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快救太子殿下!”太监和宫女声嘶力竭地呼救,侍卫一个又一个冲进着火的宫殿,皆被滚滚黑烟所击退。

    桑溪玉双目被火焰烘的发酸,她揉了揉眼眶,望着四处跳跃的火苗冲上漆黑的房梁。太子殿下此刻尚不知在何处,她垂眸沉思,陵王殿下算的果真没错,偏在他的生辰宴上,一场烈火烧在了东宫。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这些鱼还不知该何去何从。

    桑溪玉深吸了一口气,呛地不断咳嗽,她伸手紧了紧蒙面的黑布,只露出一双发光的眼睛。

    “殿下!”她翻过不断燃着火焰的桌椅板凳,一处一处地搜寻着。忽地她在焦糊味中嗅到了一丝檀香,檀香一般是燃在内室,想必现在自己已经摸到了内室。

    重重上滚的黑烟之中,掩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斜倚在桌案边,青丝垂落,一动也不动。桑溪玉呼吸一滞,眼前这个没有声响的人不会就是太子殿下吧。

    在她思虑之际,头顶的悬梁被火烧断,眼看就要落在那人的身上,桑溪玉顾不得多想,飞身扑过去。

    她伸手将那人的衣衫一拽,另一只手揽过肩背,用尽力气将其从燃烧的悬梁下解脱,二人滚作一团齐齐摔倒在地。

    太子悠悠转醒过来,他重重咳了几声,眼睛眯开一条缝,看着眼前的人声音微弱道:“你是谁?”

    身处一片黑暗混乱之中,他看不清眼前之人的相貌和衣着。

    桑溪玉没有说话,只勉强支起身子,将太子扶起,背在自己的背上。她个子不算高挑,还十分瘦弱,背起太子一个七尺大汉却十分轻松妥当。

    “你是哪个侍卫还是宫女,瞧着你骨架小巧,莫不是个女子?报上姓名,你救了本宫,本宫定然要好好嘉奖于你。”太子神志有些糊涂,他的头重重落在桑溪玉的肩上,几下便噤声昏迷了过去。

    桑溪玉察觉到太子的异常,她顿了顿,自己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不能长时间待在这里。太子的命是一定要保住的,眼下自己成功找到了太子,得想办法悄无声息地将他放在一个自己不会被人发现的安全地方。

    不断又烧焦的木条落在脚边,桑溪玉一个没注意脚下的布靴差点被烧着。脚腕一阵刺痛,她倒吸一口凉气,死命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殿下!殿下!”

    不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呼唤,她步子一顿,停在一处巨大的宫殿柱子后,珠帘被风吹得哗哗响。雕刻精美的画柱上被火焰烤得滴滴淌下金色的泪珠,桑溪玉背过身,放低了自己的呼吸。

    她微微侧过眼睛,于熊熊烈火中瞥见一抹身影。

    心下思忖片刻,她将背上的太子放下,靠在柱子上,还特地露出他的一双脚好让人发现。做完这一切,桑溪玉转过身,估计这里没有危险以后,便重新蒙好了面迅速离开。

    她抬手躲着不断燎烧的火焰,从窗口一下跳了出去。

    滚滚上涌的黑烟熏得人眼直流泪,湿氅衣上的水顺着一滴一滴坠落在脚边,褚负雪方才听到了不远处的一点响动,他投目过去,一片残垣断壁中终于在画柱旁看到一双脚。褚负雪心中一紧,目光下意识往旁边一移,隐约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顾不上那么多,眼看火烧得越来越大,外面的水泼进来不过是杯水车薪。褚负雪即可往那梁柱后去,定睛一看,那软绵绵靠在柱子上的果然是昏厥的太子。

    褚负雪唤了两声,将身上的湿氅衣披在太子身上,随即将毫无声响的他背在背上。他转身之际,下意识看向身侧那条幽深的小道,两侧书架倒伏,几个拐角之后有一扇隐秘的小窗,窗外漆黑一片,凄苦的月色落地如银。

    他心底忽然上涌了些奇怪的思绪,炙热的火光冲天,有一句又一句焦急的呼唤打破了这种感觉。他没来由的心乱如麻,背起悄无声息的太子往门口奔去。

    幽深如墨的天空大雪依旧不见,小腿上传来细密的疼痛,桑溪玉屈了腿俯下身来,小腿那一块方才被落下的横梁碰了一下,本来倒是也没什么,只是那横梁被火烧了半截,连带着她的小腿也被烧灼到,裤子上留下道道烧焦的痕迹。

    她伸出手触碰到被烧伤的腿,在碰到的一瞬间立马缩了回来。桑溪玉倒吸了一口凉气,随手在面上抹了一把,却留下一道漆黑的灰痕。

    桑溪玉坐在屋顶的瓦片上,头顶的雪片片落在身侧。

    她从身上摸出一小瓶随身携带的药粉,洒在伤口之上,药粉还没落下她就已经闭上了眼转过头,生怕看见血淋淋的伤口伤痛会加剧。

    “啊!”桑溪玉疼得叫唤一声,下意识压低声音,幸好面上还带着蒙布,且此刻东宫人人慌乱嘈杂,无人在意楼顶之上她不足为提的轻呼。

    “太子殿下还在里面,太子殿下!”

    “快救太子殿下!”

    “......”

    一阵又一阵的泼水声,东宫的失火事件恰好发生在陵王殿下生辰宴这一天,惊扰了许多人。

    桑溪玉坐在屋顶看着下面忙做一团的人,这一切正好全部让赵琮行猜到,提前派了她来此救下太子,不过到底是为了什么?背后到底是什么局呢?还有,这个局到底结束了没有,仅仅只是烧一个东宫?

    夺嫡之争她虽并不深懂其中的险恶,但也绝非丝毫不知,要想夺娣,首当其冲的就是这第一件事,东宫之中尚有一位太子。

    太子便是嫡长子,是皇后所出,也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儿子,不出意外,没什么能够动摇其太子的地位,有人想要太子死。

    在这宫墙之中,不会有任何一场意外出现的祸事。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瓦片晃动的声音。桑溪玉浑身一颤,循声抬起了头,只一瞬间,她呆住。

    褚负雪一身蟹壳青的长衫,逆光走过来。他身上带了些焦黑,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疲惫,好像刚从旧梦中走出来,肩头积了些薄雪,眼睛像洗过一般清亮。

    桑溪玉一瞬间恍神。东宫烈火大作,周围的人来往纷纷,不停地喊着:“走水啦,走水啦......”。人来人往,世界兵荒马乱,只有她心中一片寂静的雪地,将她和来人凝成了两个相对无言的雪人。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肩头下意识地地颤抖了一下,落下一簇簇白雪。

    褚负雪的目光落下她身上,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在瞥见她腿上的一处烧伤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桑溪玉看着他,一颗心狂跳不安,在目光相碰时,她赶紧撇过了脸。

    她脸上蒙着面,褚负雪应当认不出来。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再次遇见他。桑溪玉本想当自己再次遇见他时,一定会杀了他,可是时至如今,自己的第一想法竟是逃离。

    雪落在二人之间,苍白的雪色映在漆黑的瓦片上。桑溪玉急急忙忙转身,牵动了腿上的伤口,整个人往旁边一歪,差点跌倒。

    褚负雪看到那熟悉的身形,呼吸一窒。这个黑衣人先是出现在起火的东宫之中救下了太子,现在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到底是谁?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无论一个人的面容和年龄如何更改,那双瞳孔都不会改变。

    “等等!”他冲上前去,伸手想拉住那个人的手。

    桑溪玉惊慌地转过身,一阵挟雪的风刮过来,她面上的面罩也随之解开,露出遮掩之下的下半张脸。

    一切都凝住了。

    褚负雪的身子微微曲着,他微微张开嘴,眼神中有泪光闪动。他手指蜷起,收回掌心。

    桑溪玉眼中惊诧未散,她清醒过来,立马偏过了脸。

    她不愿意见他。褚负雪看着她,眉头微蹙,长久的沉默之后,他苦笑出声。

    造化常常弄人,将人肆意肆意玩弄,当做陀螺一般抽打。

    有热泪从冰凉的面颊上滑落,清亮地颗颗坠在地上,洇出湿痕。桑溪玉明白自己还是没有办法不做出半分反应,她深吸一口气,寒凉的空气几乎将她的肺腑撕裂。

    她是桑溪玉,褚负雪怔愣地站在原地,他不愿后退,也不敢上前,她就是那个自己心心念念,每每魂牵梦绕的人,自己在尘世的羁绊,自己唯一的亏欠。

    雪无声地落下,周围一片嘈杂,可他们什么都听不见。

    “你受伤了?”褚负雪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落在桑溪玉受伤的小腿上。

    他目光灼热,桑溪玉立马将伤腿挪动,掩在身后。

    屋顶寒凉,即便下方有涛涛热浪,褚负雪仍觉得自己的心冰凉万分。他收回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桑溪玉垂下目光,心里一团乱麻,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褚负雪,也没想到他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过问自己的伤,而不是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会不会叨扰了他的计划。

    想到这,她心里既是愤恨,又是心酸。

    她攥紧了手掌,按捺住跳动不息的心脏极快地转过身,将后背留给身后的人,只片刻她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

    瓦片微微发出响声,很快被一声急促的呼唤盖住,

    “溪玉!”

    褚负雪向她奔来,他的步子有些急切莽撞,在距离一步之遥时忽然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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