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光明’生日快乐——”

    “汪汪！”

    四杯果汁碰在饭桌中央，沈清时似乎是第一次参加小型同学聚餐。

    她平时和谁都交好，又没有谁特别好，所以也没什么需要聚餐的朋友，只每年年底全班聚餐的时候会去，平常的班级聚餐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去，她也都婉拒。

    没想到这么过了两年，第三年反倒来到了秋棠家的小馆子。

    秋棠给一人碗里夹了一块肉：“我妈拿手的牛肋骨，你们都尝尝。”

    这牛肋骨外面被面包包了一层，煎过撒上胡椒粉，咬到嘴里肉汁和碳水混合，满口生香。

    沈清时被秋棠妈妈的手艺惊艳到，甚至想找机会带唐诗来吃。

    周锐边啃骨头边道：“诶，班长，你是不是也快过生日了？”

    “你这才吃这顿，就想着下一顿啦？”

    “这是我对阿姨手艺的最佳肯定！”

    秋棠哼了一声，眼神里倒带着笑：“我生日还有快两个月。你们呢？”

    “我和光光早过完了。”

    沈清时正在和盘子里的茶树菇战斗，闻言还稍微算了算：“也还有一个多月吧？”

    “你也是十一月份？”秋棠有些惊喜，“我是11月26号。”

    沈清时笑了笑：“我是5号，比你大几天。”

    周锐吐出一块骨头，不禁感叹：“好啊，同学两年多，我终于知道学委的生日了。”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沈清时放下筷子喝了口饮料，“生日我也不怎么过，就是和家里人吃个饭。”

    而这个“家里人”其实也就是唐诗。

    沈傅轩虽然每年都想给沈清时过生日，但她不愿意去沈家，沈傅轩只能作罢，每年意思意思打电话问一嘴后便在生日当天转个账，配上文字“祝宝贝女儿生日快乐，永远开心[玫瑰]”。

    然后沈清时生日当天一般都是上学，晚上回家唐诗会做好一桌子菜，再订个生日蛋糕，把送给沈清时的礼物连同蛋糕摆在一起，沈清时吹灭蜡烛许个愿，就算过完了生日。

    如果碰到周末，沈清时白天也在家，倒是会给唐诗打打下手，也算是母女互动环节。

    她知道很多同班同学过生日都会开派对，或者和一大家子人出去吃饭，她自己也收到过对方的生日帖邀请，但她收到后都是祝福加送上一份小礼物，并不会真的去。

    生日对于沈清时而言，只在初中前有效。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讨厌过生日，因为她的生日和别人不一样，但她不能将这些告诉唐诗。再后来，到现在，沈清时不喜欢也不讨厌了，对于她而言，11月5号不过是一个比平常日子稍微特殊一点的日子。

    能吃蛋糕许个愿。

    而每年她的愿望也都没有变过。

    -

    后面几个人又聊起来月底的运动会。

    一中的运动会通常在国庆假前的最后一天——反正国庆在即，学生们心思也都飞了，不如干脆把运动会趁机解决掉，等国庆假回来好让他们没有野心思野盼头的专心学习。

    从初中开始周锐就是篮球赛固定赛员，这次许晏光还来了，他把饮料当酒似的喝下去，豪言壮志开口：“我脚到时候肯定就好了，这次和光光一起上阵，绝对把一班杀个片甲不留！”

    “所以去年最后谁赢了？”

    “……一班。”

    周锐埋怨地看向许晏光：“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这不是了解敌情吗？”许晏光失笑，“去年差几分？”

    “两分！就两分！谢宁——哦，这么一看还好今晚吃饭他没来——谢宁这家伙打得太自如了！球在他手里就谁都拦不掉。不过今年有你，光光，我们其利断金。”

    秋棠淡淡开口：“‘其利断金’的上一句是‘夫妻同心’。”

    周锐：“……这不顺嘴了吗，那我们也是同仇敌忾，珠联璧合。”

    “反正不管怎样，今年必须拿下谢宁，赢下一班！干杯！”

    少年手里的橙汁最先举到中间，许晏光跟上，沈清时和秋棠对视了一眼，轻笑一下，也举起来。

    四个人再次碰杯，果汁在杯中荡漾，像小小的浪花。

    光明：“汪！”

    -

    饭后已经接近晚上八点了。

    周锐被老宋接走——车已经不再是那辆招摇的保时捷，而是换成了沃尔沃——许晏光送沈清时回家。两人绕了学校半圈，路上经过后街那条长椅，许晏光又想起开学初他就是在这里看到了沈清时，后面也就是在这儿，他骑车追上了沈清时。

    夜色清朗，许晏光偏过头看向沈清时。

    他有时很难想象，当初那个隔着窗远远看去都觉得难以接近的少女，现在会和他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会让他撑伞，也会朝他笑。

    许晏光并不觉得自己的性格有多好，逢年过节时，总是有很多长辈夸赞他的性格，有的还会说“希望我那儿子也向小光学学，别一天到晚闷在家”，但其实他觉得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太正常了。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也不能证明什么性格好，什么性格不好。他觉得只要人好，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就足够了。

    但此刻他第一次庆幸自己的性格大方、好奇心强、胆子也大，自夸的说，也有点善良，所以他才会那么自然的骑车去追沈清时，所以他才愿意去帮季天清找季泠，进而和沈清时有同一个秘密。

    否则，即便他第一眼就被沈清时吸引，或许到现在也就是普通的同桌关系。

    沈清时可能会因为他的性格和他多说两句话，但他们不会一起吃饭，一起回家。

    他也不会更了解沈清时。

    他不会知道沈清时的过去，不会知道其实她骨子里也有恣意的一面，更不会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海，为什么喜欢星星，为什么路上走着走着，目光就会看向路边栽种的老树。

    他对她的感情或许会因此停留在浅薄的一层——只是被她的样貌和气质所吸引——并在高考结束后寻找机会告白，既是对自己高中时光的道别，也是希望沈清时和他会有一个未来。

    或许不会有这个未来，也或许它很短。

    更或者他会选择不开口，因为他们的学校不一样——他要去京川，而沈清时会留在南大——年轻的少年有可能不惧于距离，也有可能先一步屈服于现实。

    但无论如何，无论未来会像树叶上的脉络般分散出无数种可能性，如果他没有骑车追上沈清时，那么他和她的可能性，都会如星星般渺茫且遥远。

    可他去追了。

    他追上她，然后载着她骑过这个初秋，骑上了另一条不同的道路。

    “同桌，”许晏光忽然道，“你有没有哪一个时刻的自己，是你最喜欢的？”

    这没头没尾的问题让沈清时一愣。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更不知道在这个问题之前，他想了多少。

    “写作时的自己？”少女思索着说出答案，然后用她那双漂亮、平静却诱人的眼睛看向他，“你呢？”

    许晏光眨眨眼，然后长舒一口气。

    他将两只手背过脑后，懒散地、惬意地走着。

    他说：“我最喜欢开学骑自行车时的自己。”

    -

    许晏光将沈清时送回家。

    他照旧看着沈清时经过警卫室，安全进到小区里才离开。

    上次也是这样，他夜里送沈清时回家，返回时天气很好，风吹得正合适，天上月光皎洁，星星明亮，他心里很开心，似乎自己已经迷上这段回家的路。

    明明只有路边的灯光点点亮起，但他知道地砖是暗红色，树叶是翠绿的，身边的铁栅栏涂上黑色的漆，攀爬的蔷薇色彩艳丽，对面商店亮着彩色的招牌，天也可以是蓝色的。

    世界都是明亮而喜悦的。

    他哼起歌，悠扬的小调飘进夜色。

    City of stars,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City of stars,there’s so much that I ’t see.

    Who k from the first embrace I shared with you.

    That now our dreams,they’ve firue[1].

    直到许晏光转过弯，身后那盏路灯消失在拐角处。

    他面前慢慢站出几个人，为首那个是王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