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夫人

    手机自带的基础铃声响在花店,沈清时和许晏光一愣,眼中双双闪过惊讶。

    不会吧……还真让许晏光说准了?真就十分钟回电?

    沈清时连忙拿出手机,屏幕闪烁着,是一串号码,但对于沈清时而言并不陌生。

    不是那位季老夫人。

    她看着手机号码,眼睑稍垂,随后抬眸朝许晏光摇摇头,柔声道:“不是。我先去旁边接个电话。”

    许晏光随即了然,点了点头,沈清时这才拿着手机出去。

    迈出花店,街道外面车流如梭,接近晚霞的风徐徐吹来,扫过梧桐树。沈清时找了个墙靠着,轻轻舒了口气,这才按下接通键。

    “喂?爸爸。”她声音温柔,但语气却淡淡。

    电话对面的男人“诶”了一声,语气随和,甚至有点小心翼翼:“怎么才接电话?是有事忙吗?”

    “没有,就是在外面,刚才没听见。”

    “哦哦,那就好。和朋友出去玩啦?玩得开心吗?钱够花吗?”

    “嗯,玩得挺开心的,钱也够花的。”

    这些话沈清时甚至不用想就脱口而出,这几乎是每次电话的必备项目了。区别只在于这次多了个出去玩的问候。

    “够花就好,不够跟爸爸说。”电话那头的男人一顿,又道,“那个,小时啊,这个月月底有个宴会,要不要来参加呀?很多叔叔阿姨也会带着他们的孩子来的,我想着不少同龄人,你们能玩得到一起,也不会无聊。”

    沈清时神色平淡,她听着电话里男人的话,望向马路那头,蛋糕店门口的孩子撒娇着想吃蛋糕,旁边男人便抱着她进去,开店门时,门框上的铃铛叮当晃。

    “爸爸,月底我们还有月考,我得复习,可能不行了。”

    “啊,这样啊……没事,高三嘛,学习最重要的阶段,爸爸明白。”

    “嗯嗯。”

    她点头,随后又是和男人寒暄几句,挂电话时对面蛋糕店的男人正巧又出来。他牵着孩子的手,而孩子手里拎着一个小蛋糕,脸上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

    电话挂断,沈清时看着手机屏幕,沉默半晌,舒了口气,又挂起一个笑。

    她转身重新推开花店门,许晏光正站在柜台边敲着手机。少年听见动静,抬头看向她,眉眼就舒展起来。

    “打完了?”

    “嗯,不好意思,稍微打得有点——”

    话音还未落,少女手里的手机就忽然又响了起来。

    许晏光:“……”

    沈清时:“……”

    沈清时无奈,她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另一只手接着电话就往门外走。

    “喂?爸爸,怎么了吗?”

    一辆摩托在路上呼啸而过,声音逐渐远离后,手机里却没响起熟悉的声音,反而有些虚弱,像是个……老夫人。

    “是沈小姐吗?打扰了,我姓季。”

    “……”

    沈清时一愣,难以置信的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同样是一串数字,只在最后几位不同,她刚才大概扫了一眼,却没仔细看,倒闹出乌龙来。

    沈清时连忙道歉,同时隔着玻璃门朝许晏光招手。

    -

    下午四点,南阜市立医院,病房楼六楼,私人病房层。

    沈清时捧着花,许晏光领着果篮,两人在前台签了字,由护士领着找到了612号病房。

    乳白色的门紧闭,看不见里面是什么状况。倒是护士小姐先敲了敲门,道:“季夫人,有探望您的人。”

    咔哒,门被打开,沈清时见到了方才在花店取花的女士,表情依旧严肃而防备,但还是很客气地向护士道了谢,然后将沈清时和许晏光迎了进去。

    病房内部映入眼帘,设施简单但装修温馨,一台挂壁电视,一张茶几,一排皮沙发,旁边是个木制台桌,整齐的摆放着生活用品。床靠窗户近一点,大型仪器摆在旁边,将床上的女人与其相连。

    陪护的女士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告诉他们喊她“安姨”,就凑到了床边,小声道:“夫人,他们来了。”

    床上的老夫人原本正寐着,闻言便慢慢有了动作。安姨将她扶起来,靠好靠背,又朝着他们招招手。

    沈清时和许晏光对视一眼,犹豫一下便连忙上前,沈清时这才看清床上老夫人的模样。

    她已经八十八岁了,整个人消瘦,枯树皮般的皮肤叠出层层褶皱,深眼窝,鹰钩鼻,抿着的嘴唇很薄,唇色偏深,眼球也有些浑浊,但依旧努力地朝沈清时和许晏光看去。

    与此同时,她脊背却努力挺着——即便再用力也改变不了已经弯曲的脊骨——手交叠放在被子上,衣领立整干净,花白的头发梳得利落,偶有的碎发被一个梅花模样的发夹夹住。

    沈清时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大:“季夫人,打扰了。”

    老人轻轻摇头,看着他们的眼神不太清晰,但声音还好些:“你们说,你们因为六十年前那场海难,托人带话给我?”

    病房内一片安静。

    沈清时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毕竟就在刚才,他们在前台登记探病手册时才发现,这病房的主人叫季润。

    不是季泠,是季润。

    太巧了——实在是太巧了。同样姓“季”,同样八十八岁,同样爱买花,同样与六十年前那场海难有关,但却是季润而非季泠,到底是他们找错了人,还是季小姐换了名?

    如果是后者还好说,但如果是前者……沈清时看着面前这位已经如风前残烛般的老夫人,她心里开始自责一开始没有说清楚——虽然是为了不想太过张扬地点名道姓——怕他们会给这位夫人带来失望。

    安静了大概七八秒,安秀荣先一步急了。

    “你们,你们倒是说话呀。”

    她不是个很讲究的人,只一心为了老夫人好。如今难得看到让老夫人上心的事,恨不得都挖过来捧到老夫人面前,又哪里忍得住憋着。

    倒是季老夫人拍了拍安秀容的手,示意她别着急。

    沈清时轻叹了口气,正欲开口,旁边却传来了许晏光的声音。

    她从来没听见过许晏光的语气如此认真。

    “季老夫人,其实——”

    少年刚开口就又戛然而止,因为季老夫人伸出手,制止了他的话。

    这位年迈却依旧讲究的老夫人慢慢开口:“我这辈子娇纵惯了,到老也没改得了,索性也不改了。虽然太不讲理,但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们两个孩子也让让我这个老太婆?”

    事情好像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而去。

    沈清时一愣,下意识看向许晏光,撞到了对方同样茫然的神色。两人对视了两秒,颇为默契的朝着季老夫人点了点头。

    “哪里的话,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的。”

    “您请说。”

    闻言,季老夫人终于笑了笑。

    她说:“嗐,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人老了,就总想着过去,但一个人想啊,又没意思。就想着……有人能听听我这陈年旧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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