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

    乌云在头顶聚拢,强烈的压抑感压地桑溪玉喘不过气来,下过雨的森林中凛冽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腥气一浪皆着一浪地翻涌。

    桑溪玉拼命地奔跑着,身后仿佛有无边的狼群在追逐。

    浓重的血腥加上腐烂的气味,残阳如血在昏黄的大地上淋了一道。暖阳逐渐靠近,金光一片笼罩着她,淡粉的花瓣自身侧洋洋洒洒包裹,在指尖化作齑粉。

    桑溪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发现眼前一片明亮,已是白日。

    她望着头顶金色的帷幔愣了一下,抚开面上凌乱的发丝,脑海中一片混乱。

    时间一丝一毫淌过在脑中变成具体的意象,桑溪玉想坐起来,却感觉自己浑身的筋骨无比地酸痛,双臂酸软无骨,更是在垂眼之际看到自己凌乱的衣衫。

    脑海中一根弦嗡地一下绷断,意识回笼,她猛地拉好衣服坐起来,直直地看向身侧躺着的人。

    她定了定神,手不受控制地抚上自己的唇瓣,上面还有破损的痕迹,一小块暗红的血渍就像红痣,轻轻发麻。

    昨夜,发生了什么?

    桑溪玉的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领,她的目光从上到下,注视着屋中的所有装饰,直到定睛在屏风处不起眼的香炉,里头的香早已燃尽,铜身散发着冷悠悠的光。

    她倏地想起自己在漠北乌沙堡时,曾就中过这一招,阿棠鹰勒在香炉中掺了催情的香药,差点害自己失身。

    香炉——

    桑溪玉紧紧捏起了拳头。

    恰逢此刻褚负雪悠悠转醒,他神态很是松弛,看到桑溪玉醒来轻轻道了一句:“溪玉。”

    桑溪玉反应过来,将目光转向他,像被触碰了禁地一般瞳孔中汹涌着愤恨和羞辱,她空开一只手狠狠扇了褚负雪一巴掌。

    “褚负雪,你混蛋!”

    “你不杀我,就用这种方式羞辱我吗?”

    褚负雪拉过她的伸过来的手腕,紧紧攥在手中不送开,急促道:“我并非想要羞辱你,我听见你说......”

    我听见你说你爱我。

    “那你为何在香炉中下药?用如此下三滥的方式,只会让我更加唾弃你。”桑溪玉怒道,她双目通红,目眦欲裂。

    “下药?竟是药物所致?”褚负雪愣了一下,他松开桑溪玉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解释道,“原来他们有想过沈落雁不能得手,就在药炉中下了药。”

    “你说,这药是沈徵下给沈落雁和殿下的?”桑溪玉道。原来只是恰好昨夜房中的人并非沈徵和沈落雁,而是她跟褚负雪。她的目光落在褚负雪脸上,脸上还有方才她打的红印,唇瓣上有一处鲜红的咬痕,还有肩膀上......

    桑溪玉耳根一红,让自己不再想下去。

    都到此时此刻了,若她还对眼前的人留有一份爱慕与怜悯之情,那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那些人。

    她低着头,指腹在指节上不断摩挲,直到有鸟雀的声音入耳,桑溪玉清醒过来,从床榻之上摸过自己的衣服随便套了上去。

    二者无言,任凭阳光中的尘埃眼前起伏。

    桑溪玉只想匆匆逃离,终是褚负雪打破了平静,他起身拉住桑溪玉的手止住了她的步伐。

    身前的人一愣,转过头一双明亮泛红的眸子映在褚负雪的眸中,桑溪玉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平心静气,即便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又如何,那算得了什么,难不成褚负雪还要找她负责了?

    “桑女侠,你就这么走了?”褚负雪没来得及穿好衣服,依旧是一身素白的里衣,他紧紧攥着桑溪玉的手腕,想留住她。

    他还有好多的话想要说,心有千千结,堵在了嘴边只化作叹息。

    桑溪玉任凭他拉着,面上维持着冷漠的神色,她咧开苍白的嘴唇,轻声道:“是啊,你还想要什么呢?”

    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你布下金笼之局想霸占中原武林,想要江湖能人护你去漠北,甚至那些知道你秘密的人也随你心意地被杀人灭口,你想要一个女人也能随心所欲,机缘巧合的得到。你还想要什么呢?褚负雪你未免也太贪心了些。

    “褚负雪,”桑溪玉转了一下脑袋,封住即将落下眼眶的珠泪,“你不要太贪心。”

    褚负雪闻言愣了一下,他逐渐松下手,感受到桑溪玉的手腕被收回,他心痛如刀绞。是啊,他还想要什么,他想要的那么多,原来是叫贪心?

    他不肯放弃,声音酸涩道:“那我们,那昨夜算什么?”,褚负雪苦笑。

    桑溪玉愣了一下,她耷拉下双肩,似作随意地开口:“什么都不算,只是药物所致,并非你情我愿,你通通忘了吧,我也一样。”

    “只是药物所致,并非你情我愿?”褚负雪不敢相信,他紧紧攥着五指。叫他忘记,他又如何能忘记,那些温情,那些缠绵,那些眼泪难道通通是一场幻梦吗?

    漠北大漠的狼群中,他最后出现救下奄奄一息的桑溪玉,洞穴中他向她告白。为了自己不被伤害,她忍受伊得如的羞辱,在自己重伤时流着眼泪吐露心声......

    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风沙一隅。

    桑溪玉背过身,风吹起她额间汗湿的发,吹地她浑身一阵发麻。

    “若你仍觉得不公平,那昨夜就当是我向你换取陌上花的交易。”她弯起嘴角。

    “什么?”褚负雪怔了怔,良久反应过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坏人。”桑溪玉轻轻回答,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回转,注意到褚负雪朝自己伸过来的腕间有一抹青绿刺眼。

    她定了定神,待日光从那一块移开,才发现那腕上的竟是自己曾经在朗宁碧水河畔为他环好的柳枝手环,褚负雪不知用了何种方式将其保存了下来,镀上金银,发着闪闪的光。

    只是如今心境如灰,看到这个难免回想起阿夭,只觉得讽刺。

    桑溪玉的目光落在上面良久,她苦笑:“这柳枝,你还是丢掉吧,何苦将它留下呢。”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徒留下褚负雪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的心泛着痛楚,周身仿若被浸没在冰冷的深潭中,他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的寒冷,漫得几乎淹没了他,教他无法呼吸,只能沉落下去。

    ......

    干瘪的枝丫上积满了雪,冬日难得的阳光落在其上,积雪融化,雪水一滴一滴滴落在下方青苔遍布的水缸中,叮咚一声。

    桑溪玉小心翼翼回到陵王府,正准备回到自己房中时,忽然被身后的呼唤给吓了一跳。

    “阿关。”赵琮行靠在门边,阳光落在他深色的衣袍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啊——”桑溪玉急急忙忙转过身,拱手道,“殿下。”

    赵琮行逐渐靠近过来,打量着她,轻声道:“阿关你现在还真把你自己当陵王府的主人了是吧,想进就进,想出去就出去,夜不归宿也不知道跟告诉我一下。”

    桑溪玉惊慌失措,她低下头,正色道:“对不住殿下,昨夜......事出有因,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你随便怎么罚我。”

    “罢了罢了,我可不是暴戾的人。”他长叹一口气,绕过桑溪玉迈进了书房,桑溪玉左顾右盼一会,赶紧跟了进去。

    “殿下,小的能不能先回去?”桑溪玉小心翼翼道。

    赵琮行走到书案后,执起笔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阿关,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他眸光锐利,手中的笔在纸上狠狠划了一道。

    桑溪玉深吸一口气,想到赵琮行许是说的是沈小侯爷设局所事,正要开口将事情倾囊而出,没想到赵琮行忽然开口道:“你见到他了?”

    “谁?”桑溪玉一时诧异。

    “褚负雪。”赵琮行垂下头,神色不变,在纸上徐徐写着什么。

    桑溪玉听见这个名字,心头一颤,她沉默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赵琮行长哦了一声,轻声道:“你心里,还想着他吗?”

    “殿下这是何意?”桑溪玉抬起眼睛,眸中满是不解,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想着不想着,又能证明什么。

    赵琮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弓着背,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着。

    “他骗了你,你恨他?”

    桑溪玉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他害死了阿莲他们,还害我中了秦筝咽,我当然恨他。”

    “那你爱他吗?”赵琮行提笔看向她。

    桑溪玉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些问题,她移开目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昨夜的那些。她气恼道:

    “殿下我虽然依托了你,但是这也不代表你能随意打探我的一切,包括这种......”

    赵琮行并未说话,他只招手让桑溪玉过来,桑溪玉不解地跟过去,垂下眼睛将目光落在他方才写下的纸上,上面落着几个墨字:

    爱之深,则恨之切。

    桑溪玉扯过那张被镇纸压下的纸,一边在手中撕碎,一边跪下身肃然道:“殿下恕我无礼。”

    赵琮行默默看着地上一片的碎纸,他没有生气只轻笑一下,拍了拍桑溪玉的肩头,手掌一顿便收了回来。

    “阿关,你恨他,并不妨碍你心里有他。一味的逃避,只会让你的心更加纠结和痛苦。”

    赵琮行背起手,缓慢道:“自五年前北崇关一役,我流落漠北,在猎场与狼为伴数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北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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