他的事放下心来。想了想,还是了解一下他的生活喜好什么的。她又担忧地问起:“在家中有人欺负他吗?”

    小厮不敢应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火气这么大。

    “嗯?怎么不说话?”

    小厮想到:原来“情人眼里出西施”是真的,以严度的体格和武力,谁能欺负得了他。他于是赔笑道:“二公子在家中没有受到任何欺负。”

    阳均感觉这话有些水分,但也不能强硬地逼迫他一五一十全说出来,这是严家家事,让她这个外人知道,说不定小厮要受到更严厉的处罚。

    于是她转而问道:“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吗?平日里喜欢什么吃食?”

    “……”“好,我知道了,这个不能说。”

    回想起严度和许明承的相处模式,阳均有些怀疑,“你认识许明承吧?”

    隔壁几人以为阳均接下来要专心打听严度的事,没想到她转头问起了许明承。几人默默将八卦的目光投向了在场的许世芳。许世芳失去了笑容,此前他静静地看笑话,不置一词,现在祸水终于浇到他头上。

    “许小公子?我知晓的不多。”“严度同他关系好吗?”“……”“我知道了,也不能说是吗?”

    有些善于联想的人已经想到了“醉翁之意不在酒”“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等词。却又听到“我看到,许明承这个人轻慢无礼,从不顾及严度的心情,严度却包容他的脾气,从不对他说重话。你说,我看到的是真的吗?”

    “……”阳均突然问了一句:“许小公子这几日是否正常当值?”“……是?”阳均敲了敲桌子,严度回家待了几天,许明承却安然无事。“原来如此。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许家门第比严家的高,是吗?”“……”

    隔壁几人面面相觑,怎么会有人如此大胆,公然评议高门家世。尤以严筠面色最为难看,许世芳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不能回答?我明白了。”

    “封口费,今天的事不要泄露半个字。出去吧。”阳均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

    想到耽误了这么久时间,阳均关心地问了句:“你的糕点,没事吧?”小厮打开查看了一下,回答:“没事,小姐。那小的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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