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福利院是下午四点了，四个人走时还和刘姨打了招呼，刘姨连连应声，说下个月再见，但转而又说如果学习忙就不用来了，现在高考是最重要的……连连嘱咐了一堆话，这才让他们离开。

    谢子心和沈清时他们商量着一会儿可以在公交站旁边买淀粉肠吃，但出了福利院，就看见外面已经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车上的司机下来，朝沈清时微微颔首，然后为谢宁和谢子心拉开了车门。

    几人一顿，谢宁第一个钻进了车里，谢子心只好和沈清时、许晏光道别。

    “下次再见啦小时姐，”谢子心有些不舍，和沈清时抱了一下，又朝许晏光道，“还有你，谢谢你的叠纸。”

    许晏光懒散地摆摆手：“小事一桩。不过怎么我同桌就是‘小时姐’，我就是‘你’？”

    “因为——不告诉你！”

    谢子心朝许晏光做了个鬼脸，立刻钻进了车里，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拜拜啦——”

    沈清时朝她挥了挥手，直到黑色宾利扬长而去，福利院门口只剩下了沈清时和许晏光两个人。

    “所以为什么我不配有姓名？”许晏光转头看向沈清时。

    沈清时失笑：“我可不知道。”

    谢子心这姑娘古灵精怪，谁又能想到她在想什么。

    她看向许晏光：“那我们也回去？”

    “行，走吧，反正咱俩也能吃淀粉肠。”

    公交站旁边的淀粉肠是老摊了，反正从沈清时来时这个老爷爷就在这儿，每到放学的时候摊边就围满了学生，一块五一根，五块钱四根，孜然辣椒面撒在焦脆的肠衣上，咬进嘴里满口喷香。

    许晏光买了两根，一根递给沈清时，一根自己吃，两个人在车站边吃边等公交，许晏光感叹道：“淀粉肠淀粉肠，多一点儿肉都没这味。”

    沈清时吃得少，但也赞同。

    两个人正吃着，还没等到公交车，倒是等来了一辆黑色君越。

    轿车缓缓停在两人面前，两人皆一愣，就看见副驾驶的车窗摇了下来，主驾驶的驾驶员堪堪探出半张脸。

    “小光？”男人喊。

    许晏光惊讶道：“王叔叔？你怎么在这儿？”

    “我给许局回来取文件。你这……和同学在外面玩？用不用叔叔送你们一段？”

    男人眼神在沈清时和许晏光之间看了两下，很快就规矩地收回来。

    许晏光笑道：“没事，不用，我们等的车也马上就来了，回家方便着呢。”

    男人闻言也不再坚持，他点点头：“行，那你们好好玩，注意安全哈，别太晚回家。”

    “知道了王叔叔，王叔叔再见。”

    “诶、诶。”

    男人还朝沈清时点了点头，沈清时也颔首打了招呼，副驾驶的车窗这才摇上去，黑色君越又慢慢启动开走了。

    许晏光偏头朝沈清时解释：“我爸的同事。”

    沈清时稍稍歪头，然后“嗯”了一声。

    -

    两人四点二十坐上了公交车，车上人不多，他们挑了个空位坐下，一路会经过市立医院，也就是说，会经过上周沈清时给许晏光讲述的那条老街。

    两人从老街中段下了车，在公交车站等转车。

    这时间老市区的人都在家做饭，年轻人少，车站更是没什么人，只有许晏光和沈清时。

    “所以如果在福利院坐公交车，也会经过这条老街，”许晏光道，“这就是你去福利院也总坐公交的原因？”

    沈清时也不隐瞒，点了点头：“嗯。”

    许晏光了然点点头，他很少见沈清时对什么东西是有偏向性的。她不挑食，吃什么都说可以，不偏科，每门成绩都优异，也没有讨厌的人，和谁关系都很好——哦，除了沈岁安。

    写作是她喜欢的，可她差点就放弃了，现在也是才刚刚捡起。

    只有这条老街，她对这条老街，一直有执念。

    他又想起上次也是提到这条老街，那时他就想，沈清时该多喜欢这条街，又该多喜欢那段过去的岁月？可人怎么能只活在过去呢。

    许晏光不自觉看向沈清时，她还是那样，不说话时像安静的潭水，潭面一片平静，可潭水多深、又藏了多少东西，只有潭水自己知道。

    “怎么这么看我？”沈清时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她眼眸黑亮温柔，他一怔，连忙错开视线。

    “我在想，下午谢宁和你说了什么？”他随口扯了个话题。

    沈清时一笑：“下午他给小宇画画，没画好，就把画给我了。其实我觉得挺好的。”

    沈清时说着把画拿出来，展开给许晏光看了看。

    线条简单流畅，人物生动，颜色明亮。海浪汹涌，海盗船长可爱又威武，天上还有星星闪烁。

    没想到这小子篮球打得好，画也画得好。

    许晏光心里赞叹之余又有些惊讶。虽然认识不久，虽然他总被谢宁拒绝，但他也知道谢宁心里自有他一片柔软的地方，或许是福利院，也或许是谢子心。

    但把画送给沈清时——

    嘶，这味儿怎么有点不对呢！

    许晏光感觉自己好像琢磨过来了点什么还没仔细回味儿，就听见身后忽然多了几个脚步声。

    此时天色还不算太晚，但太阳已经西斜，凑着云慢慢滑下去。天幕泛红，如一团火燃烧。

    沈清时和许晏光朝旁边看去，就看见几个青年已经慢慢靠近他们。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短袖和裤衩的少年，也是十七八的模样，小臂纹着青色纹身，看着年纪不大，但气势不小，后面跟着八九个小弟，旁边还站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王连！

    许晏光当即心道不好，既为今天对方人多势众，打不好打，又为他和沈岁安的事这下可能瞒不过沈清时了。

    果然，这纹身少年开口了。

    “就是你小子揍了王连？”

    不等许晏光开口，王连先道：“豪哥！那次是我们大意了！这小子会散打！”

    语罢王连又朝许晏光喊道：“你别以为沈岁安那小子能逃过去！你要是能帮我把他从学校引出来，我就——”

    “闭嘴吧，丢人。”这个豪哥拍了王连一后脑勺，直接打断王连的话，王连连忙闭嘴，豪哥又把眼神看向许晏光，“虽然我的人蠢，但那也只有我能教训，没有别人来教训的道理。他说的沈岁安我会再自己教训，这样，你把我兄弟揍了，今天要么让我们揍回来，要么给王连大声道个歉，再喊我声豪哥，否则——”

    “否则，这事没完？”

    许晏光笑着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