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钟守意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新药失败公司损失太大了,之前的业务虽然没有停摆但多多少少也受到了点影响。之前咱公司畅销的那款抗病毒的药,因为市面上出现了相似的替代品,入了医保价格连我们的零头都不到,还有另一款药,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见钟守意说到正题,蔺暖阳也收敛了她的脾气,毕竟是疗养院的办公室,人家念在他们兄妹有话说都选择回避,但她不能不自觉。

    “出去说吧!”

    蔺暖阳和钟守意一起出了办公室,从走廊尽头的侧门出去绕到了后院。拱门的附近有一个小竹林,旁边有一排长凳,平时有些病人喜欢在这里晒太阳或者乘凉,这会儿是午睡时间,人比较少。蔺暖阳挑了个僻静处,先坐下了。

    “先说说那两款药的情况吧!”蔺暖阳对总集团的业务虽然一直在关注,但也只是皮毛,很少深入过,听钟守意这样一说,心立刻吊了起来,看来,蔺氏的问题远比她想象的严重。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她的眼光还是不够长远,想得不够深入,整天只盯着一个蔺元舟,竟没想到如此大的一个集团,要出问题肯定不止一个地方或者集中在某个人身上,方方面面的必定很多。按下葫芦浮起瓢,她有点头大,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毕竟她想的问题过于有针对性,过于浮于表面了。

    “蔺氏一直生产的那款抗病毒的药,售价是490,有固定的的购买群体,前段时间别的药厂出了一款差不多类型的药并纳入了医保统筹,最终敲定的价格只有41元。”

    蔺暖阳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差这么多!”

    “你应该多少了解药品这一块,一旦进入医保,销量就会有保障,年产量会成百倍的增加,这本身就节约了大量成本,再加上我们的原材料有部分是进口的,但仿制药成功寻找到了替代品,经验证效果完全可以保障,这又节省了一大块成本。这药价格一降,我们的产品销售数据立刻直线下降,时间一长势必会出现大量问题。但据我所知,总集团明知道如此甚至连生产计划都没改变。蔺氏问题真的太多太多了,多到二叔问题甚至都不是首要的!”

    “难道集团就没有补救措施?”蔺暖阳皱起了眉头。

    钟守意眉头紧皱:“这就谈到你最讨厌的广告宣传上来了。集团的确补救了,发了通告,洋洋洒洒详细描述了这款药的原材料有多么昂贵,然后又在热播剧中穿插了广告,你可以去问一下统计,销量不但没有回升,仍一直下降。广告的钱也不是小数,一来一去我们的损失不但没有丝毫挽回反而扯开了更大的口子。你不喜欢谈钱,但现实社会就是这么现实,就拿这款药为例,中国乙肝病人大约七千万人,每年还有新发,之前我们这款药销量一直不错,每年都在持续增长,而就这几个月的情况来看,我们已经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客户,再往后,你可以想象一下”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集团如果不改变现有的生产和经营模式,问题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钟守意看一眼蔺暖阳,又说:“好,现在我们回到正题。投资馨阳的钱真的不值得二叔大张旗鼓地给你使绊子,我怀疑他是在借题发挥转移视线。你也看过财务报表,知道二叔这些年投资赔的钱够运营十个馨阳了。而我之所以一直坚持暂停馨阳只是想先解决完最紧要的问题,不然二叔肯定会拿馨阳说事,事实上他已经开始这样做了,视线一旦转移,想改革想解决问题就难上加难。其实我明白爸爸的苦心,他之所以不顾高层反对坚持支持你就是怕万一哪一天公司真的撑不下去了,最起码还能保住一个你,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这是补偿也是他唯一能为你做的。”

    有些问题蔺暖阳想到了,有些却是才刚刚意识到。钟守意说得很有道理,他默默地低下了头:“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不是我小人之心,他们其实怕的不是我做馨阳的项目,怕的是我想让馨阳独立,别忘了,一开始馨阳隶属德蔚,启动资金都是经过曹晖山手的。”

    钟守意愣了一下,回想着前几晚蔺董讲的事,说:“你是说馨阳独立必会审计,到时候很有可能审出曹晖山的一些问题来。”

    “不,曹晖山胆子没这么大,不用怀疑,肯定是二叔在背后授意。馨阳如果审出问题,你觉得二叔投资失败的那几个项目还能瞒得住?”

    钟守意沉思着抱紧双臂,目无焦距地盯着前方,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啊,到时候所有的问题一起爆发,蔺氏就真的彻底玩了!”

    蔺暖阳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觉得我不同意联姻能行吗?我仔细想过了,医药和医疗器械的市场潜力巨大,之前的时候蔺家一家独秀,没有外人插手的机会,现在,蔺氏出了大问题,肖家想借此趁虚而入肯定更容易些。这种时候我要和肖卓结婚肯定是双赢的。”

    “肖家也太不要脸了,别忘了当年的事他也有一份!因此你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差点失去了亲情甚至生命!”

    蔺暖阳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目光看着突然暴跳如雷的钟守意,看着他斯文相变得张牙舞爪完全一副破败的样子。她换掉了端立的姿势,斜斜的靠在长椅的靠背上,右手的食指无意识地咬进嘴里。她在研究,这稀奇的景象不多见,前一次出现还是在十年前,没想到十年后再见到,他竟然还是为了肖卓。不对,蔺暖阳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恐怕他那张牙舞爪的失态为的还真不是肖卓。

    蔺暖阳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与十年前大不相同,十年前她比他还张牙舞爪,比他还失态。真是件神奇的事儿,她分神去想,当年她愤怒的源头是钟守意为了别人完全不顾她的感受,那他的愤怒是为了什么呢?肯定不全是为了她吧!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蔺暖阳越发得平静:“我所承受的这些,真的是肖卓造成的吗?或者,是罪魁祸首的沈落蕊?”

    “什么意思?”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是因为你和蔺家的抛弃我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们从来都没抛弃你!”

    “钟守意!”蔺暖阳突然低吼了起来,“在你和蔺家人的眼中,我连沈落蕊都不如!我跟你们是血亲!沈落蕊算个什么东西,二婶家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甭说五服,一百服都没她的影儿,就因为她全家做了二叔的狗,你们还真拿她当蔺家人了?!”

    “话不要说这么难听!”

    “你们做的事儿好看?好意思嫌我讲话难听!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我不稀罕做什么富二代,也不稀罕蔺家带给我的财富,我气的是真正发生了事,你只会站在与我对立的地方!甭跟我讲什么亲情和仁义,我是你妹妹,你却拿着这些操蛋的理由任意践踏我!”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牵连无辜!”

    “无辜?你说沈落蕊无辜?”

    钟守意连连摆手:“口误,我的意思是,就是,怎么说,反正就是将伤害面降到最低!”

    蔺暖阳神经质地“啪啪”鼓起掌来:“钟守意,你记住一句话,法律是公平和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你作为一个守法公民,作为我的亲哥哥,在拒绝帮我报警的时候你守住哪条底线了?”

    钟守意到嘴的话突然被卡住,眼睁睁地看着蔺暖阳刻意伪装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痕,慢慢积满了乌云。

    “你告诉姓肖的,以后也少掺和咱家的事!”钟守意吃了蔺暖阳的哑巴亏,开始拿肖家撒气。

    蔺暖阳又好气又好笑:“生意场的事,你能不能专业点,别混为一谈?”

    钟守意还是忍不住了,火道:“你没点原则,没点羞耻心吗?别忘了他当年差点□□你!”

    蔺暖阳猛地站了起来,红了眼眶。她慢慢逼近钟守意,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水汪汪地愣是没让泪水流下来:“那晚肖卓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明明知道是沈落蕊指使的,你还默认她进德蔚挤了我的位置!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知羞耻,沈落蕊知羞耻,所以你们才沆瀣一气吗?!”最后一句话她是吼出来的,成功地让一直伫立在拱门口雕像一般的两个身影动了起来。

    钟守意这才发觉失言,想去解释,蔺暖阳已经不再给他机会。他看着她转过身去抹掉泪水仰起头不让眼中的泪再流下来,他知道,这好不容易等到来谈话又要宣告失败了。

    钟守意的声音放得尽量柔和:“阳阳,对不起,哥哥的错,我们不吵架。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是想馨阳完全启动以前,你能不能去总集团帮帮我?”

    蔺暖阳颤抖的脊背突然一滞,狠狠抹两把泪,转过身来,问:“我拿什么帮?在你和蔺家的那群男人眼中,女人就应该甘心当个附属品,不能有能力,不能有思想,不能去闯荡不是吗?”

    钟守意汗颜:“我错了。前几天肖董找我长谈了一次,他说了好多关于你的事,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不是独行侠,没有了妈妈的庇佑,还有我,我想保护你,想保护爸爸,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掺过假。我是大男子主义,总想着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有很多时候我甚至都不想让你操一点心,想着你只等着我投喂就好了,那样我就会特别有成就感。肖董说我这样做等于是你在刚要展翅的时候就折断了你的翅膀,圈养在笼子里的鸟是永远都不可能幸福的。”

    钟守意虽然在蔺暖阳眼里曾经挺不是东西,但也只是曾经,十年过去了,这些恩怨早就淡了,更何况,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和蔺元舟联手,他想保护她的说辞还是可信的。

    “肖董?”蔺暖阳沉思着。她应该感谢肖董吗?应该吧,无论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总归是帮了她一把,钟守意观念的改变至关重要,没有了这一层障碍,以后她要有什么动作也会容易许多。反过来讲,她也明白,也正是肖董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帮她去说话。就这样了蔺元舟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那他的底气到底源于哪里呢?蔺暖阳真的有必要要警觉起来了。

    “你回国,只是为了保护我和爸爸?”蔺暖阳又问。

    “这只是其中的一方面,还有肃清德建乃至整个蔺氏。”

    蔺暖阳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我进蔺氏六七年了,全集团知道我身份的人很多但没几个把我放在眼里,知道为什么吗?”

    “听爷爷说是你想这样做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

    蔺暖阳给气笑了:“你还是那么单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是因为我看清楚了爷爷和二叔的意图才决定这样做的。他们一点都不想让我插手公司的事,打从我成年那天开始,他们就防着我了。其实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没打算进公司,若不是看到爸爸被爷爷二叔欺负,我完全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馨阳的项目是我提议和主导的,一直推行不下去不是我的问题,是爷爷和二叔在从中作梗,他们觉得我应该像以前一样无欲无求,一辈子被他们踩在脚下,只要我稍稍露出一丁点所谓的野心,他们立刻如临大敌。钟守意,他们已经把我防备成这样了,你觉得你会顺利进行下去吗?”

    钟守意看着蔺暖阳,说:“所以我希望你去总集团帮我。既然总要折腾,那为什么不往向有益公司发展的方向折腾呢?”

    “折腾可以,但我先把话说在前头,馨阳我是不会放弃的。蔺家人的狭隘我见识太多了,但我并不认为你也是这样的人。馨阳的成立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需要疗伤的人,我真的很不希望因为蔺家对我的偏见而让馨阳夭折。我知道,我其实没有资格怪蔺家,你们养了我二十多年,危急关头我要非得让你们搭钱做个赔本买卖,是挺不厚道,我可以理解。但我仍然请你好好考虑这件事。蔺氏这些年的回馈社会就是所谓的合理避税和摆拍几张照片去沽名钓誉,都是虚浮半空中没有一件是脚踏实地的,一个好企业光赚钱是不行的,社会好感败光了就全完了!”

    “你在馨阳烧钱是为了公司声誉?”

    “你就知道钱!”蔺暖阳刚刚攒的一点好脾气立刻消失,“怪不得你们一个鼻孔出气,都只认钱!”

    “在商言商!”

    蔺暖阳突然火了,小脸要多严肃有多严肃:“钟守意你别逼我骂你!”

    “那你说,馨阳到底能给蔺氏带来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公司只赚钱就行了,那你们几千万地烧宣传费,拼了命地往那些无脑电视剧中插广告又是为了什么?”

    “这种方法最直接有效。”

    蔺暖阳不仅感叹钟守意血管里果然流着老蔺家的血,总将钱作为做企业的首位。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没有钱公司肯定会做不下去,尤其是蔺氏发生了这么多事后,钱也似乎格外重要起来。想到这,她再次耐住了性子,咬咬牙:“如果做得好,馨阳不但可以在宣传帮助蔺氏,还可以积累人脉,更会让大众知道我们回馈社会的决心。如何把一个企业做好你比我清楚,蔺氏问题的根源在哪,是真的因为缺钱还是成为了只为钱的吸血鬼你要好好弄明白。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话,说什么医生和老师是看良心的职业,药企也是。每年公司都会做顾客满意度调查,新药的事还没有曝光先不提,就拿你刚刚说的那两款药为例,我们其实在原材料上投入了大量成本,再加上前期的研制费用定价490是合理的。但是,有了别家产品的对比,你信不信我们会变成病人们眼中的资本家?烧钱打广告是最愚蠢的解决方法,我要是病人,我会觉得你们打广告的钱就是多收的那四百多块!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而这个哑巴亏我们是吃定了的,再多的广告都是在欲盖弥彰!”

    钟守意沉默了,这才意识到乎一直站在企业的立场去看待问题,而对于客户的诉求似乎已落入了次要,这是大忌,是最不应该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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