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

    三个字就让教师炸开了锅。宋晓程前脚迈出教室，后脚教室里就“卧槽”“家长会”“救命”满天飞。

    相比起来，沈清时他们四个形成得一小堆就很和谐了。

    周锐每学期都是她妈妈叶清来参加第一次家长会，后面期中一次期末一次就基本都是管家老宋来参加了。而秋棠和绝大部分人一样，爸爸妈妈谁有空谁就来，反正自家女儿学得好，谁来谁脸上有光。

    于是周锐道：“诶光光，家长会你爸来？你不是说你爸去镇上打算月底才回吗？”

    许晏光耸了耸肩，无所谓又懒洋洋：“是啊，要么喊回来，要么就不来了呗。你们这家长会一般开多久？”

    “俩点，八点到十点，但被留下来单独谈的倒霉蛋和他家长就不知道要多久了。”周锐说着打了个呵欠，“诶呀，反正你肯定不会是那个倒霉蛋啦。”

    “两个小时……”许晏光琢磨了一下时间，觉得周六上午和同桌一起去福利院的计划可以稍微改改，但不用取消。

    且不说他家那两位忙得脚不沾地的神仙大概率没时间来，就算他爸爸来了，估计也就是上午开家长会，中午吃个饭，下午就走了。

    不过还得看沈清时有没有别的安排。

    许晏光看去，发现沈清时倒好像完全没在意家长会的事，正在把桌洞里的书一摞一摞拿出来，堆在桌子上。

    许晏光：“？”

    他好奇地凑过去：“你这是在干嘛，同桌？”

    沈清时握着书的手悬在半空，只那一刻过去，她就抬起头，笑着摇摇头。

    “没事，我有点东西找不到了，就翻一翻。——同桌，能麻烦你看看你桌洞里有没有几张草稿吗？”

    -

    沈清时早年的草稿不见了。

    之前闫主任给她之后她就放在了桌洞里，刚才班主任说家长会，她怕唐诗偶然翻到，就打算拿出来收着。

    但这一找，才发现它竟然已经没有了。

    把所有的书从桌洞里搬出来，没有；把每本书都翻了一遍内里，也没有；最后找了桌面、脚下的书箱，还是没有。

    沈清时定定想着，最后想起来上周停电那天，李晖栎把桌子撞翻了。

    ……或许就是那次，灯光太暗，被别人胡乱收走了。

    所以在许晏光问出这个问题时，她才这样问他。

    然后是许晏光开始翻桌子了，顺序还是桌洞、书、桌面和脚下书箱，最后他摇摇头，有些疑惑道：“没有。那难道是被李晖栎误收了？”

    “嗯……也有可能。”沈清时扭头朝后面的方向看了看，李晖栎因为个子太高而坐在最后一排，此刻人不在位置上，可能去上厕所了。

    “没事，”她又朝许晏光安抚地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回头我再问一下李晖栎，找不到就算了。”

    许晏光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直到李晖栎回来，沈清时才过去问了问，流程和问许晏光一样，李晖栎也乱翻了一通。

    “没有啊学委，”高大的少年摇摇头，一脸茫然，又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真是的，那天我就该小心点……”

    沈清时连忙道：“没事，没事。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放心，没事的。可能是我拿回家然后又忘记了，我再找找看就好。”

    李晖栎松了口气：“好。不过我那天还带了一沓学习资料给我表妹，也可能夹在那里面了。今晚回家我打电话问问她。”

    “那就谢谢了。”沈清时笑起来。

    她转过身，发现许晏光正坐在位置上朝她这里看，对上她视线时稍稍朝前倾了点身体，脸上无言地问道：怎么样？

    沈清时摇摇头。

    许晏光叹了口气。

    等走近了，她才又朝他道：“没关系的，没什么非找到不可的必要。丢了就丢了吧。”

    她几乎是习惯性地、不用思考地说出这句话，但她发现许晏光没应她，而是用一种颇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并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沈清时有些懵，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直到许晏光终于还是决定开口，他正吸一口气，却被走廊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

    上课铃响了。

    -

    许晏光终究还是没说。

    等再下课时，沈清时早就跟个没事人了似的，照旧如常地看着笔记，如果有同学来找她问课上的知识点，她也会笑着解答，语气很耐心，好像草稿的事情真的没有影响她。

    他看对方这样，就找不到机会再开口，只能作罢。

    草稿这件事就这样没了下文。

    高三的生活就是千篇一律但又过得飞快，一套一套卷子刷过去，一本一本笔记记过来，一天眨眼间就过去，一年也是如此。

    等许晏光再从题海里抬起头时，太阳已经西斜，日光变橙色，照在周锐正打瞌睡的脸上。

    他拍拍周锐：“诶，锐子，别睡了，出去吃饭了。”

    周锐含糊地摆摆手：“不不……你睡吧，哦不，你去吧……我再睡会儿，太困了……”

    许晏光无奈。

    “那你吃什么？我顺便给你带回来。”

    “面包……面包就行，谢谢爸爸。”

    “我可没你这不陪爹吃饭的儿子。”

    许晏光笑着又轻踹了脚周锐的桌子，骂了这么一句，就独自出教室了。

    本来平常这种情况他还能凑着唐琨和李家浩一起吃饭，但今天他俩正好溜得早，没办法，许晏光一个人又懒得去食堂排队吃，就打算在小商店买两个面包应付一下了事。

    南阜一中有两个小商店，东面那个离他们近一些，也大一些，种类比较多，此刻肯定爆满。许晏光琢磨了一下，决定去西面那个远一点的。

    西面那个离初中部近，但初中部现在还没下课，等他走到了，估计也才刚下课，完美避开人群。

    事实也正是如此。

    等他在货架栏上挑面包的时候，外面才响起来初中部的下课铃。许晏光不紧不慢的挑了两个咸口面包和两盒旺仔牛奶，付了钱，离开时外面才乌泱泱都是初中生。

    他逆着人群朝高三楼走去，吵闹声渐渐被甩在身后，环境重新安静下来。

    许晏光开始发散思维地想今天课上那道化学题该怎么解，又想沈清时的草稿有可能在哪儿，最后想到沈清时笑着说“没关系”的脸。

    他很熟悉这张脸。

    小时候爸爸妈妈太忙，忙到错过他的校园活动时，他也是这么说的。朝安慰他的周锐这么说，朝姗姗来迟而道歉的爸爸妈妈这么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失落。

    许晏光轻叹一口气。

    而也就在这时，拐角的杂物堆传来了些许动静。

    许晏光发散的思维立刻回笼，他一怔，站在微风里静静又听了一下。

    这次清楚了，哐当一声，人摔在墙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人声，在说话，但似乎是单方面的。

    许晏光：“……”

    草。

    他跟这学校的校园霸凌就捆绑上了？

    许晏光环顾一下四周，这是初中部和高中部中间的路，附近都是礼堂和实验楼之类的地方，老师少的没影，等他找到老师来，天都黑了。

    他“啧”了声，手握着塑料袋就往拐角那里大步迈去。而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将一张纸从拐角吹出来，贴着地沙沙落在他脚边。

    许晏光脚步一顿，弯腰捡了起来，定睛一看，却是意外而相当熟悉的字迹。

    虽然笔锋还稚嫩些，但字体没变。

    是沈清时的字。

    与此同时，角落再次传来一声呜咽，许晏光来不及再看，连忙拿着纸跑过去。

    那是学校一个少有人来的角落，墙边堆着没用的、坏掉的桌椅板凳一类，而在这些东西前面，夕阳垂下来，橘红色的光点燃散落一地的纸张。

    在纸张中间，五六个初三校服的学生站在一起，围住了明显被推着、踹着砸到墙根底下的男孩。

    许晏光一愣。

    ——竟然又是沈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