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时不太爱吃巧克力。
但她短暂的犹豫了一秒，就将巧克力拿下来，换上了一张新纸条。
【没事，放心，不是因为这件事。Ps.谢谢你的巧克力】
纸条叠在青蛙背上，正好卡在一个缝隙里，不至于在蹦跶的过程中掉下去。沈清时心下惊讶于这个叠纸的小巧精美，又颇有些生疏地按下青蛙信使的后背。
啪嗒。
歪了。
青蛙撅着屁股一头栽在许晏光面前，一动不动。
沈清时：“……”
许晏光：“……扑哧。”
少年眼神从黑板划到这个倒霉青蛙上，又迅速划回黑板。但明明看着黑板，沈清时还是看得出他嘴角抿着也止不住地稍微上扬了点，眼睛黑亮地泛着笑意，在白炽灯下滑出一个小小的亮弧。
沈清时一愣，她忽然觉得许晏光真的很好看，甚至不逊于白荷。
他侧面是窗户，窗外夏夜清朗，月亮高悬，泛着模糊而皎洁的光晕，与他竟然那么搭配。
一种久违而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
就像——
“叮——叮——咚——咚——”
下课铃打断了沈清时几乎飞出的神思，也打断了讲台上生物老师飞扬的吐沫。
生物老师欲言又止，看着黑板长叹一声：“下课吧，这道题明天继续。”
后排那几个男生最先欢呼着跑出教室，随后是结伴而出的女同学，有的学生打了个呵欠趴在桌子上养神，而沈清时则在回神的那一秒立刻敛起眼神，调整好了表情——哪怕其实本来就没什么区别。
“好家伙，这课上的累死我了，老李最喜欢揪我的生物……”
周锐在后面长吁着感叹，随后是秋棠干脆又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声音。
“谁让他和阿姨认识呢。”
“太倒霉了！”
“好啦，看着你的生物分就心满意足吧。”
两人絮絮叨叨着，沈清时将敛好的视线重新看向许晏光，发现他正在看小纸条。
“真没事？”他忽然转头，眨了眨眼。
沈清时一笑：“没事，是关于比赛的事情。”她话锋随即一转，“你的青蛙叠的很精致，很厉害。”
“是吗？哈哈——”他毫不吝啬地向夸赞者展示自己被夸后的喜悦，大方地咧嘴一笑，“可能因为我叠得太多了吧。”
“啊，你喜欢叠纸？”
“也不全是。就是小时候爸妈总不在家，怕我无聊，就哄着我自己叠纸玩，让我在纸上写愿望，回来了就随机拆一个替我实现——”
那都是很久远的回忆了，许晏光说起来也有些许怀念，而这怀念很快被肩膀上周锐的轻拍打断了。
“光光，光光，走啊，上厕所。”
“？”
“走啊，去不去？”
“……去去去，惯着你吧就。”
许晏光摆摆手，又看向沈清时：“有空再说喽。”
沈清时笑着点头，周锐在旁边还催着。
“欸快点——憋不住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说你怎么回事？上厕所还得搭伴？以前也不用啊。”
“你要这么说，我不仅搭伴我还牵手了哈……”
“我靠，你别碰我——”
两个男生的声音很快消失在教室里，沈清时的耳根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舒了口气，看向许晏光桌子上的纸青蛙。
她看了两三秒，收回视线，眉眼间倒是轻快了一点。
-
另一边，水龙头里的水“唰”地涌出，冲起白色的泡沫。
许晏光没上厕所，在旁边懒散地靠着墙，和正在洗手的周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所以你和学委一人写一篇检讨？是这样吧？我刚才在厕所没听清。”
许晏光也有点无奈：“对，一人八百字。”
“牛逼。”周锐关上水龙头，朝许晏光竖起大拇指，“我如果没记错，这是学委三年来第一次写检讨——嗯，没准加上初中三年就是六年，再加小学……”
“行了行了，别数了，你初中小学又不在这儿上，哪儿来的我同桌。”
“那不一样，学委一看就是从来不写检讨的好学生。”
“……那倒也是。”
许晏光有点心虚的摸摸鼻尖，和稍微有点瘸脚的周锐走出洗手间。这时候离上课不差几分钟了，长廊上人少了不少，也没什么嘈杂声了。
走了没几秒，许晏光感觉身旁的人一停，随即一道灼热的视线投向他。
“等等，‘我同桌’？”周锐开口。
“你同桌？”
“不不不——什么啊，我说你刚才喊学委，‘我同桌’？”
许晏光愣了一下，立刻理直气壮地反问：“不然是你同桌？”
“……”周锐一噎，但没被糊弄过去，眯着眼审视着许晏光，“不是，许晏光，我发现你小子绝对不对劲——”
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被一声“嘘”打断了。
“嘘。”
“……”
周锐还真闭嘴了。
长廊安静了两秒，没半点风声，周锐从茫然转换到无语。
“许晏光，你他——”
“不是，你仔细听，有声音。”
许晏光颇为认真的看着周锐，大概是他少有这么认真的表情，周锐骂人的话说了一半，再次安静下来。
而这次，楼梯下面还真隐约传来了悉悉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争执，还伴随着钥匙串的叮当声。
许晏光和周锐对视一秒，颇为默契的朝着楼梯下面走去。拐角楼梯延伸下去，是两个穿着初中部校服的学生在争执，两人身后一人背着一个大乐器盒，似乎在为其中一个人手里的钥匙串争个不停。
距离的拉近让两人争执的话语也清晰不少。
“……不行，关着他就是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是谁……”
“……没动静，万一出事……”
“……他如果诈你怎么办……”
……
我靠。
许晏光一愣，当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校园暴力！？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周锐，也正好对上了周锐的视线，两人皆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惊讶，还不等下一步动作，就又听见楼下一声清晰的“有人”！
紧接着是“卧槽！”“快跑！”，再然后是慌忙逃窜的脚步声和钥匙串落在地上的叮当声。
“我去追人，你捡钥匙。”
许晏光立刻做出决断，头也不回的朝周锐开口，同时一个步子迈下六个台阶，追着那两个身影就跑了出去。
然而一出楼，迎面而来的却是众多背着乐器盒子的初中生。他们成群结队的从礼堂出来，应该是刚参加完礼堂大乐团的活动。那两个背着琴盒的人融进其中，就像水汇入大海。
“……啧。”
许晏光低声啐了一口，只好先重新进楼去找周锐，刚上一层楼就见到周锐一瘸一拐的下来。
“没抓到，全是初中生。”
“没事，”周锐晃了晃钥匙，“是音乐准备室的钥匙，上面有标记。”
-
音乐准备室在礼堂，和高三楼很近，两人很快就走到了礼堂一楼的后台准备长廊，一把一把钥匙地试着开门。
说来运气也好，开到第三个准备室，亮眼的白炽灯“啪嗒”一声被许晏光打开，就看见房间角落坐着一个穿校服的初中男生。
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没什么神色，唯独灯光突然亮起时反射性地皱眉眯眼，随即拿手挡住了光线，朝许晏光看去，正对上了许晏光的视线。
而许晏光此刻也愣了一下。
好像有点……眼熟？
与此同时，他又听到旁边传来几乎不可闻的一声轻啧。
——来自周锐。