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且茶的回京之途顺利起来,仿佛那场厮杀从未发生过,一路上且茶静坐在车内,只瞧着沿途的景色不说话。

    晏芥有些担忧她,但他不能言语,只能依靠着简单的手势询问着且茶是否需要什么。

    且茶有些无奈,安慰着二人只道自己真的没有大碍。

    三人顺利归京,马车驶入汝京时,且茶素手拨开帘子,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路边百姓喧闹之声传入耳中,且茶的心才平静下来。

    回家了。

    且茶中途为了避免麻烦换了一辆马车,与阿宝也将原先那身男装换下,待马车行驶到且府门口,阿宝才将且茶扶下。

    且茶摆了摆手,独自下了马车。

    且府的位置并不引人注目,装饰也以素雅低调为主,且茶下了马车后,一眼便望见了站在且府大门前的且昭明。

    且父就站在那,和走时无甚差别,但却好似隔了几载,对视间她红了眼眶,但终是忍住了泪意,“先进去吧。”

    且昭明前几日便收到了且茶要回京的信,今日早早便等在门前,想快些看见且茶,瞧瞧她过得如何。

    进了府中,且茶再也忍不住泪意,朝且父拥过去,“阿爹……”

    且昭明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收到许多且茶的信件,但是出于赌气,并未回信,眼下见且茶这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前些日子的气也霎时消散。

    “回来便好,以后断不能如此任性了。”

    且茶在且父怀中重重地点点头,“此次之行,女儿真的学到了很多。”

    她抬起头,眼圈有些红:“让阿爹担忧了,对不起。”

    且昭明揉了揉她的发丝,“林中鸟尚要飞走,你若执意离开,我又有何办法。”

    且茶抿唇不语。

    且昭明见她这副样子,心疼之余也不好再诘责些什么,“有所长进便不虚此行,让阿宝带你梳洗一番,这些日子累坏了吧。”

    且茶摇头笑道:“有点,但黎下之疫已解,长景哥哥也安然,便不觉很累了。”

    说罢也觉得应当好好梳洗一番,便同阿宝准备先行离开。

    晏芥仍留在原地,且昭明似乎想同他说些什么,且茶脚步顿住,转身朝他道:“阿爹,在黎下若不是晏芥,我可能就回不来了,之后我得好好感谢他。”

    说完朝且昭明一笑,便离开了。

    府内且昭明坐回木椅上,晏芥半跪下作揖,且昭明摆了摆手道:“起身吧,你将小姐保护的很好。”

    晏芥站起,并未有什么动作。

    且昭明看着他:“以后你就跟着小姐,好好保护她,如若出了什么差池,你也不用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你应当知道,你是为她而生的。”

    他眸中似有冷箭,不似方才那般温和。

    晏芥低下头,恭敬地行过礼后起身。

    面具遮掩了他的神色,日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面前,身形与阴影融为一体。

    约莫有一个时辰,且茶终于换洗好同阿宝回到厅堂,晏芥依旧站在那,且昭明却不见踪影。

    且茶上前拍了拍晏芥的后背:“晏芥,我阿爹呢。”

    晏芥转身先是行过礼,继而摇了摇头。

    且茶撇了撇嘴,“等会再去找他罢,你为何站在这儿这么久?”

    晏芥没有动作,且茶走到一旁椅子坐下,突然朝他笑了笑:“你在府中多久了?”

    晏芥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突然低着头半跪下。

    “你作何跪我,你做错什么事了吗?”

    且茶盈盈一笑,“你帮我从我屋内取些纸笔来。”

    晏芥没有犹豫,起身行过礼便离开,不稍须臾他便取来了纸笔平铺在桌前。

    且茶看着桌前的笔墨,垂眸轻笑:“我没有要责问你的意思,只是我有些好奇,明明我从未在府中见过你,可你却能准确得知道府里的路以及我屋内笔墨之处。”

    她抬头看向他,“所以,你在府中多久了?”

    阿宝将笔递给他,晏芥缓缓接过,但并未像方才取物那般果断,且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却不料晏芥又跪下了。

    且茶叹了口气:“你再跪便不要跟着我了。”

    晏芥立马站起,这一连串动作叫一旁的阿宝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晏芥提着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小姐的。

    且茶起身,将目光投向桌前,“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晏芥又写到:已经好了。

    撒谎。且茶见他写得这般凛然,也没有拆穿他。

    “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在府中了?”

    晏芥没有落笔。

    且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看来我猜对了。”

    “阿宓问这些做什么?”

    且茶扭头,只见且父笑着进来。

    且茶道:“女儿想让他做我的贴身侍卫,总是要知根知底些。”

    且父朝晏芥看了一眼,后者行了一礼,“为父替你选的,还不够知根知底吗?”

    “话虽如此,但是……”

    “好了,”且父打断她,“晏芥从前便在府中,只不过并未与你打过照面,从今以后他便跟着你贴身保护。”

    见且父的意思并不打算透露,且茶只能暂时作罢,她岔开话题:“阿爹,此次黎下太守一事您是不是已经有所耳闻了?”

    且父点点头,“陛下并未压下此事,殿下的信件已至朝中,现在整个汝京怕是都传遍了。”

    “陛下并未阻拦?”且茶有些惊讶。

    按理说关于伏蔺族一事,朝廷应当不会传出对自己不利的传闻,更何况黎下当年之事牵扯太多。

    “正是,所以如今的朝堂因此事争执颇多。”

    且茶皱了皱眉,“伏蔺族已经很久不显露在世面前了,若不是上次被劫,女儿怕是不会接触到这些被刻意掩盖的往事,如今的争议又是从何而起呢?”

    不知觉间,阿宝同晏芥已经悄然退下,厅堂内只有父女二人交谈的声音。

    且昭明道:“黎下一事虽以朱庭之死落幕,但朝中许多人认为他在职以来并未做出伤害其他无辜百姓一事,如今行事皆为因果报应。”

    且茶疑惑,“人死不能复生,朝中争议于他而言不过是身后名罢了,又没有什么其他结果。”

    “不,”且昭明摇了摇头,“虽说伏蔺族并未在世人面前再显现,但朝中资历较为老的人对他们的功绩并未淡忘,更何况是黎下当年之事确实太过残忍,激起了这些人尚存的怜心。”

    “功绩?”

    且茶越听越糊涂,伏蔺一族在书上只有寥寥几笔,却没想到还有功绩在身,那为何又沦落至人人可欺的地步。

    且昭明又道:“在大齐之前的一个国家也就是霖国与伏蔺族其实关系匪浅,是伏蔺族一手扶持上来的,延续了数几代。”

    “所以书上记载的扶持霖国国师一族其实是如今的伏蔺族?!”且茶微微睁大了双眼。

    且昭明点过头又道:“只不过霖国最后一位皇帝荒淫无道,致使民不聊生,国师便联合先帝将霖国覆灭了,才有了现在的大齐。”

    “灭了自己的朝代?”且茶蹙额,“既然如此,伏蔺也算有功于大齐,为何如今却……”

    且昭明没有直接回答她,只问道:“你可还记得伏蔺一族有何特质?”

    且茶无意识地握紧了把手:“……以血入药,使人延年益寿……”

    “人都是贪婪的,当年我与你娘亲赴安垣镇,便也是疲于京城败絮其中的模样,如今朝中有人就此事要让陛下重新拾起律法保护伏蔺余族,不过亦有很多人反对。”

    且茶垂眸:“朝中并不都是长者,反对是意料之中的事,况且上次劫人一事便可看出其中许多人对伏蔺族是不会罢手的。”

    且昭明道:“趋利避害人之本性,不过就算再怎么争,最后的决定权也在陛下手中。”

    且茶垂下头思索着,没有再开口。

    且昭明抬头望见她这副模样,微微摇了摇头,“今日与你说的太多,但这些都于我们关系不大,伏蔺族之事我们与其并无牵扯,你不要忧虑太多,黎下之事已毕,你如今回京了该好好休息一番了,下次不要再如此任性了。”

    “风波往往隐于安宁之下,汝京尚且如此,你出了京,一切都是变数。”

    且茶这才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她微微咬着嘴唇,“女儿在回京的途中……便遇到了一群黑衣人偷袭。”

    “什么!”

    且昭明瞪大双眼立马站起,他快步走到且茶面前,“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

    且茶扯出几丝笑容安慰,“没有没有,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群不认识的人连话也没有留下,幸而周坎和晏芥保护了我。”

    且昭明拉着她的胳膊看了又看,确认是真的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不过心中后怕,愠怒道:“下次断然不能这般鲁莽了,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了。”

    且茶歉疚,“对不起阿爹。”

    且昭明终究还是不忍心再责怪她,“既然都平安归来了,便不提这些了,你说是被一群黑衣人偷袭了?”

    且茶点点头。

    “你在黎下与人有结仇吗?”

    “没有,我一直同阿宝扮男装与人见面的,除了周坎和长景哥哥应当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且昭明拧眉思考着,眼底有一层不易察觉的冰霜,“那会是谁?就算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们在汝京内也并无仇家,谁会无缘无故找上你。”

    “我觉得,或许我可以问问周坎。”

    且昭明看向她,“为何?”

    “是他提前在派人来跟着我保护我,那些尸体上并未发现什么线索,或许他能有些眉目吧。”

    且昭明撇了撇嘴,“我们来京城这些年一直安安稳稳,如若是巧合便也罢了,若是早有预谋的偷袭,一定和黎下的事脱不了干系。”

    且茶没有答话,眼睫微微晃动,心间似被石块压住觉得有些沉闷。

    且昭明拍了拍她的肩,一双慈爱的目光落在且茶的身上,“不要担忧,兵来将挡,世事本就难料,即便今后日子不再安宁,只要你平安就好了。”

    且茶抿唇,片刻后朝且昭明拥过去,她声音有些小:“对不起阿爹,我可能给你带来了麻烦。”

    且昭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你不要小看你阿爹,安逸是我和你娘所追求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害怕是非,你只需要好好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不管怎样,你都要过得开心,这样我和你娘才会开心,知道吗?”

    且茶重重地点了点头,抱紧了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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