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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到归时方始休(2)

    几人依旧到了郑蓄相熟的酒楼,开了一个雅间,明先生毫不客气的点了数十种菜品,酒肉流水般的端上来。

    游、兰二人并未多言,象征性的挟了几筷,陪着喝酒。

    明先生大快朵颐,酒过三巡后笑眯眯的说:“看你们心诚,我也愿与你们说道说道。”

    二人立刻表示洗耳恭听。

    明先生道:“咱中衢地大物博,洛邑也是草树丰茂,多是别的地方没有的草植,拿来做香很是不错,稍稍控制着分量,就能产出不同的味道来。”

    “就比如蝉蚕香,就是取自深秋细雨后的金桂,还得是雀潭江边的桂树,这烧出来的香才是浓郁正宗,上京的桂和洛邑的桂做出来就是两种不同的味道……”

    “再比如这荼芜香,把这种香浸润在地下,连地面的土都能给你染香了,虽说乾州的荼芜香很是出名,但洛邑又有不同……”

    “还有这月支香,就是药香,它能驱走瘟疫,安神也别有效用,郑蓄的安神香就改自这种香料……”

    两人耐心的听着,并不打断,游照仪先前也做了许多功课,时不时能和明先生应和两句,明先生似乎对此很有研究,见游照仪也懂一些,便越说越兴奋。

    直到他说道:“香这种东西就是双刃之剑,有些香看似是药,实则是毒,端看你如何添着了。”

    游照仪心里一震,面上却不动神色,道:“明先生说的是,我家做生意之时也遇到过此事,给的明明是香料,接过那客人却中了毒,一问才知在屋中放了相克之物,好在人没事,否则上哪说理去。”

    她原以为明先生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听见此话定会露出马脚,谁知对方也脸色真诚,叹道:“是啊,这事儿我也遇了不少,若真害死了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游照仪连连称是,道:“不知何日先生有空,与我姐妹二人说说洛邑的草植,我们也好认认。”

    明先生喝了口酒,有些迟疑,游照仪立刻掏出了一张银票,放在酒杯下推至他面前,语气真诚:“我们是真心诚意想在洛邑安家的——前几年乾州打仗,生意几乎缩水了一半,真是作孽,想着上京太过繁盛,我等小生意可能无立足之地,而洛邑是今上曾经的封地,总能容得下我们,您看……”

    郑蓄闻言,帮忙说话:“是啊,明先生,徐昭她们连店面都看好了,您就稍微指点指点。”

    明先生拿起酒杯,看了一眼银票的数额,思忖片刻,一饮而尽。

    游、兰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起朝明先生道谢。

    酒足饭饱后,几人约好了明日的时间,分道而行。

    郑蓄执意要送游、兰二人归家,行至半路,游照仪突然说:“郑公子,我家小妹近日也有些头疼,我听您说那安神香神效,能不能分我们一些,若是得用,我等再找明先生买些。”

    郑蓄闻言,迟疑道:“可明先生叮嘱他的香买卖需得明目在册,不允给予旁人。”

    游照仪闻言,可惜的说:“那也无妨,我明日找明先生卖也可以——只是小妹今夜又要难以安眠,真是心疼她。”

    见游照仪神情低落,郑蓄犹豫了一会儿,说:“没事,我给你一点就是,但你千万不要和明先生说。”

    游照仪立刻欣喜道:“真的吗?郑公子您真是太好了,我替小妹多谢您。”

    郑蓄羞赧的笑了笑,说:“没事,你叫我郑蓄就好,咱们也算朋友了。”三人说话间拐弯,已经到了题金巷巷口,他又问:“那你是现在随我回家拿吗?”

    游照仪看了他一眼,说:“好,”对兰屏道:“二姐,你先回去吧,和大哥说我马上便回。”

    兰屏只好点头,说:“那你早些回来,小妹会担心的。”

    她意有所指,游照仪点了点头,随郑蓄离去。

    二人继续往前走,郑蓄有心和她交谈,便问:“看样子你小妹比较粘你啊。”之前她说自己头疼,也是扯着徐昭的衣角。

    游照仪面不改色的扯谎:“大哥二姐年长我们不少,小时候他们随爹娘在外忙,都是我与小妹相伴。”

    郑蓄:“那是感情甚深,可惜我是家中独子,没体会过兄弟姊妹情谊,也是可惜。”

    游照仪扯着笑:“独子也有独子的好处,听你说读书的事宜,能看出你父母对你之紧张,我们兄妹四个,自小也是自己管自己的多。”

    郑蓄:“说起读书的事……”

    他兴致勃勃,游照仪也陪着聊,很快就走到了郑蓄的院子,他要操持家中生意,除城西的主宅外又在城东买了一个院子,方便有时的住宿,此刻带游照仪来的就是城东的院子。

    天已经暗了,院中景致也看不大清楚,郑蓄将她带到正堂,让小厮给她上茶,道:“我去房中给你刮取一些,你今晚燃了,若是觉得好,明日再找明先生要,但你千万别说漏嘴啊。”

    游照仪好笑的点了点头,就差给他发个誓。

    郑蓄这才放心的去了自己的卧房给她拿香,游照仪坐下来,并没有喝茶,只望着院中的一颗正在落叶的银杏发呆。

    不一会儿,郑蓄便匆匆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纸包,游照仪拆开看了看,正是刚刮下来的香料粉末。

    她感激的朝他看去一眼,说:“真是多谢你,我们家刚来洛邑,便遇见了你,真是福气。”

    郑蓄被她说得脸红,说:“也没帮什么,你们还租了我的院子,给的价也不少。”

    游照仪被他的单纯逗笑了,说:“这是我们应该的。”

    郑蓄挠了挠脑袋,说:“嗯……天色晚了,不若我送你回去吧。”

    游照仪说:“不用了,送来送去的像什么话。”

    郑蓄却执意要送,说:“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天色晚了,在洛邑女子可能不是很安全……”

    游照仪顿了顿,说:“好罢——在乾州女子也是也是可以正常出门的,怎么?洛邑不行吗?”

    二人走出门,郑蓄才说:“也不是,就是……”他伸手指了指天上,意思不言而喻,道:“不是不喜欢女子么?这么多年,洛邑的官员大多是男子,不想离家的女子走不了仕途,一些策令也难以考虑女子,导致在洛邑,女子渐渐变得轻贱,多是自己做生意,或是嫁人什么的。”

    游照仪问:“女子独自出门也要小心么?”

    郑蓄点点头,说:“要小心,尤其是晚上,有些男人一辈子没混出个人样来,没想到在洛邑‘是个男人’这种事也变得金贵起来了,越来越不把女子当人,我曾还救过几个被醉鬼调戏的姑娘,真是混蛋。”

    郑蓄自小在福窝里长大,一辈子衣食无忧,没见过糟烂事情,对任何坏事都义愤填膺,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游照仪的笑意真诚了一些,说:“你在洛邑长大,竟也没被同化。”

    郑蓄忙说:“我可不是这种人,我家家风严正,父母一视同仁,你放心罢。”

    她放心什么?

    有些狐疑的看了郑蓄一眼,却见他脸色红红的别开了眼。

    她心中一震,立刻反应过来。

    这人竟然喜欢她。

    她自小守在宣峋与身边,碍于世子的权位,学堂里的学子也少有主动与她亲近的,最多也只是她情窦初开之时喜欢过周星潭,周星潭自己都不知道——到了战场上,虽然离了广邑王府的靠山,但大家都朝不保夕,没人会去考虑这种事情,待她和宣峋与成亲后这种事就更销声匿迹了。

    如今这人竟喜欢她。

    他一副羞涩,纯真的模样,甚至不敢靠近游照仪一步,只保持着一点距离。

    游照仪心中霎时有些复杂。

    郑蓄正绞尽脑汁和心上人多说一句话,见对方也笑着回答自己,一时间心情都飘飘然了起来,恨不得这条夜路再长一些。

    可再故意走慢也没用,题金巷很快就到了,把她送到院门口,游照仪又认真的道谢了一次,才和他话别,他便依依不舍的走了。

    这边游照仪看着他走了一段路,才轻轻的打开院门,原以为大家都休息了,没想到刚跨过垂花门,就看见宣峋与站在正屋门口,与她隔着稀疏的树影相望。

    刚刚还在与郑蓄说话,下意识扯出的笑脸还没来得及收回,游照仪心里一惊,嘴角立刻变得平直。

    宣峋与惨白着脸,目光如冰,掺着惨痛的可怜,几息过后,转身回屋,关上了房门。

    游照仪松开捏紧的手指,先去西耳房敲了敲门。

    许止戈还没睡,给她开了门。

    游照仪把那个纸包递给他,说:“寄给李择善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再分一点寄给焦家,我和十安打过招呼,她们家有这个生意,也可以帮忙看看。”

    许止戈接过应好。

    游照仪又问:“他……今天怎么样?”

    许止戈目光微沉,道:“没吃几口饭,在屋内待了一天。”

    其实是一口没吃,晚间本劝他喝口粥,结果兰屏回来了,他下意识张望了一下,却没见游照仪,目光茫茫的问:“兰姐姐,灼灼呢?”

    这没什么说不出口的,但兰屏却说得有些艰难:“说随郑蓄去取个东西。”

    宣峋与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讷讷的问:“就、就他们俩吗?”

    这是废话,兰屏都回来了,自然只有他们俩,可他还是问,兰屏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本就吃不下的饭更是难以下咽,他心口一阵慌乱,感觉一股气已经顶在了喉咙上,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良久,兰屏和许止戈离开了。

    他开着门,望着远处的垂花门,目光怔怔。

    不知道一动不动的等了多久,久到他想哭泣,想跪下来求她回家,回到他身边——可他现在连对方在哪都不知道。

    那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慌一下子攫住了自己,让他坐立难安,只能站起来,在门边踟蹰,好似这样就能离她近些似的。

    月光一点点洒下清辉,他感觉真的过去了好久,比在上京等她的每一天每一年还要久,久到他快崩溃——终于门口传来了动静,他心中一片焦渴,瞪大眼睛朝门口望去。

    他的灼灼走进来,脸上还噙着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温柔笑意。

    看见他,又立刻变得面无表情。

    心口似乎被一把尖刀剜的鲜血淋漓,那些鲜血流下来又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腐蚀,他几乎站不住脚,惨痛又可怜望着她。

    她怎么可以……

    二人僵持片刻,可游照仪没有一步上前的意思,好似能一直在门口站到天荒地老。

    天气已然快入冬,冷风习习,见她穿得不多,宣峋与只能咬牙泄力,后退了两步,关上房门。

    不一会儿,就听见许止戈的开门声,二人的话语模模糊糊的传来,他听不清,咬着小臂忍着哭音,感觉自己几乎要碎掉。

    游照仪闻言,没就此事说什么,只道:“明日照旧由我和兰姐姐去,寄信让暗处的人去便好。”

    许止戈点头:“好,我晓得分寸。”

    游照仪嗯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房中。

    月色如水,只有冰冷的夜风在屋外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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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晨,游照仪和兰屏按照约定再往月引香而去。

    明先生已经等在店中,见她们前来,便带着她们往店子的后方走去,打开一扇小门,是一个不大的小院。

    院中生机盎然,种着许多不认识的花花草草。

    明先生蹲下来,小心的看了看几株草植的长势,道:“这几样都是只有洛邑才有的草植,我与你们说说吧。”

    两人表示洗耳恭听,认真的立在一旁。

    本来二人并不期望今日就能得到般若的消息,只继续为伪装身份添砖加瓦罢了,谁知明先生略认了两种草药,便指着一株开着幽蓝花朵的草植道:“这草叫般若,燃之有清香,只生长在洛邑雀潭江支流一个叫磐磐山的地方。”

    兰屏闻言,立刻想追问,却被游照仪扯住了手肘,对方朝她摇摇头,示意不要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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