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

    纪花花赶忙看向自己的床榻,只见那黑漆漆的鬼依旧红着双眼睛,把脸转了过来执拗地看她。身子却分毫不动,管它外界洪水滔天,我就想盯着你看怎么了吧??

    “……”

    大哥,你知不知道,咱俩现在这副样子……像极了被捉奸在床啊……

    哦,还不太一样,你干脆是躲都不躲……

    虽然纪日不是外人,也不是我正牌老公,但你这个态度实在是没有一点自觉性,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好吧,既然你不自觉,那只好,传说中的为师出马。

    “咳咳,”纪花花清清嗓子装淡定,高声回应道:“我在我在,有事儿吗?”

    幸好门外的纪日似乎不打算进来,只是站在原地回应道:“有事,我想问你要不要去参加今日的神仙集会。如今天色还早,你想出来走走吗?你也许久没见大家了吧。”

    纪花花一拍脑壳。

    完,被这小鬼一折腾,忘了躺平之前好歹要先敷衍地社交一下,至少证明你这个人回来了吧。不然以后到哪里转悠都得挨个假笑,倒不如一次笑个干净。

    就算她今非昔比了,成了个神仙,多了个宫殿,她人间多年的挡箭牌也一起上了天……

    咳,但为长远计,出门这事儿还是宜早不宜晚。倒霉的人有事更应该抢占先机,这样惨淡的时候才能更快找到跑路的法子。

    生活狗血淋头之下积攒出来的经验哲学啊……

    纪花花慌忙提高声音大喊着:“去,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纪日在门外继续端着他的翩翩公子做派:“不急,你慢慢来就是。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慢?她倒是想。

    修罗场,分秒必争,没吃过猪肉我纪花花也见过猪跑!

    只是自己和门口的人一来二去说了许久,床上那位大爷还是一动不动,像块雕塑。

    嘶,不对……

    纪花花恍然大悟,这好像是自己做贼心虚了,确实没啥大事啊。

    说不定在她想不起来的岁月里,小徒弟习惯了待她房间,纪日也是他的长辈,小孩儿无所顾忌地……撒娇……吧?

    虽然徒弟动不动爬到师父床上这件事情很不好,要大力抵制,坚决改正,不能出此等祸乱妖靡之风!

    但现在初来乍到,也不好太过严肃。

    她正打算放平心态,问问这兔子少年要不要一起去神仙集会,却见那兔子忽然把腿一蜷,身子凌空飘了起来。

    “……”

    果然是鬼。

    纪花花再一次对自己预判精准感到心惊。她虽然运气不好,但感觉向来跟小动物一样敏锐。她姑且认为,这是上天对自己这个弃民的小小补偿吧。

    看来,以后能继续凭直觉躲灾,实在躲不掉的有发小嘿嘿嘿。

    哦对了,可以学学古代的名士大能,上天界街头摆摊算命应该也能挣个不少,天上的人可能多少好面子,不好意思不给钱,或许还能盆满钵满嘿嘿嘿。

    她愉快畅想美好未来的同时,那鬼在屋子里就一圈圈地绕着她来回转。纪花花不能360度开全景追踪,却也尽可能追着少年的魂魄晃荡着脑袋。

    鬼的一双红眸在月光下格外明晰,微微闪光,悠扬而不炫目,像自己房中的陈设,又像整间殿宇在月下的粼粼光辉。

    末了,少年鬼魂仿佛是完成了什么仪式,原地绕她三周之后,飘到正门口,接着恭谨一礼。

    额……好的少年,,知道了少年,你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

    但你不要离外面那位那么近啊啊啊,他从小就是个表面呵呵呵心里妈卖批的白切黑啊!被他发现了把你打个魂飞魄散怎么办……

    纪花花连忙伸腿下床穿鞋。

    没办法,地太凉了,光脚容易寒气入体……

    纪花花依然不忘惜命大道。无他,过往实在是摔得太惨。别人光脚下地,你也光脚。别人蹦蹦跳跳,你就感冒发烧。

    芜湖恭喜纪花花女士,你中招啦!

    “……”

    少年见她要上前来,也立刻倾身相迎,似要开口说什么,却又是一顿,轻轻缩回了身子。好像才刚意识到身背后的门外站着个纪日。

    他在原地斟酌徘徊着,像个怨气不散的魂。末了微一偏头,格外无奈地对纪花花垂下脖颈,似在示意。只是待他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却是一片如方才一般的澄澈清明。

    此时,少年的身影竟开始逐渐透明,最终泯然消散于门前,像一场大梦浮生。

    他刚散去。

    “吱呀”一声,门在纪花花眼前打开了。

    纪日身着白袍,无所顾忌地迈步走了进来,站定在她身前后开始环顾四周。他微微笑着,轻柔问道:

    “月月,怎么站在这儿出神呢?”

    纪花花这才后知后觉,抬起头来看着月色下的那轮日光。

    呵……

    你懂个屁。

    披个神袍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把好乖乖吓走了啊你!

    纪花花心下一阵烦躁,看着如此含情的一双眼眸,她只想别过头,再睡个回笼觉。

    在人间你对我爱答不理,那不好意思,到了天上你就对我高攀不起了。

    脚还没抬起,脑中警铃大作。对啊,这家伙切开是黑的,就算在人间认识了20年,就算现在开口就是我们从前怎么怎么样,但谁知道当神仙的时候有没有得罪过他啊!?他害我怎么办!

    纪花花觉得一段没有杂质的友情在她心里彻底馊了,却也不好发作,只得敷衍地笑道:

    “没有……刚睡了一觉起来还没醒神儿呢。怎么了?哦,是要开会是吧……那走吧。”

    纪日看着她,眉目间隐有怀疑之色,却又转瞬即逝,倏忽间便寻不到了。

    真是,像一尾灵敏的鱼。

    自己之前真是脑子有泡,才在小学的时候兴冲冲地说什么“纪昊,我宣你。”

    ……

    无大语,宣你个大头鬼。幸亏您没答应,不然现在咱俩不得都后悔死……

    哎不对,按你说的做神仙时就是爱人了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你脑子才有泡。

    纪日点点头,面对着纪花花退出门去。脚跨出门槛前,纪花花又将他眼中的警惕看了个分明。

    纪日似乎将她的寝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瞧了个遍,恨不得把犄角旮旯都用眼神劈开。直到做完这些,他才笑着后退离去。

    纪花花心下一阵不爽,旁敲侧击地假笑一句:“你怎么了?看什么呢?”

    末了,想着这样不够,怕是要再添把火,礼貌性地阴阳对方一把。于是上下牙一咬,声音清脆婉转叫道:“哥哥。”

    纪日脚步一顿,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情绪几变才稳定如初。

    他笑:“怎么好端端的这样叫我?”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如往常,一般,那样,叫你哥哥啊。”

    纪花花笑,抬手娇俏地抚过发梢,另一只手放在纪日袍袖边缘摇晃着。

    “只是,哥哥也总要许我换件衣服再去不是?怎么这样急赶着自己开门就进来了?若是……我还在换衣,岂不是平白连累了哥哥的声名。”

    胡说的,她上天以后除了瞟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和纪日相似的白袍之外,啥也没留意,就被他甩下了不是吗?还换衣服?真拿这儿当自己家啊。

    她这边胡说八道,只见纪日的无措竟直接开裂在脸上,这样子,倒有些像她熟悉的傻小子纪昊了。纪日转转眼珠,神色活泛起来,紧接着轻咳一声,声音低沉:“你这是怎么了?平常你不是这样的。”

    平常?你还跟我提平常?

    纪花花心里嘲笑着,却又咬咬嘴唇,哼哼唧唧:“难道哥哥做神仙的时候一直都和我同榻而眠,所以才没什么好顾忌的吗?”

    怎么样,恶不恶心,我自己都快吐了。阴阳死你,让你揣着明白装糊涂,让你欺负我!

    纪日有些下意识想退,但神的原生皮肤果然强大,和她这种虚情假意的狗腿子有着天壤之别,纪日最终纹丝未动。只是正色道:“既如此,还是我冒失了,月月慢慢更衣,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主动合上门扉。门扇关闭前,他眼神一晃,看到了纪花花眼中猝然而逝的红光。

    纪日低下头微微扬起嘴角,关紧了门。

    门关上了,啪啦。

    纪花花也被吓到了,哗啦。

    什么东西啊!我是想阴阳他不敲门就进女孩子房间这件事来着,但嘴怎么开了头就脱了缰啊!刚刚这个妖女是谁啊?这不是妥妥的大绿茶臭白莲吗?

    你是青楼里卖笑的姑娘吗,还勾人?

    纪花花现在复盘刚才的一言一行,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说话做事都未经大脑,简直一个大型社死现场。

    她一下蹲在地上,手指点着青石地砖,一圈一圈地画着,一会儿居然还真让她画出了线。

    嗯……

    成神了手能当粉笔用是吗?呵呵,真是意外之喜。

    纪花花心乱如麻,只想刨个洞钻进去,阴阳不成反被嘲。呵,这倒不能说是倒霉了,纯粹是嘴太快了大脑跟不上。

    一咬牙一跺脚,非常想举起手机上网发帖,题目就叫:“我阴阳失败翻车后如何挽回颜面,急,在线等。”

    ……

    啊忘了,天上没手机啊!!!

    这让热爱宅家的当代女大学生可怎么活下去啊!!!乱花渐欲迷人眼,她光顾着看新房子,看新徒弟,看新竹马,满脑子新新事物把她的手机冲到了脑海深处。

    这会儿用得上了,一伸手,她满心都是泪。

    不行,高低也得让纪日这个在人间住过一段时间的神帮自己在天界搭个网线,弄几批手机回来,没手机怎么行?天界真不行。

    她走到门口,伸手一推,纪日沉着张脸,颇有些幽怨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你怨什么?我才要幽怨。

    纪花花干脆开口:“那个啥,别的不说了,兄弟情谊深,赶明儿给我搭个网线,弄个手机。”

    纪日瞅她几眼,笑道:“这便忍不住了?天上哪里不好,你满心满眼都是旁的东西。”

    ???

    我怀疑你在指桑骂槐。

    纪昊你披上原皮以后,骂人是越来越高级了啊,没点歹毒的智商还真听不懂。

    纪花花也微笑起来,一巴掌拍他背上:“是!我就是朝三暮四,可我有什么错?只是想给每一个爱我的存在一个家!手机爱我,钱钱爱我!所以这些就都要拜托你了。是不是兄弟!?”

    纪昊,现在应该叫纪日了。纪日似乎想像在人间时那样翻个白眼,却生生忍住了。

    呵,憋不死你。从前对着我你还不用装,现在拿对付其他小姑娘那套对付我,你有毛病。

    别人是成神进化,你与众不同,你倒着退化。

    纪日笑出声来:“当然好了,天上我是神主,统领全神仙,当然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区区网线,又有何难?”

    ……

    你是什么??你们天上还有主这么个说法吗?你是主管?还是主子?

    大清亡了几百年了,人间焕然一新,西方不管,就说华夏,都没这么个主子的概念了,你们天上遗毒不轻啊!

    受历史知识荼毒多年的纪花花脑子里警铃大作,抬手制止纪日:“你等一下,我先声明,我不赞同。”

    纪日用看小孩儿拍皮球的表情瞅着她。

    纪花花恼火道:“我认真的!这是天上,是神仙的地方吧!难道不应该比人间发达先进吗?怎么连个网线手机都没有,这就不提了,为什么这种主子的概念还没被当成糟粕废除掉啊?新神仙都没有异议的吗?在华夏挺直腰杆做人习惯了上来还得对你嗑个响头?你没被人打吗?”

    纪日轻蔑一笑,大有臭屁龙傲天的感觉:“谁打得过我?”

    纪花花拍拍他的肩膀:“这是问题的关键吗?”

    纪日看她一眼,转转眼睛:“可你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这你也有意见?”

    ……

    对不起,狠狠心动了。

    哎呀不是!

    纪花花捶捶自己的脑袋:“有意见,这事儿本来就是错的,不管我是在这个体系里的哪个部分,这都不对。就好像一颗大头菜从根里腐烂了,然后你说哎呀我们就是腐烂的中心啊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把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我当然不满意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现在看我们做腐烂的根源,开心地很,安全得很。但是万一外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你内里腐烂的地方当然最先完蛋,因为你中毒最深!”

    纪日抚过自己的额头:“我看你是在下面待久了,脑子也不正常起来。”

    “是你不正常,我的判断力告诉我,你把别人当人看,你才能得到拥护爱戴。你不能把别人当你的奴隶或是臣下,这是在历史浪潮中已经被无数次推翻的糟粕。”

    纪日无奈道:“你是不是青年大学习学多了。”

    纪花花轻蔑看他一眼:“是你食古不化,坐在高位上时间太久了,都看不清真正的大势所趋了。”

    纪日呵呵笑了一声:“希望你记住自己今天的话,以后想起点儿什么可别自己闪了舌头。”

    看吧,这不就来了?一不顺你的心,你就黑了。

    好笑,好像我是纯情小白兔一样,才不怕你。

    纪花花胸有成竹地笑道:“那当然,我对自己的思想觉悟相当有自信。”

    纪花花现在铮铮大喊,但日后她却会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自己不知不觉也成了一大毒瘤呢?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行了,剩下的事以后再说,我先带你去朝会吧。”

    说完,他把纪花花向自己身前一带,拥着她走出了文星殿的大门。纪日似乎有些许失于急切,纪花花被带得微一趔趄,险些摔倒,还没等她嘴啃泥,那手又使劲向上扶了她一把,再抬头时,眼前景物已全然不同。

    所以你着急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在文星殿瞬移,还非得走几步出了殿门再移?我差点摔了。

    六个指头多那一道儿,没用。

    不等她回过神来,耳边就渐渐响起嘈杂的议论之声。

    “你看,主星神这是带着谁啊?”

    “哎呀,是个标致的人儿呢,从前从没见过呢。”

    “难道主星神清心寡欲这样久,终于开窍啦?我还以为他要为前文星神从一而终呢……”

    “啧啧啧,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闭嘴!头发长见识短的憨货,那是她!是她回来了!”

    纪花花微有些头晕。

    什么是她,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朋友……咳,对不起,跳戏了。

    她下意识向着声音来源处看去,一看就愣了。

    好家伙……这是……什么阵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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